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痙攣的身子，顫抖的目光，嘴脣一直在哆嗦，已經慘白得跟紙一樣的。
“疼……我好疼……好疼啊……”
看到他西裝革履，看到他衣上紅花。呵，這是一個新郎倌。
“你……你是誰……”
他整個人忽然被擊潰了。
心臟被人活活扯出來……
曲宅一片混亂。
老遠就聽得那個男人瘋了一般地大呼小叫。
“來人，快來人……去醫院……快去醫院……你們都跑去哪裡了？都是死人嗎？你們都死到哪裡去了？”
但是，沒有人幫他。
那些人都在前面的院子裡幫着收拾婚禮現場。這一夜的風光之後是無數的垃圾……最專業的婚慶隊伍，無數的傭僕……他們必須保證在天亮的時候，讓曲宅恢復乾乾淨淨，漂漂亮亮，讓新當家的少奶奶心情舒爽。
畢竟，她發給他們那麼巨大的賞賜。
“來人……司機快來……”
曲宅有五個司機，但是，他們此時都不在崗位上。他們中的大多數，在幫着少奶奶接送國外趕來觀禮的親友。
他喊破了喉嚨也無人理睬。
只得他一個人，手忙腳亂。
唯有姜月明跟在他身邊，面不改色。她甚至在欣賞這個男人的慌亂無措：多諷刺，自己的丈夫在新婚之夜，抱着一個別的女人肝膽俱裂。她姜月明從未看錯人，這個男人簡直是人渣中的戰鬥機。
曲存姿！
曲存姿！
你害我全家，逼走我丈夫，害死我孩子，現在，我也不過是毀掉你一個孩子而已。
你可以打殘我丈夫，我也可以殘廢你的愛人；你可以殺了我的孩子，我也會殺了你的孩子。
算來，你已經很佔便宜了。
曲存姿，我失去的一切，全部要從你身上討回來！
曲存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車的。他急於自己開車,但雙手一直劇烈顫抖,把握不住方向盤。
司機總算出現了。
他坐在後座，懷裡摟着那個血人。
她已經不會說話，眼睛死死閉着。
“小寶……小寶……李小寶……”
“小寶……你不要嚇我……”
“小寶……快睜開眼睛……快啊……”
“小寶……你快醒醒，醒了就不會疼了……”
回答他的，只是她淋漓的鮮血。
她還是沒有哭，臉上沒有絲毫的淚痕。
不流淚的人，活該受到傷害。
急救室的門開了，又關閉。
曲存姿癱軟在長椅子上。
腦子裡是模糊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切來得太快，根本來不及消化。
醫生進進出出，他捧着頭，也不去問一聲。
許久許久。
他一直趴在那巨大的玻璃牆上。什麼都看不到，他也什麼都不想看……不聽，不問，不理睬……他只是趴在這裡，如一隻巨大的蝙蝠，深深地躲藏在黑夜裡，寧願自己變成一個瞎子，此生此世，再也不要看到任何的光明和顏色……
那是血……
他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紅色，鮮紅……
但是，閉上眼睛也不行。
閉上了，那紅色還是排山倒海地流出來……整個世界，彷彿變成了鮮血染成的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