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宅。
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緩緩駛入大門口,而後徐徐停下,池琛熄了火,然後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
同一時間,蔚藍也打開車門,下車。
晚上十一點,這個時間,已經很晚,只是別墅內,卻仍然是一片燈火通明。
池琛跟在蔚藍的後面,跟着她走進去,樓下的客廳內,蔚白風正襟危坐的看着手中的報紙,聽到開門聲,緩緩擡起頭來。
待看清楚進門的兩個人之後,臉上暈染上一抹威嚴。
“你先出去一下。”他放下手中的報紙,目光直直的打量着前方,卻讓兩個人都沒明白,他到底是想讓誰出去。
都以爲是在說自己,蔚藍跟池琛同時移動自己腳下的步伐,蔚白風卻又在下一瞬開口,“阿琛,你留下。”
然後,轉過頭望向蔚藍,不客氣的下逐客令,“你先出去一下。”
“……”池琛一愣,停下自己正欲要往外移動的步伐,點頭答應,“好。”
蔚藍更加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蔚白風爲什麼要將池琛給單獨留下來,忍不住出聲,想要阻止,“爸……”
“讓你出去你就出去,哪來這麼多事情!”蔚白風驟然冷聲呵斥,面色蒙上一層濃重的寒霜。
“……”蔚藍被他忽如其來的怒氣給嚇了一跳,不想讓池琛單獨留在這裡,卻又有點畏懼蔚白風的臉色,只能悶悶的“嗯”了一聲,然後朝着樓上的臥室走去。
清淺的腳步聲響起,沒過一會兒,又漸漸消退。
“阿琛,你過來,坐下。”蔚白風朝着他擺手,示意讓他坐下來,老練的目光盯着他,池琛頓時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獵人給看中的獵物一樣,無處可逃。
“爸。”他走近,坐下來,禮貌的叫。
蔚白風盯着他故作沉穩的臉色,凝聲道:“阿琛,你跟爸爸說實話,你對小藍是怎麼想的?”
“爸,我……”池琛微愣,卻語塞,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答案來說。
“看着我,跟我說實話!”蔚白風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略顯滄桑的面孔上,充斥着滿滿當當的威懾力,他看着對面這個幾乎是被自己從小養大的兒子,沉沉出聲,“七年前,你們才十八歲,都還是個孩子,誰也不懂事,所以有些事,即便我看在心裡,但是卻從來沒有在嘴上提起過,任由你們倆胡鬧,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天塌下來我爲你們扛着。”
“但是你要清楚,現在已經不是七年前,那些我一度認爲不會改變的事情也在悄然不覺的發生着變化,如今,你也已經不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夥子,已經算得上是個懂事的男人了,你對待別的怎麼樣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會管不會去過問,但是你對待感情這一方面,尤其對方還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的態度可以明確點,不要再以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去敷衍她!”
蔚白風的話,字字有力,像是一種壓抑的逼迫。
他在商場上殺伐果斷雷厲風行,但是在家庭中,卻很少露出嚴肅的一面,如今這麼鄭重其事的詢問他,勢必是要他給出一個交代的。
這兩個孩子,雖然都不是他親生的,但是他卻一直都視如己出,從來都沒有將她們當做外人對待,尤其是對待蔚藍,更是疼愛到了骨子裡,甚至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要好上幾分。
對於蔚藍的以後,他也必然是放在心上的,他是疼池琛這個孩子,沒錯,但是他不會給他傷害到蔚藍的機會,哪怕是一絲一毫。
如果池琛還像七年前那樣對待蔚藍,他是絕對萬萬不幹的。
池琛的眸光有些深刻,看上去一望無際,像是宇宙黑洞般深不可測,狹長的鳳眸中沒有一點兒的情緒,冰冷的驚人,可是,在聽到“蔚藍”兩個字的時候,竟然泛起了絲絲縷縷的柔軟。
她,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打動他的心的情緒了。
池琛擡眸,凝向蔚白風,沒一會兒過後,才緩緩啓脣,“爸,我喜歡她,以前,現在,未來,包括我們分開的那七年。”
他的聲音,帶着堅定不移。
他的語氣,帶着至死不悔。
篤定的錚錚誓言,像是一種宣誓,一種,不能讓人懷疑的宣誓。
蔚白風一直嚴肅着的面色這纔好看了些許,不再像是之前那麼威懾,只是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強勢,甚至,比剛纔更甚。
“你不在乎,她已經結婚三年,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介意。”出乎蔚白風意料的,池琛並沒有否認,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下來,心跳的節奏微微有些失控,就連呼吸,都亂了節奏,心中有些無措,卻又將這些情緒給隱藏在了心底,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兀自強裝着鎮定,耐着心解釋,“爸,我不是個大度的男人,所以,我會介意,但是我再介意,我也不願意以失去她一輩子來做代價。”
因爲介意她結過婚從而讓自己失去她一輩子,那樣的代價,是他無論如何都承受不起的。
他在美國的時候,手下的人忽然跟他彙報,說是她即將結婚,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有多麼絕望,絕望到了一種至高的境界。
好像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樣,周遭的景物全部蛻化成了一片灰濛濛的空白,他在那一瞬,猶如窒息。
那個時候,無數的情緒,在他胸腔內翻滾着,洶涌着,彷彿即將爆破而出,那種迫於現實的無奈而讓兩個人生生分離的痛苦,無時無刻的不在折磨着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讓他欲哭無淚百鍊成鋼。
世界上,最瞭解蔚藍的,莫過於他,所以,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一旦是要結婚,那麼就真的能夠證明,她是真的對另外一個男人動了情,而將他拋棄在了腦後。
怎麼可能會不介意呢?他那麼介意!
他視爲生命視爲救贖的愛,在她看來,卻是
如此的微不足道,說改變,就輕易的改變了。
可是介意過之後的結果又是什麼?是痛苦,是悔恨,是無奈。
是他先放開了她的手,是他先放棄了他們之間的一切,她只是愛上了別人而已,他又有什麼資格,有什麼立場去責怪她?
誰都不怪,只怪他自己。
他離開的時候,除了那一句殘忍絕情的話,什麼都沒有留給她,哪怕是隻言片語,一句安慰,七年啊,這麼長的時間過來,他有什麼資格奢求她一直停留在原地默默無語毫無指望的等待他?
沒有誰會無私的去等待着誰,沒有誰會爲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而消耗自己的愛,沒有誰會因爲一句冷漠絕情的話而去守着一份感情至死不變,沒有誰。
蔚藍,也不會成爲那個例外。
“阿琛,憑良心說,在你在蔚家的這段時間裡,我從來就沒有將他當做外人,也一直將你視如親子,所以,我不希望看到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去傷害我最疼愛的女兒,你懂嗎?”蔚白風語重心長的說道,“我要你記住今天說過的話,會保證一輩子都對她好,替我好好照顧蔚藍下半輩子,保證她一生幸福,你能做到麼?”
“……”池琛沉默片刻,掀開薄脣,篤定的回答,“我能。”
瞧見他的猶豫,蔚白風欣慰的點了點頭。
如果他毫不猶豫的答應的話,那麼還恰恰證明,他回答的太過草率,根本沒有經過心理的洗滌而斟酌考慮,但是他猶豫了,這反而可以證明,他在這猶豫的幾秒鐘的時間裡認真的考慮了他的問題,回答也是經過三思而後行的,這樣成熟長大的他,也多多少少可以讓自己安心了。
“還有,至於鄭家那邊,想必不用我吩咐,你也知道該怎麼做的,以後,儘量少讓蔚藍和鄭家的人接觸,尤其是鄭亦寒和他的媽媽,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女兒再受一分傷害。”蔚白風繼續交代,聲音卻漸漸失去了之前的那抹沉重,變得溫和卻鄭重其事起來。
現在,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斟酌,三思的,他也希望池琛可以將這些話放在心上,而非戲言。
池琛默了默,方點頭,“爸,你放心。”
不用說別的,說再多,也代替不了這四個字帶給蔚白風的安全感。
……
二樓,主臥。
陽臺上驀地傳過一陣聲音,蔚藍倒水的動作頓了頓,擡眸,朝着陽臺看過去,待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之後,眉眼之間閃過一抹無聊。
想想也是,除了他,誰還能做出翻陽臺這麼無聊的事情。
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然後拿起水杯,喝水,將口中的苦澀悉數嚥下。
“怎麼還不睡?”池琛邁步朝着她這邊走過來,沉聲詢問。
“睡不着。”她從容回答,淡漠以對。
兩個曾經爲了愛情奮不顧身傾心相許的戀人此刻卻站在這裡禮貌客套的寒暄關懷,多麼無奈心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