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的是：“你們找到季雲深的……的身體沒有？”
我不願說‘屍體’兩個字，那兩個字眼太讓人心痛，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我心裡始終存着一分僥倖。
林少奶奶衝着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羅小姐，你機會不多，爲什麼不問最重要最關鍵的問題，要問這麼一個沒什麼用的問題？”
“這對我來說，就是最重要的。”
我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風一吹，就能散去。
“這有什麼重要的，季雲深的死已成定局，你要知道他的屍首有沒有找到，有什麼用？你還不如留着機會，問更重要的事。”
林少奶奶口中的‘屍首’兩個字，她說得雲淡風輕，我聽得心如刀絞。
“對我來說，什麼事都沒有人重要。如今來說，他最重要，我只想知道，你們有沒有找到他？”
我直勾勾盯着林少奶奶，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我的心痛緩了幾分，林少奶奶瞥了我一眼，冷笑道，“蔣東盛那一槍，正打中他的胸口，他掉進海里，那附近都沒什麼人煙，那一片也不是什麼很安全的海域，他身上有傷，你覺得他能活下來？就算那一槍沒打死他，那麼高摔下去，他也摔死了。就算沒摔死，也會淹死，就算淹不死，他身上的血腥氣會引來鯊魚，他要能活下來，無異於世界第八大奇蹟。”
我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像有一把鈍鈍的刀，一刀一刀割着它，我知道林少奶奶說的都是對的，季雲深生還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我心裡還是存着一分僥倖，一分希望，只要沒有找到他，我就一廂情願的覺得他還活着。
“再說了，我們也沒去找他，早知道，當時應該去找一找，把他的屍體撈上來，讓你看一看。”
林少奶奶笑盈盈的說道，我想要屏蔽‘屍體’那兩個字，可它們還是如蟲子般鑽進我的耳朵裡，我顧不得心痛，不解的問道，“爲什麼不找？”
“天色太黑，那地方那麼高，很難派人攀爬下去，再說了，一個快死的人，找了有什麼用，不如留着人手清理戰場。死了那麼多人，即便是林家，也要好好收拾一下，僞造出季大少爺帶人和道上的人火拼，結果兩敗俱傷，這樣，纔不會牽連到我身上來。”
說到這裡，林少奶奶略一停頓，臉上的笑容洋洋得意，說不出的刺眼，“現場都清理乾淨了，季少死無全屍。就算季老爺子想告，他也沒證據。”
天這麼黑，這麼暗，鋪天蓋地的壓下來，地上的人，只能乖乖承受。無力反抗。
背後的勢力可以把這樁事，掩埋得乾乾淨淨，季家連伸冤的地方都沒有。
更何況，季老爺子想必也不會爲了生死不明的季雲深，和背後的勢力對抗，把整個季家都摺進去。
如果季老爺子和老爺子一樣修成了千年老狐狸的話，一定會默默的吞下這口氣，隱忍不發，做小伏低，只等着將來的時機。
風水輪流轉，如今林家這麼得意囂張，背後的勢力這麼狂妄，總有一天會被人清算。
到那時，季家就可以撲上去咬林家一口。
牆倒衆人推，到那時，隨便一推，都讓林家夠嗆。
我會等着這一天的到來！季老爺子夠聰明的話，也會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季家沒有繼承人了。一招釜底抽薪，就讓季家瘸了腿動不了了，背後的勢力，不會再管季家，接下來，只會聚齊所有火力對準凌家。
我相信。季雲深的事一傳出來，老爺子一定能猜到林家接下來要對付凌家，不知道他和凌少會怎麼度過難關。
我的心思飄遠，腦子裡無數個念頭糾纏在一起。
林少奶奶見我不接話茬，有些不悅，“怎麼又不說話了？”
我收回飄遠的思緒。擡眼看了她一眼，“我昏迷多久了？”
林少奶奶挑了挑眉，一臉的怎麼又問這樣無關緊要的問題的表情，她更加不悅了，冷冰冰的丟出四個字：“一天一夜。”
所以，我離開凌少已經三天了。
這三天裡。不知凌少急成什麼樣了，三爺有沒有找到我的蹤跡？
那天我的車被撞翻，正好倒在那條大道上，我聽見不少汽車停了下來，聽見有人在議論，不知道有沒有人拍下車禍現場傳上網。
如果有的話。天才說不定能查到蛛絲馬跡。
我再次陷入了沉默，林少奶奶覺得無趣得很，化着精緻的淡妝的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你怎麼不問我，怎麼設下這個圈套的？又爲什麼不問蔣東盛什麼時候投靠何家的？”
“我現在對這些陰謀詭計沒興趣，我已經是個囚犯，怎麼也逃不出去，也不能和外界聯繫，知道這些有什麼用？”
林少奶奶想跟我說，我卻不想聽。
這個圈套怎麼設下的已經不重要了，林少奶奶的目的達到了。
蔣東盛什麼時候投靠何家的也不重要了。反正凌少一直和東盛堂不對付，無論蔣東盛是不是何家的，凌少都會防着他。
林少奶奶對這次的傑作很滿意，想要跟我討論，偏偏我不想跟她說，她當然也拉不下臉來直說。
看起來，她很孤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不知道半夜時分，被噩夢驚醒時，她會做什麼？她會不會後悔這些年做過的這些事？
我想，她是不會後悔的。
“少奶奶，這些年來。你殺了這麼多人，雙手都是血腥，你後悔過嗎？”
林少奶奶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神經病一樣，她挑了挑修得特別精緻的眉，反問道。“我爲什麼要後悔？”
“你有沒有做過噩夢？有沒有在夢裡，被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尋仇？他們變成鬼，夜夜纏着你不放！”
林少奶奶神色如常，她冷笑一聲，“若是有鬼的話，我連鬼一起殺！若是神佛擋了我的路，我也不會心慈手軟！我不信神神怪怪，我只信我自己！”
她的下巴微微擡起，神色倨傲又自信，堅定又狂妄，“有人遇到跨不過去的難關，就會去求神拜佛，我不會！我只會想方設法的去解決！我不信神佛，我也不跪拜他們，總有一天，那些無路可走，跑去跪拜神佛的人，一定會拋下信仰。轉而來跪拜我。”
她是這麼的自信，眉宇間透着一股凌厲張揚的氣勢，好像整個天下都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是那目光中的狠厲及不甘心，泄露了她的情緒。
她想要的太多，她的野心太大，我就等着，將來有一天，這狂妄的野心，會反過來將她吞噬，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我等着，我深信這一天會到來！
就算她剷除了南都十大世家，爲林家立下汗馬功勞又怎樣？
林家的人不蠢。背後的勢力也不蠢，不會看不出她的野心。
更何況，林家和背後的靠山都那樣狂妄，行事那麼張揚，說不定早已被有心人盯上了。
歷朝歷代的爭鬥中，越狂妄的人。死得越快，因爲他惹起了衆怒，也因爲他狂妄之下，很可能會不小心把自己給暴露了，無論是實力還是缺點，只要暴露。就是致命弱點，就會被敵人死死抓住，一舉擊垮。
一個人在的位置越高，就越不安穩，他所擁有的東西越多，就越惹人垂涎。就越多人想把他拽下來，瓜分他手裡的東西。
我等着！我等着背後的勢力被人拽下來，林家倒塌，林少奶奶死無全屍的那一天！
我深信，那一天會到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