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琛心內不由冷笑,卻也懶得戳穿他僞裝的善良面具,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上面顯示着的時間,漠漠的出聲,“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回去了,公司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去處理。”
“沒事了。”池擎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池琛連聲“再見”都沒有交代,直接轉過了身,欲要離開。
“等等。”剛邁出第一步,池擎卻又忽然開口叫住他,在他出聲的那一瞬間,池琛眼角的餘光明顯的察覺到了舒夢佳眼底的憤恨。
“你剛剛回國,收拾一下,這幾天暫時先搬回來住吧。”池擎隨手點了一支雪茄,淡淡的要求。
這一次,池琛是真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了舒夢佳眼底對他的恨,蝕骨的恨,滔天的恨。
女人隱藏在衣袖中的手緊了又緊,恨得牙根癢癢,最終,卻也因爲礙於池擎的威嚴而無可奈何。
不過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難道還真的能成什麼氣候?
這次回來,她也是始料未及,短短几天,就晉級成了TK最大的股東,大半個決策人,難道現在還要回來跟她的兒子爭寵不成?
她恨啊,她真的恨,當年,她爲什麼要一時心軟,留下了這個賤種,她設計除去了顧馨,卻偏偏留下了池琛和顧淺諾,斬草不除根,禍患無窮。
只是,當這個念頭閃現在腦海中的時候,那張清秀的臉龐,卻隨即也出現在自己的心中。
“如果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少女素潔的容顏帶着咬牙切齒的恨,“你如果敢動他一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舒夢佳,你知道的,我並不怕死,我也不介意,與你……同、歸、於、盡。”
少女看着她,字字珠璣,句句狠戾。
她凝視着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面孔,心緒有些恍惚,在那一瞬間,她居然也嘗試到了所謂的心疼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本應最無私去愛的一個人,可是到頭來,她卻親手將她給拋棄。
“你在威脅我?”半晌,她優雅的笑出聲來,看似毫不在意,握着手帕的手,暗中卻是緊了又緊。
“沒有,我哪敢呢?”少女嗤笑出聲,笑容裡帶着濃濃的自嘲,“池太太,我只是想讓你認清楚池琛在我心中的地位而已,他對於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你要是敢對他下手,那麼,我不介意和你成爲絕代宿敵,哪怕,兩敗俱傷,魚死網破。”
話落,不等她開口的,少女就再次出聲,聲音清冷,“池太太,如果你不來主動招惹我,我一定不會去主動招惹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去觸碰我的底線。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最好,您說是麼——媽、媽?”
最後那兩個字,徹底的摧毀了她僞裝的面具,那一瞬,她就像是被人給剝開了一層皮一樣,渾身上下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楚楚……”她失控的叫出少女的名字,擡起手,似乎是想要撫上她的臉頰。
可是還不等她觸碰
到對面的人的,就被少女給無情的避開,目光中明顯的流露出了對她的厭惡,以及——恨。
“池太太,很抱歉,你的楚楚在三歲那年就已經死了,現在活着的,是蔚家的大小姐,蔚藍。”她笑,明媚如花。
她的手,就那樣直直的僵在空中。
“既然你都不在乎了,那麼,我又何必在意你的魚死網破呢?”很快,她就恢復了那個冷麪無情的自己,笑靨如花的迎上她厭惡的眸光,“蔚小姐,既然你這麼不自量力的想要跟我鬥,那麼,我倒是很有興趣奉陪到底……”
“那麼,我們拭目以待好了。”蔚藍淡淡一笑,話音剛落,毫不留情的轉過了身,漸漸的離開她的視線。
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舒姐,我們還要不要對那個小賤種下手?”她找來的人面容陰狠的出聲詢問。
她站在願意,猶豫了許久。
要下手麼?如果下手的話,那麼她或許真的會恨自己一輩子。
不下手麼?可是她怎麼能夠允許,那個私生子來威脅到他的兒子?
那一刻,她如站在大霧中一樣,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茫然。
良久,她出聲,“放過他吧。”
終究是心軟了,也或許可以說,終究是不敢賭了。
蔚藍的恨,她承受不起,別說是一輩子,哪怕是一分一秒,一點一滴。
當時,她還天真的想,池琛在美國根本就沒有熟人,送他去美國,幾乎就是斷絕了他可能春風吹又生的所有餘地,說不定幾年過去,他在美國也就自生自滅了,照樣不會威脅到她和她的兒子。
可是,七年後,她也因爲自己當初的心軟,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池琛這次回來,明顯就是早有預謀的,一回來就動作迅速的斬斷了她所有的退路,佔領了一大半的TK,將池皓排擠到了衆人不看好的角落中,欲要代替而上。
她一定不要讓他得逞,一定不要。
保養得體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略顯尖銳的指甲,刺到了掌心的嫩肉中,舒夢佳心中暗暗下着一個決定。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甘心與憤恨,池琛冷冷的笑了笑,轉過身,擡起頭,朝着池擎那邊看過去,聲音透出一股冷寂,卻又帶着不容置喙的清晰,“等TK徹底屬於我,我自然會搬回來住的。”
舒夢佳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幾乎是死死的咬住了牙關,纔不至於使自己當場痛罵出聲。
賤種。
池琛跟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一樣,都是賤人!
男人的話清清楚楚的傳到了客廳內的每一個角落中,跟他一起進來的那個司機當即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低着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不光是舒夢佳的臉色變得難看,就連池擎的臉色,也漸次染上一抹不自在。
只是,兩個人臉色的變化,池琛好像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脣角揚起一抹冷寂的小,隨後轉過身,欲要離開,然而轉身的那一瞬,
眼角的餘光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了站在樓道上的那個身影。
那個人的面孔,與他有七八分的相似度,卻不如他的看起來成熟,因爲比他小了兩歲的緣故,又沒有經歷過什麼勾心鬥角的事情,這樣看起來,竟然隱約露出一分稚嫩感。
池皓看到池琛將目光投向自己,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漠漠的與他對視了一眼後,又轉身上了樓。
七年前,他就在與剛剛一樣的那個位置,目光狠戾的盯着自己,像是要將自己給生吞活剝。
與今日不同的是,那日,他是躺在地上,而今日,他卻是站在那裡。
那個時候,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從池琛的眸底散發出來的恨,像是想要將他給燃燒一樣,徹底焚燬,寄人籬下,池琛卻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那一刻,感到心慌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七年前,他尚且對自己無畏,七年後,他又怎麼可能會對自己心生畏懼?
池皓自嘲的笑了笑,轉身上樓。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七年前,就在那一天,他不僅僅嘗試到了心慌是種什麼樣的滋味,他還嘗試到了所謂的心動,是種什麼滋味。
那個叫諾諾的小女孩,蹲在客廳中,無助的哭着,他微微有些心疼,可是那個時候,他才十六歲,他還不懂,自己爲什麼會產生那樣的感覺。
後來,他暗中安排了人,去幫了她一把,將池琛送到了醫院。
再之後,她跟着池琛一起到了美國,他一直都與她保持着聯繫,而她對他,也始終不曾刻意疏離,一直都保持着一副若即若離曖昧不明的態度。
三年前,她十八歲,他二十歲。
那個夜晚,他記得很美,連天上的星星,似乎都格外的美。
“池皓,我們在一起,好嗎?”她咬着自己的脣,忐忑不安的問。
狡黠的月光下,他淡淡的揚起一抹笑,笑容裡,帶着一絲自嘲。
暗夜中,他的笑,似乎帶着顛倒衆生的能力。
聰明如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愛他。
確切的說,顧淺諾從一開始,自始至終,從頭到尾,就沒有愛過他。
她只是爲了報復,爲了報復他,爲了報復他的爸爸曾經賜予他們一家人的傷害。
可是,在明明知道她是在報復自己的情況下,他卻還是同意了,同意的那麼出人意料,同意的那麼幹脆果斷。
他說,“好。”
然後,她揚起脣角,愉快的就像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樣。
那不是因爲告白成功而感到開心的笑,他知道,她只是因爲自己的復仇計劃第一步實施成功而露出的笑。
但是他卻沒有拒絕,在明明知道是她精心設計的陷阱之下而沒有拒絕。
是罪,都需要贖。
轉身,一步步的朝着臥室的方向走過去。
二樓的主臥,牀上擺着一張娛樂報,報紙上面,蔚藍清秀的眉眼暴曬在池皓的眼底之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