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上午,陽光明媚,溫暖從落地窗外灑進來,然而處於室內的人,卻察覺不到一絲冰冷。
池琛的一張俊顏陷在光與影的交疊中,整張臉一半陰暗一半明媚。
客廳內,陡然陷入了一片沉默,壓抑的窒息。
“池擎,”池琛忽然低低的笑了出來,英俊的眉宇之間,滿是嘲諷的譏誚,他就站在那裡,遠遠的看着他,然後,薄脣微扯,“你爲名爲利拼了一輩子,一生活在名利當中不可自拔,費盡心思的想要將我趕盡殺絕,可是到頭來,非但沒能如了你的願,而且還偏偏是我奪走了你的一切,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很恨我?”
“……”
“你恨吧,你越恨我就越高興,我說過,當初你賜給她的一切,我會百倍千倍的加倍還給你們,你,還有舒夢佳,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一字一句,堅定不移。
那些傷,那些疼,那些暗黑的絕望,他都記着,從未敢忘卻。
隨後,他走出了客廳,沒再回頭,背影冷漠而決然。
池擎站在後面,張了張脣,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卻一個字都再也沒有說出來。
……
從池琛回到池家到這一刻,也不過是三天的時間。
不,確切一點的說,是兩天零十七個小時。
池擎手中的權勢,被他一一襲之間全部奪了過來,一輩子的努力與心血,竟然就這樣在瞬間付之一炬。
而池家的當家主人與主母——池擎和舒夢佳,在第三天的第十九個小時來臨的時候,則被人毫不留情的趕出了池家。
整個偌大的彷彿一座皇宮的別墅,一夜間忽然變得空蕩蕩的。
池家的權勢,瞬間轉移了主人,非池擎所能控制,而池擎這個名字,代表着的東西,也已經不是身後的那個黑暗的龐大帝國。
帝王與乞丐,原來真的只是一念之間。
昨日威武霸氣,並不代表着今日的榮耀與輝煌,相反,截然不同的代替着落魄到一無所有。
早上八點,清晨還是霧濛濛的,池琛剛出門口,就被人攔了去路。
池琛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笑而過,那麼笑容那抹淡,沒有暈染一絲情緒。
他繞開他,準備從旁邊上車。
“爲什麼?”在他即將上車的前一刻,他身後的男人,忽然開了口。
“沒有爲什麼。”池琛停下了腳步,卻並未回頭,從容應道:“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不想與你爲敵,留你一條生路,以後我們各不相干。”
說着,上車,沒有絲毫停頓。
黑色的勞斯萊斯揚長而去,徒留下一陣刺骨的冷寂的風。
池皓站在原地,與他有着六分相似眉眼輪廓之間,盡是無奈。
不是不敢爭,而是,他已經沒有了力氣去爭。
……
從高高在上睥睨衆生淪落到一無所有落魄狼狽的地步是種什麼滋味?
若非親身體會,估計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說清楚。
舒
夢佳盯着眼前已經有了兩個月身孕的女人,咬牙切齒,目光嗜血。
“你來找我,就是說這些無關緊要的廢話?”蔚藍隨手撥弄了下頭髮,淡淡的問。
十月懷胎辛苦生下她、含辛茹苦養大了她,呵,她竟不知,原來她還記得這些。
還記得,她一直都不願、不敢去回憶的這些往事。
“如果是。”未待她出聲的,蔚藍就先開了口,“那麼,池太太,很抱歉,你找錯人了。”
她們之間早已無任何關係,當初她懷她也是別有目的,生下她更是將她當做了一顆可以隨意利用的棋子,從未發自真心的去愛她,她從未覺得自己欠過她什麼。
“楚楚,你別逼我。”她咬着牙,一夕之間白了發。
從三天前到現在,仿若一夜之間驟然蒼老了十歲,可是那張天生嫵媚的臉,笑起來的時候,卻依舊勾魂攝魄。
難怪,竟然能在池擎身邊霸佔這麼久的位置。
“我從未逼過你。”蔚藍漠漠的說,眼眸平和,那裡面泛不起一絲波動,忽的,她側首,犀利的目光射向了她,“舒夢佳,不要拿過去的那些事情來噁心我,從你當初因爲我沒有利用價值而義無反顧的拋棄了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已經被你給親手斬斷,十月懷胎生下我,含辛茹苦養我三年,也無非是爲了當你最有利的籌碼,一旦失去了價值,你便立即將我這個棄子給捨棄了,不是麼?我自認從不欠你什麼,七年前你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你逼死顧馨阿姨,更試圖逼死池琛,這些事情我從未跟你計較過,現在你跑來找我跟我揪起往事,不覺的太可笑了?”
“哦對,你怎麼會覺得自己可笑呢?你一生爲名利而活,野心大的甚至試圖吞噬整個池家,自是有一點機會也不會放過,所以你現在來找我也是無可厚非,對麼?”她笑的那麼輕鬆,舒夢佳卻覺得心裡一陣陣的刺痛。
有些事,不說是個結,說了是個疤。
“咔噠——”
很急促的一道聲響,可以聽的出來,來人推門的聲音很是急切。
“你這個賤人——”舒夢佳忽然出聲罵道,與此同時瞬間揚起手臂,朝着蔚藍的臉狠狠的扇了過去。
剛剛的相處還算是和諧,她也從未對自己動輒打罵,蔚藍沒想到她會忽然出聲罵自己,更沒想到她甚至都動了手,一時猝不及防,沒來得及躲避,那一巴掌結結實實的落在了她的側臉上。
“啪——”的一聲聲響,很是清脆。
她的左臉纔剛剛消腫,卻是又因爲她這一巴掌而瞬間腫了起來。
下一秒,舒夢佳就像是瘋了似的朝着她撲了過來,蔚藍身子行動不便,根本避無可退,硬是被她給撕扯住了自己的頭髮,然後開始瘋了般的對她拳腳相向。
“賤人!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到頭來你就是這樣對我的,賤人!”舒夢佳咬牙切齒的罵着,一隻手撕扯着她的頭髮,一隻手試圖再朝着她臉上揮去。
蔚藍知道自己根本躲不過,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這一巴
掌的到來。
躲不開,也沒想過要躲。
她這一輩子從不欠誰的,若非得說是虧欠了一個人,那麼必然是非舒夢佳莫屬,無論她懷她是否別有目的,畢竟是真的實實在在的辛苦了十個月,而且還留給了她幾年的回憶與美好。
早就想與她斬斷關係,奈何這卻永遠是一份血濃於水的不老情劫,逃避不得,便只能接受,這一巴掌受了也好,以後,她們就是真的再也沒有關係了。
血緣又如何,只是生理上的一種束縛而已,欠她的,她用這一巴掌來還清,自此碧落黃泉,永不相欠。
只是,預料中的疼痛,卻久久沒有到來。
下一秒,池琛修長陰暗的身影便陡然出現在了她面前,舒夢佳就算再能瘋也是抵不過他一個男人的力氣的,輕而易舉的便被制服,池琛拿住她欲要揮向蔚藍的雙手,狠狠的將她摔向一旁。
“砰——”
舒夢佳巋然倒地,後腦勺磕在地上,發出沉重的一道聲響。
“疼不疼——”他全然不顧摔倒在地的女人,雙手捧住了蔚藍受傷的小臉,輕聲問道,眼眸深處盪漾着滿滿的心疼。
“……沒事。”她輕聲說。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在剛剛池琛將舒夢佳推倒在地的那一瞬間,她竟然從她眼中看出了釋然。
釋然?
呵,怎麼可能。
她這一輩子活在虛榮中無法自拔,對權勢名利朝思暮想不肯放手,哪裡懂得什麼釋然?
池琛眼眸中閃過一抹銳利,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卡,狠狠的摔在舒夢佳面前,厲聲道:“這一巴掌和這筆錢,以及你和池擎兩個人的命,換你十月懷胎生下了她,養她幾年。”
他眼神冰冷,猶如萬年不化的寒冰,“從此,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她面前,後果是什麼,你知道——”
話未說完,他便止了聲。
欲言又止的恐嚇,比直接的恐嚇來的更加令人慌亂,因爲她猜不到那句未說完的話是什麼,也猜不到可怕到了一種什麼程度。
“她是我的女人,她欠你的一切,由我來還。”說着,他伸手指向門口處。“現在,欠你的,已經還清了,從此她和你各不相干,立刻、馬上消失在我們面前,滾——”
最後一個字,近乎於咆哮。
壓抑的嘶吼。
舒夢佳從地上爬起來,地上隱約還殘留着從她頭上流出的血跡。
脣角勾起,她看着蔚藍,冷冷的笑。
是幻覺麼?蔚藍定神的凝視着她,一眨眼的瞬間,竟然再度看到了釋然。
一閃而逝,等她刻意去尋找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舒夢佳站起來,恢復了一貫優雅高貴的姿態,驕傲的從不肯低頭,轉過身,拉開門,欲要離開。
“等等——”下一秒,蔚藍的聲音又忽然從身後傳了過來。
舒夢佳微怔,止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不敢回頭,只是因爲害怕讓她看到自己眼角處的溼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