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土倫港。
這個法國東南部的港口正是一派繁忙景象,地中海的微風拂過舊港,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們正在等待着上岸,在這最後的閒瑕時光,藉着這個機會他們往揹包裡又塞了些零食。
與他們一同裝船的還有陸軍的八十毫米大炮和彈藥,根據陸戰隊士兵打探來的消息,他們也會乘坐其它船支一塊去安南。
一個海軍陸戰隊的軍官點着了煙,美美地吸了一口氣,朝着靠在欄杆上的陸軍軍官問道:“老兄,要不要來一根?”
“到安南再請我吧!”那個陸軍軍官仰望着海面:“這是拿破崙崛起的地方啊。”
對於每一個法國軍人來說,土倫都有着特別的意味,這是拿破崙展露頭角的地方,土倫的炮擊永遠銘記在每一個陸軍軍人的腦裡。
那個炮兵軍官就仰望着蔚藍的大海,起伏的波濤:“老兄,到了安南,我們還得服從你們海軍的指揮,到時候不但請我,還得靠你們好好照顧!”
“嗯!”那個海軍軍官叼着煙答道:“你們這次是運什麼火炮?”
“八十毫米火炮。”炮兵軍官握緊了被海浪浸過的欄杆:“還有炮彈,你們是一個營?”
“海軍陸戰隊的一個營,外加兩個炮兵連,還有兩百名補充人員。”陸戰隊軍官只是表示了另一種疑問:“你們陸軍就這麼小氣?就派了一點炮兵。”
雖然軍種不同,但是他們的交談並不忌諱泄露一些軍事機密。炮兵軍官望着遠方,臉上帶了一些微笑:“陸軍地大量抽調會影響對德戰備,所以我們派出的增援並不在這裡登船。”
“非洲土著部隊?”陸戰隊軍官叼着煙也靠在花崗岩欄杆上:“多少?”
“一個團的阿及利亞人,都是一級棒的好小夥子!”炮兵軍官壓低了聲音:“這不是我告訴你的。\\\\”
在所有地殖民地當中,與本土隔海相望的阿爾及利亞是特殊的存在。法國人數百年的經營和數十萬歐洲人讓他變得是如此效忠於法蘭西。
那裡不僅僅是外籍軍團的大本營,還有着一切土著部隊中最強的阿及爾利亞土著部隊,這些狂熱的土著部隊在沙漠中是極其頑強的戰士,戰鬥力甚至比一些法國本土部隊還要強大。
陸戰隊軍官當然知道應當信守承諾,他更清楚如何回報:“海軍部已經下達了將波滑將軍召回本土地命令,將由順化征服者孤拔將軍來管轄整個安南地區的部隊。”
這個命令現在還沒有下達,但是海軍部長作出的這個決議已經在內閣被公開通過,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
波滑將軍在懷德府地失敗讓海軍部對他徹底失望。而何羅芒總特派員主張的紅河三角洲攻略卻取得了完美的勝利,在短暫地幾天,少量法軍先後攻佔了海陽、平安府和廣安省城,把海陽這個控制着海岸線的省份完全掌握在法國人手裡。
從現在起。這個管轄着北圻到中國的廣闊海岸線的省份牢牢地控制在法國人手裡,越南的海上聯繫被完全切斷,大清朝如果想要干涉這場戰爭的話。除非從通過中越邊境上那些崎嶇的小道。
而在順化,孤拔上將在付出巨大的犧牲之後,也即將奪取了越南的首都順化,根據從西貢傳來的電報:“在巨大地犧牲之後,越南皇帝和大臣已經同意與我們進行談判,我們可以隨時進入順化。”
這在內閣和議會眼中是一劑極其強力地強心針,在幾個月的漫長戰鬥之後,他們終於握住了勝利女神地手。
無論付出多大的傷亡,付出多大地代價,攻佔一個國家的首都就標誌着一場戰爭的勝利。\\代表着一場戰爭即將結束。後面僅僅剩下一些掃尾的工作要進行,就是在這樣的情緒之下。在費裡總理的親自過問之下,海軍部已經決定進行換馬。
在海軍部長和他的小圈子裡。大家已經考慮着怎麼樣給波滑將軍寫去一封措辭合理的電報,而每一個校級軍官同樣有着這樣的小圈子,他們關心自己即將去赴東京地區就職的朋友。
而現在他又把這樣的消息傳達了偶然相遇的朋友,炮兵軍官對此十分感激:“多謝!親愛的朋友。”
這個消息對他的越南服役事業提供很大的幫助,他可以臨時火炮裝船前的最後時間,找到一些和孤拔少將有舊交的朋友,甚至可以拿到一封熱情洋溢的推薦信。
比起自己提供的消息,炮兵少校也同樣願意向他的朋友提供一些格外的添頭:“我有個朋友告訴我一個消息,內閣準備將東京地區的駐軍提升到一萬五千名,並準備增加一億五千萬法郎的軍費。”
在歷史上,這個議案將在一八八三年的十二月被提出來並被通過,但是在這個時空卻整整提前了四個月之久。
在過去的幾個月之中,議會已經幾次追加了軍費,法蘭西已經爲這場規模不大的戰爭付出了上千萬法郎,而前線的駐軍仍然要求更多的經費,他們已經多次向內閣表示:“僅僅憑藉從巴黎追加的軍費無法滿足前線的需求,我們完全是依賴於東方匯理銀行的借款才支撐下來的。”
在得到即將進入順化的消息之後,法蘭西內閣迫不及待地將擴大戰爭的計劃拋給了議會,將再派去一萬五千名士兵,追加一億五千萬法郎的軍費。
但是議會在這個問題顯得相對理智,普法戰爭的法國是一個繁華而極其脆弱地經濟體。最後決定把東京地區的陸上兵力控制在一萬五千名以內,但是這個兵力不包括海軍艦隊,不包括作爲順化佔領軍的六百名士兵,更不計入在當時招募的殖民地部隊。\/\
但是對於陸戰隊的少校來說,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卻是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有些朋友告訴了我一些壞消息,遠征安南並不象我們想象中地那麼浪漫,但是如果您的消息是真的話,那到了東京,我好好請你!”
他的心頭充滿了信心。
丹鳳縣並不具備城垣,嚴格來說他的縣城僅僅是一個大一點的村落,整個縣域差不多相當於中國一鄉。
與懷德府不同,這裡無險可守。三面環江,非常便於法軍的水上艦艇發揚火力,但是在這場洪水之後,只有丹鳳縣由於地勢較高可以屯積兵力。又地處河內通往山西的要衝,東距河內三十里,西距山西三十里。所以黑旗軍在洪水之後,便退往丹鳳縣地幾個村落據守。
這一場洪水仍然沒有停息,雙方在懷德府附近激戰的戰跡已經被這一場十五年一遇的大洪水沖刷得一乾二淨,從河內到山西,只有一些地勢高峻之處露出水面,形成了一個個土洲,無論是法國人還是黑旗軍,在大自然的威力之前只能收起了自己地殺戮之心。
隔着一個公里左右就駐紮着黑旗軍的一個營頭,黑旗軍在這裡佈置了十個步兵營,劉永福和柳宇就站在高處。看着濁黃的洪水仍然在向着下游傾瀉。
雖然是十個步營。但是在十個營頭卻擁有着四個新編成地步營,不過劉永福在懷德府的勝利之後。興致很高,他指着江面說道:“待洪水一退。我們可以立即反攻河內,以十餘營之大軍,攻略河內之殘兵,有若反掌觀紋一般。”
柳守笑咪咪地看着江水,但是他麾下的經世易倒有些想法,他當即說道:“劉將軍,若法人自河內興兵突襲我丹鳳當如何處置?”
劉永福當即把經世易搏了一個臉紅:“法人絕不在此時興兵,丹鳳附近水勢平漫,不能行輪船,又不能通馬步,小船極少,對渡甚難。\\\\\”
就是基於這樣的考慮,除了細柳營臨時構築了一些簡易性質的工事,整個黑旗軍並沒有構築任何堅固的工事,他們寄食于丹鳳附近的幾個村社,所有的防禦設備就是村前的一道翠綠色竹籬。
柳宇倒是小心些,他朝着經世易說道:“工事構築得怎麼樣?”
“雨還在下,工兵只臨時構築了一些掩體和胸牆。”
劉永福卻是繃着臉說道:“法人決不至如此孟浪。”
柳宇剛剛想說些什麼,那邊黃守忠已經十萬火急地跑過來說道:“法人已經從河內出兵了。”
劉永福臉不紅,當即板着臉說道:“有多少兵力?若是出動一兩個排就不用大驚小怪。”
他不着急,不代表着黃守忠不着急,現在的兵力配置之中,他地兩個步兵營是直接擺在最前面,他們所處地地帶一馬平川,正是法軍發揚火力的最好地點。
“至少四千人,其中法人接近半數,黃旗軍全部出動了。”
劉永福也慌了神,包括柳宇在內,所有地黑旗軍軍官都沒有想到波滑會這麼瘋狂,在懷德府附近遭到那麼大的打擊,不到兩個星期又恢復回來了:“這怎麼辦好?”
柳宇看着奔騰地江水,轉身朝着黃守忠問道:“什麼時候傳來的消息?”
“六個小時之前,河內的法國人全部動員起來,準備向我進攻!”
柳宇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法國人會在黑旗軍最軟弱的時候突然出手,但是他沒有多餘的選擇。
他猛得把經世易的腰帶取下摺疊工兵鏟,用力地插在土上:“從現在開始,我們最多還有二十四個小時構築我們的陣地!”我們現在付出的每一分汗水,都能換回同樣的熱血。\\\”
他已經奮力地開始了挖掘。
波滑少將清楚得交趾支那總督對自己地不滿,也知道國內對於自己行動失敗的抱怨。但是他並不清楚,將自己召回國內的電報已經放在海軍部長的辦公桌上,無論他取得怎麼樣的戰果,他都面臨着悲劇地命運。
作爲一個單純的軍人,波滑少將知道挽回名譽。讓所有人閉眼的最好辦法就是一場勝利,因此他把全部的本錢都押了上去。
雖然在懷德府附近出現巨大的傷亡,但是依靠損害順化遠征軍的利益,他從西貢獲得兩個營的支援,所有的土著步兵都已經補充完畢並至少受過一週地訓練,他孤注一擲,不顧洪水仍未退去,開始了大膽的行動。
三千八百名士兵。這個數字尚不包括海軍的水上部隊,他把所有的火炮都調了上來,在艦隊地支援之下開始了最大膽的行動。
整個部隊溯流而上,支那小艦隊出動了他們所有的艦艇。雖然由於豹子號地沉沒他們損失不小,但是六艘軍艦讓波滑一次性可以運載兩千名士兵。
在此之前,一個法國步兵連已經被派去增援四柱廟的守軍。接着這兩個連隊和一個土著步兵連及醫療隊掃蕩了懷德府附近,卻沒有發現任何敵人。
一八八三年八月三十日七時,成羣成羣的士兵登上軍艦起錨,波滑朝着身邊的比塞爾海軍少校說道:“我們將在四柱廟以北的巴蘭村,然後展開攻勢,一舉消失擋在我們面前的一切敵
在幾次失敗之後,法軍的戰術也在逐步進化着,而現在波滑少將就希望眼前這個守衛河內的英雄軍官能幫他再次創造奇蹟:“我們一起消滅黑旗軍的主力,然後被後人銘記。”
雨水仍未停歇,但是現在的雨卻如情人一樣溫柔。一路上並沒有出現任何大問題。整個部隊主力很快在中午就在四柱廟以北地巴蘭村登陸完畢,黃旗早已奉命在四柱廟登陸。然後和四柱廟地守軍一起搶先徒步趕往這裡。
在他們的前方就是黑旗軍所在地丹鳳縣,事實那僅僅是一些高處的大村落。
比塞爾少校作爲一名富有戰鬥經驗地指揮官。他隨着波滑一起上了岸就提出了建議:“我們應當控制水面!”
“對!應當控制水面!”波滑同意他的觀點,而很快,兩艘武裝氣艇被派了出去偵察附近的水面情況。
而一支規模不大的偵察分隊也很快發現了黑旗軍的主陣地,但是這一次波滑將軍顯然是吸收了上一次的教訓,他不再把部隊分成三個孤立而無法相互支援的縱隊。
“我將把部隊分成兩路縱隊,讓他們沿着紅河岸堤齊頭並進,相互支援。”波滑少將並沒有決定當天就採取行動,他明智地主張:“我將派遣前鋒。”
“前鋒將使用兩個安土著步兵連和工兵排作爲尖兵,走在縱隊最前方,進行搜索和偵察,掩護縱左翼,兩個步兵連和一個炮兵排一個工兵排將緊隨其後。”
“比碩上校將率領炮兵和步兵跟隨我行動,他是四柱廟戰鬥的英雄……但是我更依賴您,比塞爾少校。”
比塞爾少校非常感謝波滑的賞識:“少將閣下,這是我服役生涯中最榮光的事件。”
“一個土著步兵連和一個法國排將作爲後衛,巴蘭村將由一個法國連隊和一個炮兵排駐守。”
“右路縱隊將由一個土著步兵連和黃旗軍組成,他們將沿着稻田的田埂前進,我希望他們不要再犯與懷德府一樣的錯誤。”
雖然擁有大量的部隊,但是波滑少將卻深深感到部隊已經嚴重不足,他所率領的兵力比懷德之役還要少一些。
戰線越拉越長,要想征服這塊遼闊的土地,他必須得到更多的增援,但是他並不清楚,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懷德府的戰鬥之中,他犯了太多的錯誤,但是這場戰鬥之中,他的表現雖然可以被人指出弱點,但是他儘可能的彌補了自己的弱點。
軍人能挽回自己聲譽的唯一途徑,那便是一場完美的勝利。
整個黑旗軍都被動員起來。
不需要任何命令,幾千名士兵就涌出了村落,在工兵的指導之下開始構築工事。
在人羣之中,柳宇也帶着他的警衛象一個普通的士兵那樣,用工兵鏟用力在地面上鏟着土,企圖挖出一道壕溝,這讓所有人士氣大振。
黑旗軍的上上下下對於法軍在懷德大敗之後,在兩週後又來進攻嚴重估計,但是由於黑旗軍一向重視偵察行動,法國人的動靜又太大,因此他們提前兩天獲得了法軍的進犯消息。
他們瘋狂地丹鳳附近構築着陣地,他們不再使用高大的棱堡,在懷德府附近的經驗表明多面堡容易被法軍的火炮摧毀,他們開始按照細柳營工兵的指導構築着許多低矮卻具備防備能力的堡壘羣。
在過去的幾次戰鬥之中,他們清楚得知道法軍的火力是非常強大而精確,營壘修築得越是堅固,自己越有可能活下來。
這些農民出身的士兵充分發揚了自己擅長挖掘的天然優勢,在這個黑夜之中已經把丹鳳村變成了一個堅固的要塞。
事後獲得了見多識廣的波滑將軍的讚美,他讚歎起了這些頑強的對手:“他們選擇防禦陣地之機靈和巧妙,那是無可置疑的。9月1日他們趕築的那個陣地(這些工事均是在48小時內築成的)堪稱典範。”
這個評語和歷史上一模一樣,但是波滑卻面對着不同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