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先睡一覺吧,起來我們再談,好不好?”
斬月貼着牆癱了下來,頹唐的垂着泛白的眼皮,沒有一點兒精神,靳湛柏還想把她抱到牀上,無奈皇廷一品的電.話打來,徐媽說,老太爺叫他回家吃飯。
今天五家全部聚齊了,靳湛柏應了下來,隨即把手機收起,彎腰要抱斬月回房,不料卻被她疲憊至極的推開:“你去忙你的吧,我想靜一靜。”
靳湛柏蹲下來,摸了摸斬月的頭,很溫柔很關切的交代:“好好睡一覺,什麼都別想,等我回來,嗯?妲”
斬月眼皮都擡不起來,揪着心點了點頭。
靳湛柏起身,上樓去房間套上休閒服,下來時拍了拍斬月的頭頂,然後俯身,半彎着腰,親了親她的額:“我走了寶貝。”
斬月沒有應聲,靳湛柏真有點兒後悔,不該這麼草率欠缺考慮就把路璽瑤的事情交代了,這樣傷害的無疑是他的女人。
他陪着斬月站了幾分鐘,她完全沒有反應,靳湛柏想着,等他回來一定要想一個萬全之策,好讓斬月不再爲路璽瑤操心窀。
“走了,寶貝愛你。”
最終,他拾起矮几上的車鑰匙,離開了家。
……
斬月把雙腿伸開,靠着牆壁坐了半個小時多,什麼也沒捋清楚,腦袋越發沉鈍,心意越是灰澀。
如果路璽瑤真的在從事那種職業,她以後的人生要怎麼辦?叔叔嬸嬸要怎麼辦?
思來想去,斬月抓起雙肩包,奔到玄關處,換了鞋出了門。
……
再次看到前來開門的路璽瑤,和早晨見到的又大相徑庭,她一副精神百倍的相貌,還帶着本能的微笑,只是那張嬌柔的臉蛋,在看到斬月時肌肉突然攪緊,一抹倉皇從她眼底飛快閃過,轉瞬即逝。
“你等誰?”
斬月從她的臉上讀出了許多隱秘的真相,不禁抓起雙拳,咄咄相逼的盯着她。
“姐你怎麼又來了?”路璽瑤垂下了眼睛,掩飾性的去勾鬢邊長髮。
斬月破釜沉舟的推開她,進屋順便帶上了門,望着朝後面退開兩步,卻一副顯然生了氣模樣的路璽瑤,厲聲質問道:“你有沒有麥銀?”
路璽瑤的表情不可謂不精彩,從怔忡,到驚愕,到茫然,再到不知所措,變化多端的肢體語言已經表露了她此刻兵荒馬亂的心。
“路璽瑤,你有沒有?!”
斬月原本就比路璽瑤高太多,眼下正義凜然,更是像足了嚴厲古板的大家長,路璽瑤瞪着一雙清澄澄的大眼睛,可眸底卻掩藏着機關算盡的驚慌和涉世已深的風霜。
“我沒有!你別聽信靳湛柏亂說!他誹謗我!”
她說的那樣氣吞山河,斬月也不能不爲之動搖,只是此時,門外的來客敲響了門,路璽瑤已然大驚失色。
斬月看似要轉身,路璽瑤一個飛撲,把她差點兒推倒,意識到她在拼死隱瞞着什麼,更因爲那外面的來人痞裡痞氣的喊着路璽瑤的名字,斬月一個驚雷般的顫慄,把路璽瑤拉住,阻止她企圖把自己反鎖在家裡,而門外的人,也因爲斬月打開了門,出現在她的眼中。
來人三個,全是混社會的流忙,其中一人手上還拍着一盒未拆封的gang本,三個人都莫名其妙的瞅着斬月,然後冒出一句詢問:“又來了一個?什麼價位?”
斬月失望絕望的只能咬住自己的舌頭,猛的撼天動地般砸上房門,那三個男人對着門又踢又踹,罵罵咧咧,斬月已心力交瘁,轉身就甩了路璽瑤一個巴掌,打的她摔在地上。
“我要你管!我怎樣都不要你管!滾!”
人盡可夫不讓她覺得顏面無光,反倒是斬月的這一巴掌讓她受盡屈辱,跌坐在地上便攢足了勁,聲嘶力竭的發泄着。
斬月看着她頸子上和男人歡愛而留下的痕跡,心已痛死,她的體內有若干縷彼此衝撞的情緒狠狠交鋒,要她淚如雨下。
“路璽瑤,比你窮的人多太多了,沒有一個像你這樣,你沒有志氣,沒有骨氣,連最起碼做人的傲氣都沒有了,你自甘墮落,你非要走上絕路才知道後悔。”
“滾!滾!滾——!!!”
路璽瑤抓起身邊任何可以攻擊人的東西,朝斬月扔去,門外那三個社會青年還不忘拍着門,不死心的問:“喂,做不做啊?”
斬月惱羞成怒的帶着眼淚把門打開,頭一次這般兇惡的指着那三個男人,破口大罵:“滾!再不滾我報警了!滾!”
三個男人沒盡興的朝癱坐在地上的路璽瑤瞟了一眼,後排兩個已經轉身準備離開,打頭的那個吊兒郎當的朝路璽瑤挖苦:“你這種工作態度,混不了多久呀。”
“滾!再敢來一次我把你們全部送到警察局去!”
斬月驚瞪着那雙杏核眼,眼球上爬滿了紅筋,養育在水波瀲灩的淚光中。
三個社會青年離開後,斬月又把門摔上,無聲無息的看着依舊坐在地上的路璽瑤,她不知道她還能怎麼辦,面對一個已經泥足深陷的親人,她要怎樣才能洗清路璽瑤身上的污跡。
姐妹兩沉默了半晌,哭了半晌,路璽瑤撐着地板從地上爬起來,興許是坐的久了,連雙腿都無法站穩,斬月看她這個樣子,眼睛再次往她頸子上瞧了瞧,想到類似剛纔那種社會青年,不知道還有多少個,這樣與路璽瑤親密過,斬月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身爲女人,她覺得骯髒。
可她又突然想起路璽瑤指控靳湛柏的事,聲淚俱下也不過兩三小時之前,爲什麼?18歲的女孩腦袋裡裝的究竟是什麼?
斬月把她從地上抓起來,身高優勢更讓路璽瑤不戰自敗,她本能的逃脫斬月的眼神,斬月卻陰銳的向她質問:“你爲什麼栽贓他?你心裡在想什麼?想挑撥我們?還是有更遠的打算?”
“呵呵……”路璽瑤入魔般和斬月抵力,眼神亦充滿怨恨:“我就是喜歡搞別人的男人,你不知道得逞以後那種感覺有多爽快,路斬月,不是我看不上你,以你的功力,想架住靳湛柏,你做夢!他是什麼男人?風月場哪裡沒玩過?什麼女人沒見過?我他媽在他面前脫光了他不爲所動!呵呵……是男人嗎我想問問?他能不能做?不是這個男人身體慫,就是他太厲害了,以他這樣的定力,不是凡人,沒點心思,你保不住你的婚姻,就我說的,不信咱們走着瞧!”
“你在他面前脫光了衣服?”斬月重複這一句話,目光已經染上了笑意。
路璽瑤很容易推開了斬月,自己也跟着往後退兩步,既然破釜沉舟了,還有什麼不好開誠佈公的:“我告訴你他看了,他上上下下全都看光了,估計以後再看你的身體一點感覺都不會有。”
斬月二話不說揪住路璽瑤的頭髮,狠狠的瞪着眼睛,瞪到目眥盡裂:“路璽瑤,你有種再說一遍?”
路璽瑤咧開白瑩瑩的貝齒,卻泛着無比陰毒的寒光:“我把我寶貴的經驗告訴你,男人僞裝的再好,他的身體卻是誠實的,你說兩句下留的話他都能博啓,還懷疑女人身體的效力,有意思嗎?”
路璽瑤又露出那股在社會上浸染後的不良表情,可能真的已經刻骨入髓,品性這東西,就和一個人的神韻一樣,是由內質散發出來的,她已經不可能回到像任何一個好女孩那樣單純的世界裡去了。
斬月聽到此處意興闌珊,覺得一點兒繼續下去的必要都沒有了,路璽瑤已經不可拯救,她居然喪心病狂到想要染指自己的姐夫,雖然她對他還沒有生出極濃的情感,但也不至於拱手讓人撬牆角,隨意任人踐踏。
“你好自爲之吧,記住,自作孽不可活。”
……
斬月爲她奔波了一夜,從昨晚沒打通她電.話開始就一直沒閤眼睡過一分鐘,連夜搭計程車返回s市,和李恆慧說好的事也不得不往後延遲,爲了她,斬月比她辛苦。
走在回家的路上,斬月覺得這一切都好沒意思,媽媽很多年都時常告訴斬月,要她好好照顧路璽瑤,因爲家裡欠叔叔家太多,爸爸動手術截肢那會兒,前前後後將近十萬的醫療費,除卻建築公司絞盡腦汁賠付一點點醫療費,其餘全是叔叔拿的,爲此,叔叔還和嬸嬸一度鬧到離婚的份上。
斬月不是不顧念恩情的,況且現在的路爸爸還需要叔叔嬸嬸照顧,縱然她在好脾氣,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妹妹打上自己老公的主意。
這太齷蹉了。
……
斬月剛一離開,路璽瑤便火大的朝臥室走,沿途踢亂了客廳的餐椅還有擺在地上的幾個收納箱,躺到牀上,拿着手機翻找號碼。
聯繫了那三個社會青年,對於今天的突發狀況,大家都有些掃興,接電.話的男人說:“你還接不接?不接我們找其他人。”
路璽瑤蹺着二郎腿,白皙的小腳抖啊抖的,望着天花板說:“當然接啊,你們過來吧,不過幫我個忙。”
“搞什麼?”原本就擾了興致,眼下,男人的脾氣有點火爆。
“幫我教訓教訓剛纔那女人,今天這一次,算我免費送你們的,好不好?”
她的聲音又開始嗲的發膩,沒有幾個男人能架的住這種聲音的妹或,更何況還都是些和她一模一樣不要臉面的社會蛀蟲,男人笑嘻嘻的,聲音裡透露着偉鎖的腔調,路璽瑤用她慣有的伎倆,迷惑的男人暈頭轉向。
“好,我們先找那女人,等下來你那,把自己洗的香香的哦。”
“知道啦,我等你們。”
路璽瑤開開心心的放了手機,繞着自己的捲髮,一陣子便下牀去衛生間淋浴了。
……
斬月走在路上,精神有些虛脫,看人的身影總是重疊的,昨夜一夜未睡,早上也沒吃飯,現在身體發出了危險信號,她的低血糖又開始發作了。
站在大馬路邊,斬月把雙肩包拿下來,翻了兩個水果糖含在嘴裡,剛纔暈眩的狀況稍稍緩解一些,她想着該給李恆慧打個電.話,這幾天她估計去不了那邊了,讓她在學校裡多轉幾天,認識些漂亮年輕的女孩。
斬月往羽絨服裡翻手機,原地定住,左右張望正在想着附近車站在哪裡時,迎面看到了剛纔在路璽瑤家門口的三個社會青年。
他們帶着張狂的挑釁和怒意朝她走來,斬月當即有一種腹背受敵的恐懼,她想也不想,轉身就往前跑,這個時候她不敢坐計程車,反而是越往人多的地方越有安全感。
後面的男人跟的越來越緊,斬月慌亂之中只記得找靳湛柏,發抖的雙手還強行鎮定的去翻他的號碼,正要撥出去的時候,一輛白色別克停在她身邊。
斬月扭頭一望,只見裴霖從車上跑下來,一身黑色的搭配,先聲奪人般的效果震懾了後面尾隨的男人,他們駐步觀望,卻只看到斬月被突然出現的男人塞進了副駕,別克在他們眼皮底下遠遠駛去。
“他們爲什麼跟着你?”
裴霖沒想到剛一出門將車駛上大路,不多久便就看到三個流忙跟着斬月。
斬月掩飾性的乾乾一笑:“早上買早點的時候跟他們發生點衝突。”
裴霖不動聲色的往後視鏡看一眼,瞧見斬月望着窗外,似乎與他這樣子的見面讓她有點措手不及,他便不再追問,放下視線,穩穩的開着車子。
“把我放在前面地鐵站就好了。”
斬月不想麻煩裴霖,而且從昨晚到現在的心情也真可謂起伏百變,她還理不清許多頭緒,有點兒想要獨處的空間。
“你回柏林春天?”
斬月的眼梢看見裴霖朝她看來,所以她扭了頭,禮貌的看着人家的眼睛,之後說:“嗯。”
裴霖挪走了視線,如泉水湖泊輕輕流淌的聲音:“我送你。”
她也沒有矯情,謝過裴霖,兩個人就都沒了聲音,好在裴霖原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斬月不覺得非得找個話題打開局面纔好,這樣子的相處也正舒服,一路目睹着上午的陽光越來越熾烈,她的睏意也洶涌的蔓延出來,不多久,自己就失去意識睡了過去。
……
別克駛上柏林春天前的那一片茂密林蔭道,他看了斬月一眼,然後把車輕輕泊進蒼柏下的臨時停車道上。
斬月睡的沉穩,呼吸綿長均勻,頭朝向擋風玻璃略微偏窗外的方向,裴霖把車窗用中控升上,打高空調溫度,又轉了身把後座上的外套夠來,給斬月披上。
她睡的極爲深長,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裴霖把着方向盤朝斬月湊近,撲面是她臉蛋的味道,獨屬女孩子那種淡香的甜味。
那一刻,他有些出神的望着沉睡中斬月的臉,脂粉未施的皮膚幾乎能看到細小的毛孔微微飽脹,她的顴骨下生長着粉白色的絨毛,又細又小,不與之湊這麼近是不可能瞧見的,小小的鼻頭因爲呼吸而略微起伏,再往下,是兩半淡粉色的脣,微微張開,勾勒了一個菱形的形狀。
裴霖垂着眼睛,睫毛黑壓壓的覆出一片陰影,陰影下那兩束熱切專注的眼神過於迷失的看着斬月的脣,從她鼻下飄散的鼻息盡數拂在他冰瓷般的肌膚上,帶着熱帶海風潮溼的感覺,叫他的手不自禁竟想去摸她的脣。
到底他還是面冷心熱的放棄了,靜坐在駕駛座裡半分鐘,又瞧了瞧斬月,他沒有猶豫,抓着儀表盤裡的香菸和火機,輕輕下了車再把車門關上。
正午陽光雖盛,但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蔭,到底是弱化許多,斑駁的光影搖晃在車頭裴霖的身上,是一副不可多得的靜物美景。
裴霖坐在車頭,點了根菸,不慌不忙的吸着,仔褲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他稍稍斜身,將手機掏出來。
是公司的前臺:“裴總,‘藝投’的張總已經到了,您什麼時候到公司?”
裴霖悶下腦袋,露出後頸大片小麥色的亮肌:“小唐在公司嗎?”
“在的裴總。”
“你讓小唐接待。”
“裴總,您不來公司嗎?”
裴霖撣掉落在大腿上的菸灰,眯眼盯了遮陽的蒼柏:“我現在有事,等事情結束就過去,張總那邊我馬上打電.話,你交代一下小唐。”
“好的裴總。”
裴霖夾着香菸翻起張總的號碼,跟手打過去:“張總,先讓小唐陪你聊聊,我飯前一定到,好嗎?”
張總是個好說話的半百女人,自然沒爲難裴霖,講完電.話,裴霖把手機兜回仔褲口袋,把煙送回嘴巴里叼着,又扭頭看了看車裡熟睡的斬月,沒動聲色。
看着葉片下金燦燦卻已被削弱不少的陽光,裴霖有一種恍若隔生的錯覺,彷彿還是大一迎新會上,他坐鎮學生會主席臺,報名參選學生會的大一新生如海潮般堆積在階梯教室外,鬧哄哄的時空裡,他看到兩扇大門向兩邊推開,自外走來一個個子高挑皮膚白皙頭髮上箍着髮箍的女孩,她面帶微笑,好似很有脫穎而出的經驗,只是她的雙手在裙子下微微蜷起。
當時決定留下她的,不是學生會,而是裴霖。
九月開學季,學校活動接二連三的舉辦,裴霖有很多機會得以見到斬月,她很漂亮,與人友善又開朗活潑,裴霖深信自己可以追到她。
十月中旬,裴霖帶隊參加全國魔獸爭霸賽,那段時間他天天和隊友泡吧,演習兵法,短暫的先放下斬月,只是等他比賽結束捧得全國第二的好成績回到學校時,校園裡已經開始瘋傳斬月和魔獸冠軍——s大的靳東談戀愛的事。
同爲競技對手,裴霖是知道靳東的,那個小子,個子比他高了不少,據說是華人首富靳百年的獨生子,天生有股傲氣,愛笑,性子與他截然相反,她應該喜歡愛笑愛玩愛說話的男生吧,不久後,裴霖親眼所見,斬月在b大校門外,上了靳東的布加迪威龍。
就從那起,校園裡對斬月的傳聞變得惡意了起來,興許是她上的是布加迪威龍,而不是奇瑞或是自行車。
斬月是個不折不扣的真性情的人,她沒有掩蓋自己和富家公子的戀愛,總是光明正大的與他交往,基本上頻率爲兩週,校園裡的人就能看見布加迪威龍又從s市來了b大,或是斬月揹着雙肩包,坐上了去s市的動車。
時常去學校外面的小飯館吃飯時也能遇到好些大學裡的女生,便就經常聽到了諸如“路斬月又去找靳東了”、“靳東又來接路斬月了”、“他們有沒有開防啊”之類的言談,裴霖牴觸的都沒有實際意義,他算什麼?路斬月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