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走後,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賽馬場與曲溪別苑,我讓自己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去思念。誰知,他一去,竟是半年都杳無音訊,這對於我而言,是度日如年,我用盡辦法在宮中探聽凌將軍的消息,翠兒察覺出了我的異常,便安慰道,“公主,沒有壞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嗎?”我點頭,頓時心安了不少。
十五歲,如花年歲,也是一個女子最重要的時刻。父皇和母后爲我舉行了及笄典禮,那天,我讓乳孃將那株琉璃插在了我的髮絲上,我心裡在等待,等待來自北方戰場的消息。那年的寒冬,大雪紛飛,我終於得到了有關於凌夏的消息,但那並不是一個好消息,凌夏受傷了,而且不輕。
“乳孃,你確定?”我正在看書的手一顫,書卷從我手上掉落。
“是從前方傳來的消息,整個皇宮都傳遍了,說是,說是局勢很不利。”
我趴在了檯面上,閉上雙眼,“父皇呢?”“在增輝殿,聽守門的侍衛說,陛下這幾天愁眉不展,似乎很是擔心。”我無力地攪着手,父皇擔心的是他的天下,可我擔心的,只有凌夏一個人啊!
日子在難熬中一點一滴滑過,轉眼便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南方又呈現一片繁華之景,我也終於綻開了笑顏,因爲我得知,凌夏的傷已經好了,只是,漫長的等待不知何時纔會結束。而此時的母后,竟然已經留心起了我的婚事。
“琉兒,你也是大姑娘了,終是要嫁人的,改日我親自去和你父皇說,讓他爲你挑選一位駙馬,先把婚事定下來。”母后打量着我,還不停地咳嗽。那年之後,她便止不住地咳,秦大夫說,母后元氣已傷。
“母后,讓雪琉陪在你身邊吧,不用這麼急着讓我嫁出去吧?”我急急地拉着她的衣袖,我怕她拿此事當真了。誰知,她笑着撫摸着我的頭,“琉兒,你覺着,段將軍的公子,段臨宇怎麼樣?”
我渾身一顫,連忙擡頭,“母后,您的意思。。。。。。?”我眼前浮現段臨宇那深邃的眼眸,幽黑而狡黠,“母后您別開玩笑了,我與段公子,根本沒有過交集。”我怕她亂點鴛鴦譜。我的婚姻,自己不能做主,這是我的悲哀,可是我唯一堅持的就是有一日凌夏能站在父皇的面前,當着所有人的面說他想要娶回凌府的人是我。
“琉兒啊,母后年紀是有些了,但是還不至於老眼昏花。還記得增輝殿你奏琴那晚嗎?段公子注視你的神情,母后心下了然了。”母后露出欣慰的笑容,“琉兒,別太挑剔了,母后知道你眼高於頂,可是,你的身份高貴,實則呢,並不是要風得風,要雨的雨,你應該也深知,段將軍在朝中也算是德高望重,段臨宇風度翩翩,你父皇早就注意到他了,如果你嫁過去,母后也可以含笑九泉了。”我睜大雙眼,一頭栽進母后懷中,“母后,我不讓你說這樣的話,你還要陪着雪琉,一直一直。”
“傻琉兒,我能夠陪你多久?你終究是隻要飛出牢籠的鳳凰啊!”她輕嘆,眼中有藏不住的落寞,“我這一生,做的最錯的事情便是嫁入皇宮,硬生生折斷了自己的翅膀。”聽着母后一席話,我不禁悲從中來,她說,“不要做第二個尹妃,雪琉。”
我望着母后,可是您知不知道,雪琉也有想愛的人,而那個人,只能是凌夏。
母后終究沒有向父皇提過我的婚事,我也舒了一口氣。
微風吹過南方,大雁春來秋去,轉眼,又是一年花開花落。三年的期盼總算是捱到了頭,也是那樣一個深秋,,從前方傳來捷報,敵兵已退,雖然傷亡慘重,但至少抱住了將帥。我聽到這一消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凌夏沒有死,他活着回來了!我像一隻翩然的蝴蝶,在殿內起舞,到賽馬場去奔馳,似乎,深秋的寒意已不復存在。
大軍迴歸京都那日,早早的,宮內就一片喜氣。
母后將我拉起來,對我說,“你父皇早就上了城門,迎接凌將軍他們去了,快梳洗一番,你父皇下旨所有的宮人要悉數到齊。”
我睜着朦朧的雙眼,似乎還沒有從這個消息中恢復過來。真是,好虛幻,昨日還在綿長的思念之中,今日,我與凌夏,又要再次相見。三年時光,分別那麼久長,我的心意始終沒有改變,那麼他呢?我望着灑在宮殿內的陽光,起身梳洗。
翠兒在我身後奇怪的問道,“公主不高興嗎?公主今日便能見到凌公子。”
我望着銅鏡中的自己,越見婉約美貌,讓人移不開眼光,只是,凌夏可還記得那日說的話?我隨母后步上了城門,高處不勝寒,冷風瑟瑟吹入脖頸,但我仍然伸長了脖子,只盼望在萬人之中一眼見到凌夏。
都城那日特別的喜慶,許多百姓都發出勝利歡呼的叫喊,大軍從城北進入,雖然面含笑容,但是個個都面露疲憊。我急急地搜尋那抹身影,近了,他們已經快要走到城門之下了,終於,在混混雜雜的人中,我認出了他,凌夏。他騎在馬上面,陽光灑落在他肩臂上折射出光芒,他的面容比離開時瘦稍了不少,我咬住下脣,將目光調向他臉上。依然是那麼白淨英挺的面容,眼睛笑起來像一彎新月。我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腳步不由自主就往後退,然後就奔了下去,就好像奔在南方鶯飛草長的季節。
我靠在城門邊上喘氣,眼中波光流轉,凌夏就在門的那一邊,我望見他側頭正和凌將軍說些什麼,我綻開笑顏,一步步走近,希望他一擡頭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我。但是就在那一霎那,我停住腳步,笑容僵在了當場。
我看到一抹嫣紅從他身邊串出來,凌夏望見那抹身影,先是驚詫,然後一躍下馬,任那個身影緊緊將他抱住。我的雙眼一瞬間刺痛了。我聽見女子咯咯的嬌笑聲,“凌夏,你回來了,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我看見凌夏笑了,寵溺地用手撫了女子的髮絲,“怎麼會忘記呢?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啊,我記得這首詩。你是夭華。”我望見夭華甜甜地笑出了聲,一旁的凌將軍也若有所思。我手上面的拳頭捏緊了,指甲刻進了肌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