“西班牙……”子軒眉頭深鎖,彷彿想到了什麼,又好像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來不及抓住,他轉過頭看着凱以安,半晌過後才問道,“你之前是不是和西班牙黑市有過交易?”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之前查凱倫集團內部資料的時候有查到過凱倫和西班牙黑市有過一些生意來往,似乎還是利用凱倫集團的港口,不過他沒有往下查。現在想來,如果西班牙那邊和以安有生意來往,那麼他的失蹤,可能就會對那邊造成影響。
凱以安面色一怔,他沒想到子軒居然連這件事情都知道,當初爲了登上凱倫總裁的位置,他需要大量的資金,便利用凱倫的運輸跟西班牙方面合作,暗中輸送武器和毒品。
“西班牙政府最近內亂不斷,黑道勢力也漸漸失衡,你這個合作者又突然失蹤,哼,恐怕是把你算在內了。”子軒冷笑,這就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
凱以安皺眉,這段日子他幾乎忘記西班牙黑市的事情了,出事前他確實和西班牙黑市那邊還有幾個交易正在進行,他這樣突然一失蹤,整個交易恐怕只能被迫停止了。
“你還真是夠膽量,西班牙黑市的生意也敢碰。”子軒嗤笑一聲,他雖然從來不碰那些地下的交易,但是因爲子皓的關係他對這些非常瞭解。
西班牙政府始終內亂不斷,那邊的地下交易非常多,但是因爲勢力不勻的關係經常會出現黑吃黑的事情,所以很多地方的人都不願意和西班牙黑市做生意。西班牙黑市有很多類似於非洲和印度的奴隸市場,很多西班牙幫派都會用那些奴隸來進行交易,總之,和西班牙方面做生意的人總是必須特別小心。
凱以安握緊拳頭,額頭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但是他還是忍耐着什麼都不說。他沒有辦法告訴子軒,他爲什麼會和西班牙方面合作,因爲他曾經就是在西班牙的奴隸黑市呆過,所以他熟悉那邊的事情,他不是自願和他們合作,而是作爲一種交易方式。他必須毀掉所有的他恥辱的過去。
“西班牙那邊的事情,我會幫你解決。”子軒突然開口。
疑惑地看着子軒,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凱以安承認自己小看了子軒,沒有想到他不止有子皓這個歐洲的黑市之王袒護,還有意大利黑手黨的教父爵墨這個朋友,不過他還是不明白他爲什麼要趟西班牙這個渾水。
似乎是看出以安的不解,子軒揚眉一笑,“你放心,爵墨會處理好的。”
爵墨哀怨地看着子軒,他就知道最後這件事情一定還是會落到他的頭上,“你故意的。”
“爲了讓檸歡徹底斷了過去,靖雷一定會去西班牙。”子軒淺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那以安的事情不是很順便麼?”
靖雨在這一刻非常同情他的哥哥,他人不在這裡,卻已經被眼前這隻狡詐的狐狸算計了。
不過,靖雷倒是一定會去一趟西班牙,毀去檸歡的過去,因爲,他一旦下定決心,就絕對不會讓檸歡再回去。
之後的畫面很詭異,卻也非常和諧。
偌大的臥室裡,落地窗外月亮已經升到了最高點,房間裡有兩個男人,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另一個則倚在窗邊。
空氣都彷彿凝結成冰,呼應着兩人冷峻的面色。
“我沒有告訴媽咪,你的事情。”子軒背過身,面對窗外,冷漠地開口。
凱以安的身子一僵,似乎沒有料到他竟然會這麼直白。
“她現在和爹地在一起,很幸福。我不想破壞她的快樂。”子軒的語氣依然平穩,卻透着一份寵溺。
默默地握緊拳頭,依然沉默不語,凱以安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竟然要隱忍至此,他明明恨透了眼前的男人,但是看到他的背影,他卻忍不住心底一痛。
這個人,是他的哥哥呢。
從小就是一個人默默忍受的他,從來不知道親人的感覺是什麼,即使子軒對他極爲冷漠,他還是忍不住想靠近他的身邊。
“過去的事,不能怪她。”子軒又開口了,他突然間轉過身,以安落寞的神情落入了他的眼中,他頓了頓繼續說,“所有,會阻礙媽咪幸福的障礙,我都會除去。不論是誰。”
凱以安抿脣,他看得出來子軒是認真的。他知道自己對洛晴做的事,如果是別人恐怕早就死了,子軒對他還是手下留情的,即使並沒有真正地把他當做自己的弟弟。
“我不需要弟弟。這麼多年以來,我只有媽咪而已。”子軒的聲音冷淡依舊,但是以安卻覺得他的寂寞其實和他一樣,他們都是驕傲而冷酷的人,固執地堅守着內心的脆弱,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
“我知道了。”凱以安輕輕地道出了他的回答,很簡單,卻,是他的承諾。
這樣平淡的交談,是以安從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他一直以爲他們之間,就是敵人,是必須要殺死對方纔能罷休的敵人。
只是沒有想到,這樣平靜的氣氛,竟然讓他有一點點的感動。
“東方言,我沒有動他。”又重新背過身去,沒有讓以安看到他的神情,子軒的聲音裡透着一分不自在。
“謝謝。”以安突然鬆了一口氣,因爲子軒沒有對言趕盡殺絕。
恨一個人,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他一直都知道。用盡力氣去算計,是一件非常勞累的事情。從前的他,爲了尋找到生存的目標,用盡全力去恨子軒和媽咪,但是他其實是知道的,若非深愛,若非深愛卻得不到愛,又怎麼會有那麼濃重的恨意。
“那你好好休息吧。”子軒往門外走去。
“等一下。”以安突然出聲,“我是不是,一個很差勁的弟弟。”
他像孩子一樣任性,傷害洛晴,傷害子軒,也傷害了自己,以爲這樣就能得到滿足。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像個小丑一樣,臺下根本就沒有觀衆。
“我沒有弟弟。”子軒的聲音冷酷,卻平淡,彷彿他說的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以安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自從來到了意大利,不能走路開始,就好像失去了戰鬥力,變成了一個自怨自艾的廢物,從前那個傲嬌張揚又意氣風發的自己,好像突然間就消失了。
“你知道嗎?小時候生病的時候我就想,要是媽咪在的話一定會心疼的把我摟在懷裡,但是我從來沒有恨過她,我一直想着,她一定是有原因的,沒有一個媽咪會忍心拋棄自己的孩子。”以安的神情恍惚了起來,彷彿在回憶着什麼,“我二十歲那年才查到了當年的事情,原來,我是一個不被祝福着出生的孩子,她恨我父親,所以纔會將我丟棄,我所有的痛苦,竟然都是因爲她的丟棄。”
這是以安心底永遠的傷痛,他一直告誡自己,他不需要任何人,但是其實,他依然是那個想要得到父母疼愛的小男孩,他把那個自己丟棄在了過去,他讓自己無堅不摧,他以爲只要讓那些他痛恨的人同樣地受到折磨就好了。
有時候,以安覺得自己好像是兩個人,一個他瘋狂、暴虐、恨不得殺光所有的人,當他看到東方言咬破的薄脣的時候會有一種肆虐的愉悅,另一個他隱忍、孤獨、懦弱,不敢走到陽光下,甚至連擡頭不願意,他害怕看到別人陌生疏遠的目光,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子軒的腳步頓了頓,沒等他說完,就繼續往前走,順手帶上了房門,安靜的深夜裡,關門聲顯得特別突兀,卻沒有打斷以安的回憶。
緩緩地,以安擡起了頭,不復清明的眸色裡流淌着複雜的光芒,和剛纔那個隱忍的他判若兩人,脣邊揚起一抹冷笑,“邱子軒,你以爲,我會稀罕你這個哥哥麼?”
只是,沒有人回答他這句話。
在房間裡和洛晴視頻了一會兒,子軒才放心回牀上休息,才一天沒見到她就開始有點想她了,他躺在牀上捧着電腦,跑進西班牙政府的系統裡,想要看一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得到爵墨的信息。
突然看到一條信息發送到西班牙特工組的平臺上,竟然是在今天發出的,子軒眸色一沉,立刻退出系統,起身離開了房間。
下樓沒有看到爵墨和靖雨的身影,他立刻跑去靖雷的房間,果然看到靖雷在牀邊照顧檸歡,他走進去,盯着檸歡半晌,沒有說話。
“出了什麼事?”靖雷蹙眉,他在爵墨身邊這些年雖然很少見到子軒,但是從靖雨那邊知道不少子軒的事情,他向來很少插手他們黑幫的事情,所以他有這樣凝重的表情,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她身上,是不是有追蹤器或者信息發射器之類的?”子軒開口,目光一閃,打量着虛弱的檸歡。
檸歡眸色一閃,迅速恢復冷靜,她抿着脣,沒有回答。
“你發現了什麼?”靖雷問道,目光也落到了檸歡身上。他雖然喜歡檸歡,但是輕重緩急他分得很清楚。
子軒沒有回答,最終將視線定格在檸歡的右手手腕上,那個淡地幾乎看不出的傷痕上,他執起她的手腕,細細審視,這樣的痕跡很像他之前看過的很多特工組會在特工身上藏的信息發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