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叫了聲‘貴三’，三爺走過來，沉默的站在老爺子身後。
老爺子蒼老枯瘦的手死死抓着龍頭柺杖，“立即派人去省裡，查一下今晚林家的人，都在哪裡，做了什麼，還有，讓人盯着趙家，羅家同在省裡，林家要有風吹草動，羅家很可能知道。有趙桑榆在羅家，羅家要知道了，趙家肯定也能收到點風聲。”
凌家派出去的人，一個星期後才傳回消息。
收到消息時，正好是晚上，我放了學，凌少也沒出去，老爺子便把我和阿琛，三爺，都叫到書房。
“查出來了，那一晚，林老爺子，林先生，林太太，以及林少，都在醫院。”
“在醫院做什麼？”
凌少不解的問道，我聽老爺子話裡少了個人，“那林少的妻子呢？”
老爺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住院的就是她。”
“她，她生病了嗎？”
老爺子蒼老渾濁的眼睛裡，冷光四射，“她不是生病，她是生產！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林家少奶奶生下一個兒子！”
我腦子裡閃過很多畫面。這些畫面連成一線，某些潛伏在最深處的真相呼之欲出。
一個星期前生產……
而一個兩個月前，我在機場見到的大肚子女人，當時是七八個月的身孕，算着時間，一個星期前也該瓜熟蒂落了。
同樣的。季雲深告訴過我們，還是那個女人，在去年年底，出入過瀾玉會所，李瀾玉對她畢恭畢敬，態度甚至過於討好，有點像傭人見到主子的感覺。
還有，那個女人的所有的信息，全都被抹平了，連凌少都查不出來，但如果那個女人背後是林家，這就說得通了，林家的勢力盤踞在省裡，凌家在南都一個市，僅僅是地位，就比凌家高，林家要是要動什麼手腳，凌家查不出來也正常。
這是巧合嗎？還是這中間有必然的聯繫？
我把心底的想法都說了出來，老爺子眸中精光一閃，“這不是巧合，如果沒料錯的話，她就是林家的少奶奶！”
“爺爺，我不懂的是，娶妻。生孩子，對於一個家族來說，都是天大的喜事，恨不得普天同慶，大擺筵席，林家瞞得這麼緊做什麼？”
凌少眉心擰得緊緊的，老爺子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企圖！”
老爺子的手抓着龍頭柺杖，他的大拇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搓着柺杖的龍頭，沉思片刻。他側過臉問三爺，“貴三，派去盯着趙家的人回來了嗎？”
“還沒有。”
貴三話音剛落，他的手機就響了，他接了電話，聽了片刻，便掛了電話，對老爺子說道，“盯着趙家的人打來電話，說這一個星期趙家一點動靜都沒有，趙老爺子一切如常，趙桑榆也沒有從省裡回來過，只打過幾個電話給趙老爺子和趙太太，都是報平安的。”
“難道趙家不知道？”
老爺子眸中的光芒浮浮沉沉，他老邁的手緊緊抓着柺杖，“是羅家不知道這個消息呢？還是羅家不讓趙桑榆知道？又或者是，趙桑榆沒有告訴趙老爺子？”
老爺子說着，精光四射的眼神落在我臉上。“豔豔，你比較細心，你給我分析分析？”
我再細心，無論是閱歷還是智慧，都遠遠比不上老爺子，老爺子這不是讓我給他分析。這是在考我。
老爺子一直以來都隔三差五的考我，可是最近，他幾乎每天都會考我，有時一次，有時兩三次。
他好像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很急切的想要把他的智慧。經驗，通通教給我。
我清了清嗓子，開始回答問題，“一，羅家和林家同在省裡，我們都能查到的消息。羅家不可能查不到，因此，第一個可能性不成立。至於第三個，世家聯姻，從來都是利益結合，尤其趙桑榆和羅少這種，完完全全就是利益婚姻，趙桑榆嫁進去還不到一年，地位不穩，羅少那方面又不行……”
說到這，我臉上有些燙，見老爺子和凌少都認認真真的聽着，我忍了羞澀，繼續說道，“趙桑榆很可能一輩子生不下孩子，這也說明，她在羅家的地位，無法依靠子嗣。只能完全依靠孃家的勢力，趙桑榆雖然狂妄，但不傻，她肯定也知道這一點，而且，她出嫁前，趙老爺子和趙太太一定耳提面命了很多次，所以，第三個，也不成立。”
“因此，”我下了結論，“只有第二個，羅家不讓趙桑榆知道，羅家在防備趙家！”
老爺子的手指磨搓着柺杖的龍頭，眉心緊鎖，久久不語，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我和凌少相視一看，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疑惑。
過了幾分鐘，老爺子突然長長的嘆息一聲，“趙老爺子這步棋，算是廢了，白白犧牲了一個孫女，哦不，是女兒，這樣看來，羅家的野心，大着呢。”
“爺爺，羅家和趙家是姻親，羅家爲什麼這麼防備趙家？難道不應該共進退嗎？趙家若穩固，也能助羅家不少助力。我實在不懂羅家爲什麼這麼做。”
凌少的疑問，也是我的疑問。
老爺子神色凝重，“這裡面的彎彎繞繞，誰都不清楚，不過，他們狗咬狗的話，我們看着就行，別蹚渾水。”
這一晚，老爺子書房的燈亮了很久，到後來，老爺子的臉色都有些蒼白了。
凌少強行讓三爺扶老爺子回房間休息。
之後，我和凌少也回了房間。
洗了澡後，我半躺在牀上，腦子裡還在想着書房裡的談話，我拿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現在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個很有氣勢的懷孕的女人，就是林家少奶奶。
但現在還有其他沒有解決的問題，我把所有問題一條條列了出來。
一。林少奶奶去年年底在南都出現，是巧合，還是有事？有事的話，是什麼事？
二，去年年底正好是白老爺子被殺，時間這麼巧。殺手口中的大小姐，跟林少奶奶有沒有關係？
三，年初白先生當着我和阿琛的面，被人一槍爆頭，幕後之人向凌少和凌家示威，白先生被爆頭，和白老爺子被殺，是同一個人指使的嗎？難道，幕後之人就是那個大小姐？
四，白先生被殺不久，我就被人綁架，幕後之人再次向凌少示威，要從心理上打垮凌少。
五，幕後之人原本可以趁着凌少心緒不平的時候，再次發力，爲什麼一直沒有動作？被什麼事情絆住了嗎？
六，何家的女兒，到底在哪？什麼身份？
大小姐。林少奶奶，幕後之人突然消失，何家女兒……
這些事情和人物之間，有什麼聯繫？
我腦子裡浮過很多念頭，快得我抓不住，每次我都以爲要抓住真相了，可都失敗了。
凌少洗了澡出來，看我捏着一張紙，愁眉苦臉的樣子，笑道，“小狐狸又遇到什麼難題了？”
他說着，拿過我手上的紙，漸漸的，他臉上的嬉笑隱去，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小狐狸，這些是你總結的？”
我‘嗯’了一聲。
凌少盯着紙看了很久，突然拿過筆，飛快在紙上寫了什麼，隨後，他皺着眉頭，又塗掉了，重新寫。
他一寫完就把紙遞到我面前，“這是我的猜測，你看看有沒有這個可能性！”
我一看，心中一凜，死死的盯着凌少，“你覺得，她們是同一個人？殺手口裡的大小姐，何家女兒，林少奶奶，幕後之人，她們都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