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您怎麼了？”
我關切的問道，老爺子反握住我的手，他的力氣很大，死死的抓着我的手，似乎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就這樣死了，叱吒風雲，跺跺腳就讓整個南都的地面顫抖的人物，就這樣死了，先是趙家，然後是哪一家？我們凌家又是第幾個？”
老爺子的聲音很悲愴，聽得我的心裡也難受起來，可我不得不繼續安慰着老爺子，老爺子年紀大了。不能老想着這些難過的事。
“老爺子別擔心，凌家有您和阿琛，凌伯伯和二叔二少爺也很能幹，不會有事的。”
我搜腸刮肚的想些好話來安慰老爺子，老爺子明顯沒有聽進去，他鬆開我的手，慢慢閉上眼睛，似乎疲憊至極。
“老爺子您好好休息，等明天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無論發生什麼，只要整個凌家齊心協力，一定能扛過去的。”
老爺子一直閉着眼睛，也不再說話，我給老爺子掖好被角，輕手輕腳的想要離開。
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老爺子輕輕的一聲‘豔豔’。
我回過頭，看見老爺子已經睜開眼睛，目光銳利而堅毅，又隱隱的有些悲涼，甚至於悲壯。
“豔豔，小琛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他，幫他，無論發生什麼事，請你一定要相信他，支持他，理解他。”
不知爲什麼，我總感覺老爺子在交代後事。
我不願去想這個問題，笑着安撫老爺子，“阿琛哪裡需要我照顧？他需要的是老爺子的指引，教導。”
老爺子長嘆一聲，不再言語，目光如電的望着我，他在等我的答案。
這一次，他是真的把凌少託付給我，他不是心血來潮，他是明明白白說出口了。
我不能拒絕，我也不想拒絕。
就算老爺子不說，我也會盡心盡力的照顧凌少，幫助他，相信他，支持他，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順境逆境，貧窮疾病。
門外傳來三爺的聲音，“大少爺來了？”
“嗯，爺爺要的溫牛奶我端來了，三爺不在房間裡陪着爺爺，在外面做什麼？豔豔呢？”
凌少的聲音透着一股懷疑，三爺的聲音毫無波瀾，“我出來抽支菸，羅小姐在陪老爺子說話。”
“豔豔。”
老爺子壓低聲音叫着我的名字，銳利堅定的目光直勾勾望着我，他蒼老憔悴的臉上，閃過一絲祈求。
我輕輕點頭，隨即，重重的點頭。
千金一諾。
老爺子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
門開了，凌少走了進來，狐疑的目光在我和老爺子臉上來回掃過，最終，他什麼也沒發現。只得放棄。
“爺爺，喝牛奶吧。”
老爺子輕輕‘嗯’了一聲，凌少扶他坐起，端了牛奶喂他。
喝過牛奶後，老爺子衝我們溫和的笑了笑，“我沒事，只是剛開始有點堵得慌，現在緩過來了，心裡沒那麼難受了，你們回去休息吧，不用守在這裡，我也要休息了。”
凌少沒有離開，沉默良久，他看着老爺子。認真而鄭重的說道，“爺爺別擔心，凌家有我。”
“我沒有擔心，只是趙老頭和我鬥了那麼多年，他那樣強勢霸道的一個人，本事也很強，居然就這麼被人炸死了，我心有慼慼。”
老爺子默了默，眼裡光芒複雜，“小琛，脣亡齒寒啊！”
“爺爺，我知道，我都知道，您放心。”
看着老爺子闔上眼皮。呼吸悠長，似乎睡着了，我和凌少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老爺子的房間。
從二樓到四樓，從老爺子的房間，到我們的房間，這一路上，凌少都很沉默。身體崩得緊緊的，腰背挺得筆直，好像一棵永遠不倒下，再大的風霜雨雪也吹不彎打不折的松柏。
可我卻覺得凌少的肩膀特別特別的沉，沉得都快撐不住了。
直到進了房間，關上了門，凌少的肩膀立即垮了下來。他脫了西裝外套，解了領帶，又解開了襯衣領子處的扣子。
我知道他心裡有事，煩悶憋屈得很，才這樣解開衣服透氣。
我把他扔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掛好，看着他坐在沙發上，背影寂寥，我心裡一抽一抽的疼。
他拿出煙來，似乎想抽菸，看了我一眼，又把煙塞了回去。
“想抽就抽吧。”
我拿出煙，他接了過去，修長有力的手指，夾着纖長白皙的香菸，有一種迷人的魅惑和性感。
我拿起打火機，給他點燃了香菸。
煙霧繚繞中，凌少英俊的臉格外深沉，他眼睛裡的光芒，忽明忽暗，浮浮沉沉，我慢慢靠過去，他摟我入懷。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煙，我依偎在他的懷裡，安靜而溫順。
他一隻手摟着我，一隻手夾着香菸，我們就像兩尾缺水的魚，在這個寒冬的深夜，緊緊相擁，相依爲命。
這一晚，他一直在抽菸，而我一直依偎在他懷裡。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等我醒來時，天已經大亮，我躺在牀上。凌少不在身邊。
我最後的記憶，是在沙發上，我窩在凌少的懷裡，聞着濃烈的菸草香氣，看着那些旋轉漂浮的眼圈，昏昏欲睡。
想來我睡着後，凌少小心翼翼的抱我上了牀。
那他呢？他睡了嗎？
我在牀上躺了一會，感覺全身懶懶的，提不起勁來，昨天趙老爺子的死，不僅打擊了老爺子，還打擊了我，那樣的爆炸場面太震撼，也太嚇人。
人的生命。就那樣灰飛煙滅，連一句遺言都來不及留下，除了讓人感到生命的脆弱之外，還讓人感到世事無常。
最讓人心驚的是，林家背後的那股勢力這麼強大，趙家剛查出他們，他們馬上就知道了。還能輕而易舉的要了趙老爺子的命，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趙老爺子能查出他們，自然也知道他們的能耐，肯定早有防範，可再三防範，也無濟於事。
我們再多的努力，在對方眼裡。都是小兒科，他想要我們死，我們就得死，他想要我們敗落，我們就得敗落。
這，纔是最讓人絕望和無奈的！
我想，昨天老爺子的眼淚。就是因爲這個吧。
脣亡齒寒，無能爲力，蚍蜉撼大樹，林林總總，都讓老爺子悲愴而無奈。
可我們能做的，不是認輸，這一場戰役。認輸沒有用。
林家背後的人，要把我們一窩端掉，要南都十大家族，全部換人，要南都再無趙家，凌家。
我們想要認輸，想要苟且偷生，難！
更何況，以凌少的性格，也許寧願轟轟烈烈戰死，也不願苟且偷生，像條狗一樣對着林家和他的主人，搖尾乞憐。
既然沒有退路，那麼，就去戰鬥吧！
在這麼冷的冬天，我洗了個冷水澡，冷得瑟瑟發抖，但全身的精神也一下子振奮了。
看着鏡子裡再次變得神采奕奕，鬥志昂揚的自己，我笑了笑，鏡子裡的人也笑了笑。那雙眼睛裡滿是堅強自信，勇敢堅定的光芒。
出了房間，到了一樓，才知道老爺子早起牀了，但聽傭人說，老爺子沒有在暖房，而是在花園裡的長椅上坐着。這可真奇怪。
今天天陰陰的，沒有太陽，風還挺大，老爺子坐在花園裡吹風，說不定會感冒的。
我拿了毛毯，往花園裡走去，果然看見老爺子一動不動的坐在長椅上。龍頭柺杖放在一邊，三爺沒有跟着他，看來，是和凌少出去辦事了。
我走過去，把毯子打開，蓋在老爺子的腿上和肚子上。
老爺子望着遠方，目光沉沉。“昨天的爆炸事件，屍檢結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