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佑憐顫抖着雙手用力地推開徽光殿的宮門,外面的陽光照耀着裡面的昏暗,掃去了長久的陰霾,漸漸地感染着沒有溫度的心扉,他站起來迎接着她的淑妃娘娘,最終她帶着她身上的光芒回到自己身邊。
馮佑憐半跪着俯首說道:“臣妾回來了,還望皇上…”
高煒蹲下去伸出食指捂着她的脣,柔聲說道:“什麼都不要說,讓朕好好地看着你。”
馮佑憐隱去苦悶的臉色,面帶微笑地仰起頭,她眼中的王者像一隻剛受傷的雄獅,背後的榮耀已經逝去,他不再充滿着戾氣,令她感到恐慌。不知不覺,馮佑憐撲上去哽咽起來。
高煒閉上眼將頭埋進馮佑憐的青絲中,他終究還是掩埋不住留在她身上的情絲。
“臣妾以爲您被四爺…”馮佑憐抽抽噎噎地說。
“如若不能見你最後一面,朕是不會離開這個世界的。”高煒悲傷地說。
馮佑憐愕然他的轉變,又仰望着他說:“皇上,您是怎麼了?臣妾說過,今生今世都不會離開皇上,不管遇到什麼困境,臣妾都不會捨棄皇上離去的。”
高煒面色凝重,似乎有難言之隱,在此之前他的確是想讓馮佑憐留在自己身邊,但是如今面臨一場風波,他有些遲疑這樣的自私,如果讓憐兒與自己共同面對困境豈不是太殘忍了?
馮佑憐握着高煒的手,看穿他的心思似地,說道:“皇上,憐兒什麼都不怕了,一切災難都會過去的。”
“可是…”高煒猶豫不決地低語:“可是…朕…現在…”
“皇上…”容華夫人在紫清的攙扶下又走進徽光殿,她打斷了高煒的話,咧嘴笑道:“恭迎娘娘回宮,夫人特意過來道喜的。”
馮佑憐回首看了一眼容華夫人,說道:“夫人有心了。”
容華夫人朝着紫清點了點頭,而後又笑着扶起馮佑憐說:“我也想通了,與其和姐姐鬥下去,不如言和,這樣一來,豈不是皆大歡喜?”
馮佑憐悶不吭聲,始終對她心存戒心。
容華夫人親自倒酒,將酒杯遞給馮佑憐又說:“姐姐要是喝了這杯酒,算是不怪罪妹妹了。”
馮佑憐凝望着與寒娥有着一模一樣容顏的女人,雖然她口中的‘姐姐’有些熟悉,可那毫無感情的稱呼從她嘴中說出簡直就是侮辱了寒娥對自己的尊稱。
馮佑憐白了她一眼,根本不會喝下去。
“莫非姐姐根本就不想言和,還是姐姐怕這酒裡面有毒啊?”容華夫人勾起嘴角的獰笑,走過去挽着高煒的手臂,輕蔑地說:“皇上,您可是看着的,不是我不願意,是有的人根本就沒想過跟我言和,唉,真是浪費人家的一片好心。”
“皇上。”馮佑憐忍不住指着容華夫人怒斥:“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禍害,她的丹藥全都是蠱毒,不是用來救人,而是用來控制人的。”
紫清和容華夫人臉色突變,兩人面面相覷,眼眸中透露着不善的殺氣。
“馮淑妃。”高煒陡然厲聲道:“哼,朕以爲你進宮是爲了朕,沒想到你還是爲了自己的權力,夫人有心言和,你不但不領情,還企圖污衊她。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馮佑憐不可思議地眨着眼,訝然着張開雙脣。
高煒奔過去拉開了馮佑憐和容華夫人,又斥責道:“朕一想到你跟蘭陵王的苟且之事就怒不可遏,你給朕滾下去,朕不願見到你。”
“皇上…”馮佑憐不明白怎麼剎那間,高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莫非是丹藥的作用?難道皇上也受了他們的控制?遭了,如果是的話,豈不是皇宮都有危害?那他們…他們想幹什麼。
“皇上都叫你滾了,你還死皮賴臉地想要什麼?”容華夫人咬牙切齒地啐道:“說我是禍害?你也不自己掂量一下,究竟誰纔是禍害,要不是你,蘭陵王會叛變皇上嗎?要不是你,皇上更加不會放着後宮三千佳麗不管,唯獨寵幸你一人。哼!”
“容華夫人,你們究竟有何陰謀?你們不要陷害皇上…”馮佑憐想抓住高煒,無奈高煒卻一把將她推開,並且十分厭惡地喝道:“來人啊。”
“奴才在。”韓欒戰戰兢兢地奔過來。
“把馮淑妃關在興和宮,沒有朕的旨意,誰都不能見她,她也不許出來。”
“皇上…”馮佑憐被公公們拖下去的時候,仍然喊道:“皇上,你不能這樣對我,皇上,夫人他們…皇上…”
高煒看着馮佑憐被拖下去,仍然不解氣,容華夫人撲上去輕撫着他的胸膛安慰道:“做出這樣的事情確實有傷風化,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皇宮裡更是被天下百姓看在眼裡的,如果不借此懲戒一番,怕是有人說閒話了。”
高煒轉動眼珠子,瞥了一眼身邊的容華夫人又問:“那按照夫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不就是皇上的意思?”容華夫人得意地哈哈大笑,她偷瞄一眼紫清,然後說道:“這個女人絕不能留。”
高煒怔愣片刻,過後又輕描淡寫地說:“好辦,反正蘭陵王也要就地正法,到時候他們狗男女一起被斬首方能解恨。”
“皇上…”容華夫人還想說什麼,紫清卻插嘴又道:“夫人,既然皇上答應了處置馮淑妃,我們只要等待時機就好。”
容華夫人隱去怒意,轉過身扭着腰悶哼道:“那皇上準備什麼時候出兵攻打蘭陵王呢?”
“朕已經約了南陽王商談此事。”高煒微笑地說:“夫人不如先行告退,敬候佳音?”
容華夫人聽出了皇上正在趕自己走,於是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下去。紫清一直跟隨她走出徽光殿,在殿外看到風塵僕僕的南陽王時,紫清伸出手擋住南陽王高琸的路,並且示意他跟着自己隱去。
兩人在無人的御花園裡相見,紫清從自己衣袖裡拿出一張令牌,高琸看到後恭恭敬敬地俯首說道:“您就是真正的使節。”
“烏拉已經跟我提起過你,他說你一直都與火焰宮的人往來,效忠我們。”
“是,使節,如今非常時期…”
“皇上等一下叫你去可能是讓你出兵攻打蘭陵王。”紫清思索着說:“但是我懷疑皇上是在試探我們。”
“試探我們?”高琸驚訝地反問。
“皇上是個聰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皇宮裡的守衛全都被撤換掉,如此不動聲色,要麼就是真的愚蠢,要麼就是另有所計。”紫清猶豫着說:“適才在徽光殿裡,皇上當着我的面趕走了馮淑妃,哼,他的做法不但不能說服我,反而令我懷疑。”
“爲何?烏拉不是說,您已經控制了他嗎?” 高琸心急地問。
“沒有。”紫清冷笑一聲,又說:“其實我從一開始在皇上身上使用的丹藥就根本沒有蠱毒,既然沒有蠱毒又怎麼會中毒?怎麼可能被我控制?”
“啊?”高琸憂心忡忡地嘆了一聲,拍着腦門子說:“這樣說來,皇上已經知道你我的計劃?”
“哼。”紫清抿了抿嘴,說:“我們走錯一步,那就是任由皇上與蘭陵王見上一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見面一定不只是爲了爭鋒吃醋。”
“使節大人,究竟我們現在要如何做纔好?” 高琸窘迫地追問:“皇上說召見我,還不知道想幹什麼,既然他是在試探我,那我還要不要迎合他?”
“當然要。”紫清獰笑說道:“他喜歡玩,那我們就陪他玩下去。烏拉已經將我們的人馬調過來了,到時候圍剿了蘭陵王他們,整個皇宮等同虛設,皇上還不是甕中之鱉,到那個時候我要讓他也嚐嚐這種被人一步步啃噬的滋味。”
馮佑憐在興和宮裡,身邊沒有了德喜和蟬兒他們,她根本不能相信任何宮女,可是如果讓皇上與容華夫人呆在一起,那皇上的危險就增加一份,心急如焚的馮佑憐只能在自己寢宮裡瞎擔心。
她扶着寢宮裡的屏風,喘氣嘆道:“我不能坐以待斃,既然選擇進宮,就要與皇上共存亡,他們陷害皇上就等於是陷害了我。”
想到此,馮佑憐準備硬着頭皮衝出去,誰知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聲刺耳的叫聲,像是動物的嗚咽。她警覺着回首,只見屏風上顯現出白狐的圖案,但是這張屏風上的白狐一定要在燭光的照耀下才能出現,如今這樣突然出現,反而令馮佑憐措手不及。
白狐火紅的眸光中透着詭異的光芒,這種懾人的魄力瞬間纏繞住馮佑憐的雙腿,她彷彿感到自己已經不受控制地往前挪動,雖然心思有些害怕,可她還是忍不住朝着白狐望去,口中哀求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南陽王領了皇上的旨意討伐城外的蘭陵王,高琸剛剛帶兵出城就被蘭陵王準備好的精兵制服,原來早在之前蘭陵王就已經將蠢蠢欲動的烏拉他們圍剿,並且斷了他們前往鄴城的兵隊,紫清猜得沒錯,蘭陵王與高煒的對峙不單單只是爲了一個人,蘭陵王在趕往自己營地的時候不巧發現南陽王的蛛絲馬跡。
高琸派自己的將領與烏拉在城外郊區匯合,但是他們對郊區的百姓燒殺搶掠,很快就傳到了蘭陵王的將領耳目中,幾番追查之下,蘭陵王對高琸的陰謀瞭然於心,並且他採用自己的戰略逼着高煒出城與自己對峙。
當日,高煒與高恭允雖然拉開戰勢,卻並沒有真正交鋒。高恭允從馬上跳下來,跪着對高煒上書,將高琸和烏刺國的陰謀全盤托出,雖然高煒將信將疑,但是最後高恭允從自己衣袖中拿出帥印,雙手捧上懇切地請高煒手下,對於高恭允的作法,自然震撼住高煒的心思。
高恭允放下帥印轉身離開了戰場,此時此刻的高煒恍然大悟,或許他一開始就錯了,他凝睇着高恭允的背影,兩人在沒有任何語言的交談下居然對雙方內心十分的瞭解,高煒拿走帥印,並且接受了高恭允的安排,他們要引蛇出洞,將高琸等人一網打盡。
紫清一直沒有收到烏拉勝利的音訊,她迫不及待地潛入徽光殿,拿起手中的短刀朝着寢宮的龍牀上走去…
“狗皇帝…”紫清舉起手惡狠狠地朝着牀上的被褥刺下去,直到自己筋疲力盡,直到身邊全都揚起了細碎的綢緞。
“你爲何如此恨朕?”高煒冷不丁的聲音響起,震得紫清渾身一抖。她緊張地翻了翻牀上的被褥,雖然被褥凌亂不堪,可是裡面根本沒有人。
紫清回首怒瞪着一臉平靜的高煒,罵道:“我恨你,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朕根本就不認識你,實在不明白我們有何深仇大恨。”高煒疑慮地問。
“是,你不認識我,可是我認識你。”紫清走近高煒,啐道:“你化成灰我都認識,因爲我此生的目的就是爲了要殺了你。”
“哼,大言不慚!朕可以一舉殲滅了烏刺國,不費吹灰之力。”高煒怒聲說道。
“哈哈哈。”紫清仰頭大笑地說:“我根本不是什麼烏刺國的人,你滅了他們與我何干?正所謂,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沒想到,我還是沒有殺了你…”
“朕…”高煒上前準備追問紫清時,誰知道紫清使詐,手中的短刀突然變長,她伸出去刺向迎面而來的高煒,與此同時,偷偷跟來的容華夫人見此危機便奮不顧身地撲上去,長刀刺中容華夫人的胸部,她緊握住紫清的刀刃,痛苦地問道:“你…你騙我…你說皇上…給我榮華富貴…爲何…你要殺了皇上…”
“該死。”紫清抽離了手中的刀,一腳踢開奄奄一息的容華夫人。
“薛孤…”高煒大喝一聲,連連後退避開了危險的紫清。薛孤從天而降,單手對付氣勢洶洶的紫清宮女,但是宮女其實根本就不會武功,被薛孤的劍氣所傷,她轉身擰着倒在地上的容華夫人,又把刀逼近夫人的脖子,朝着高煒他們威脅道:“你們殺了我,我就拿她墊背。”
“夫人…”
“皇上,救我,救我啊…”面色蒼白的容華夫人氣喘呼呼地哀求着。薛孤和高煒不敢往前一步,紫清見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於是大膽地移動步子,準備逃脫。可她走出宮門就失望了,無論逃到哪裡,皇宮上下全都鋪滿着侍衛,不是南陽王的侍衛,他們早已經被蘭陵王趕進來的精兵替代,當知道這一切時,紫清苦笑起來說道:“我花了這麼多心思還是殺不了你…”
“你究竟是什麼人?”高煒上前又問,示意所有侍衛都退下,不要逼迫情緒不穩的宮女。
紫清咬着脣瞪視高煒,然後拖着嗚咽不止的容華夫人爬上身後的鐘樓。
高煒趕上去的時候被薛孤擋下,勸道:“皇上,太危險了,讓微臣去吧。”
“不用了,朕知道這個宮女一定與朕有恩怨,如若不能弄清楚,朕也不安心。”
“皇上…”薛孤想再勸勸皇上,然而身後又響起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皇上…”馮佑憐被白狐帶到這裡後就能活動雙腿了,她見鐘樓下面都是侍衛,又見到薛孤和高煒,於是直奔過去急問:“皇上,你沒事吧?”
“朕沒事,憐兒可好?怎麼會來這裡?”高煒關切地抱着馮佑憐。
馮佑憐想了想,不好解釋,於是慌慌張張地說:“我聽到皇宮出了事,才偷跑出來,皇上,爲何這裡圍着這麼多侍衛?”
馮佑憐擡頭望着鐘樓,看到紫清挾持着容華夫人正站在鐘樓頂端,不一會兒,紫清鬆開抓住容華夫人的手,然後扔下自己手中的刀。她愛撫着自己的臉頰,一邊狂笑一邊從頸部抽出兩根如竹籤般粗細的銀針,馮佑憐看着紫清詭異的舉動,然後看着她臉色的變化,慢慢地,她的瞳孔越來越大…
馮佑憐推開高煒的手,不顧一切地朝着鐘樓頂端爬上去。
“憐兒…”
“娘娘…”
任憑身後的男人如何叫喚自己,也拉不回此時的馮佑憐。
“別來無恙,馮佑憐。”紫清淡然地注視着驚詫不已的馮佑憐,她的容顏與之前不同,那是一張清麗而充滿滄桑的面容,但是對於馮佑憐來說,她對這張面容有着難以言語的熟悉。
“怎麼是你?”馮佑憐全身戰慄,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哼。”女人冷冷地笑道:“是啊,怎麼是我?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胭脂小姐,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嗎?”馮佑憐慍怒地質問:“你混入皇宮就是爲了殺了皇上,你把自己變成了叛賊,這是要殺頭的。”
“是嗎?”玉胭脂不屑地指着倒在地上的人,說:“我能有她陪着,去黃泉的路上也並不孤獨啊。”
馮佑憐怔怔地看着容華夫人,玉胭脂輕笑又說:“知道她是誰嗎?”
馮佑憐驚疑地瞪着她,容華夫人嚶嚀一聲:“救我,姐姐…”
“寒娥?”
“沒錯,她就是寒娥。”玉胭脂佞笑地說:“她就是你的好妹妹,只不過中了我的蠱毒,受我控制,可事實上她就是你的妹妹。”
“玉胭脂,你放了她。”馮佑憐咆哮地衝上去,卻被趕來的高煒拉住。
“朕不管你是誰,只要你肯束手就擒,一切恩怨,朕不會再追究,朕的話就是聖旨,絕不會食言。”高煒慌亂地說着,可是玉胭脂卻不以爲然,對於高煒的話更是嗤之以鼻,她蹲下來勾起寒娥的下顎,笑着說:“寒娥,我答應過你給你幸福,給你榮耀,給你一切,可是,我卻辜負了你姐姐的一片好心。”
“胭脂小姐,你回頭吧。”馮佑憐抽泣着勸道,她扭動身子企圖掙脫高煒的束縛。
“憐兒,胭脂今生對不起你,對不起寒娥。”玉胭脂忽然間憂傷起來,她站起來走向鐘樓的邊沿,大嘆道:“妾似傾國妍,帶笑爲誰開;恨不與相守,日日伴君好…”
“胭脂小姐…”
玉胭脂縱身跳下鐘樓,馮佑憐大叫一聲,換來的卻是玉胭脂自殺的現實,她奔過去抱起倒在地上的寒娥,抽噎着說:“寒娥,別怕。”
寒娥悽然一笑,捂着傷口說:“姐姐,我不怕,因爲我知道你在我身邊。”
馮佑憐見寒娥一直顫抖不止,於是慌慌張張地朝着高煒說:“皇上…”
“宣太醫,憐兒,夫人不會有事的。”高煒安撫着馮佑憐說。
“沒用了,刀上面有毒。”寒娥拉着馮佑憐,莞爾笑道:“能看到姐姐不怪我,我死也無憾了。”
“寒娥,姐姐知道那些都不是你的本意。”馮佑憐抓住寒娥,感到她雙手毫無溫度,彷彿整個人都是一塊冰雕,在她自己懷中漸漸融化。
寒娥用盡全身精力回想着當年的他們,他們睡在破舊的屋檐下,雖然不能解決溫飽,可是卻每天都過得很開心,他們歡笑,他們互助,他們永永遠遠都回不去了…
夜幕降臨,徽光殿硝煙四起,危機重重。薛孤帶着幾千精兵衝進南陽王府,將所有叛賊全都收押起來。再者,城外驍勇善戰的蘭陵王立刻控制了都城謀反之士。頃刻間,這一場宮變在衆人的鮮血中便煙消雲散…
×××
皇帝高煒在含章殿一一褒獎了這一次的功臣,唸到蘭陵王的名字時,人羣裡卻引起一陣騷動,大家紛紛投去異樣的目光,站在最前方的人根本不是蘭陵王,而是剛剛被釋放出來的琅琊王高焰。
德喜走到馮佑憐身後,輕手輕腳地爲她披上外袍。
“什麼時辰了?”馮佑憐突然一問,嚇得德喜趕緊縮回了手,低着頭回道:“回娘娘,剛過了辰時。”
“皇上也該下朝了。”馮佑憐轉過身來,朝着案桌上望去,迎風笑道:“你們準備好蜜餞,皇上稍後就會過來了。”
“是,娘娘。”
馮佑憐在德喜的攙扶之下走出了自己的寢宮,她想第一時間看到皇上,看到她最想看到的男人,也最想看到她的夫君…
案桌上的字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還尚未風乾,而她的心卻塵埃落定…
第三卷 宮心計 【羣妃之爭】 VIP卷 番外篇
VIP卷 番外篇
邙山。
仙童娃娃圍着薛孤嘰嘰喳喳地吵鬧,薛孤用一隻手捂着耳朵埋怨:“不要再說了,煩死了。”
“哈哈哈…”空寂的山谷中迴盪着仙人的笑聲。
薛孤坐在煙雲靉靆的溪流中,不得動彈。當然,他不是被禁錮住了,而是仙人用蓮藕正在爲他造另一隻手臂,由於某個人的請求,仙人故意“懲罰”薛孤,讓他赤着身子一直待在溪流裡,不能動。
“看來這麼做還能磨一磨他的性子。”仙人對面的男人笑呵呵地說着,然後趁着仙人不備之時,放下手中停頓許久的白棋子。
仙人轉過身來,蹙着眉嚷道:“咦,你學會偷襲了。”
“哈哈哈,要是說到戰略,恐怕仙人不如在下啦。”男人眉開眼笑起來。
“四爺?”薛孤驚喜地叫道:“四爺的聲音,是四爺的聲音…四爺,是不是你?”
“哈哈…”仙人笑眯眯地說道:“這小子,靜坐了這麼久還是那麼火爆脾氣。”
兩人談笑間,有個女子飄然走來,衣袖上環佩隨風盪漾,散發出悅耳的鈴音。只見她手裡託着香酒,熟練地爲四爺和仙人斟滿,仙人滿意地坐下來喝着酒揶揄道:“確實是好酒啊,沒想到你藏瞭如此佳釀,呵呵,還有個佳人…”
四爺搖着頭嘟嘴說道:“佳釀與仙人共享,至於佳人嘛…”四爺扭頭對着女子笑道:“你還不去探望探望?”
“是,四爺。”女人詭笑一聲,從樹林裡走向溪流邊。
仙童娃娃跟着女人身後,學着女人婀娜的身姿,模樣十分滑稽,惹得女子發出嚶嚀的笑聲。薛孤閉上眼總算安靜片刻,他聽到女子的笑聲,好奇地又睜開眼,搜尋着樹林深處…
女人冷瞟一眼端坐在溪流中的薛孤,莞爾一笑。
薛孤驚愕地瞪大雙眸,口中唸叨:“是…你…”
女人媚眼一橫,笑着彎腰將薛孤放在溪邊岩石上的衣物抱起。
“你要幹什麼?”薛孤着急地問。
“四爺說了,讓我來探望你。”女人得意洋洋地說:“我就想了,該用什麼辦法不再讓你逃跑,我一個弱智女流,自然是打不過你,唯有使出小計。”
“此計非君子所爲。”薛孤漲紅着臉,急忙說。
“哼,誰跟你說我是君子了?”女人白了一眼薛孤,完全不理會他的尷尬。她抱着薛孤的衣服慢悠悠地往回走去,薛孤一時心急,脫口而出:“蟬兒,我錯了,我錯了…”
蘭陵王高恭允沒有接受皇上高煒的褒獎,也沒有返回邊疆,他交出所有兵權離開了鄴城這個是非之地,當知道馮佑憐真正的選擇之後,他的心也釋然了,或許經歷這麼多之後,他們也無需糾纏於塵世間最脆弱的感情之中了。
蟬兒是跟着四爺來到邙山的,當日邙山大捷時,四爺與仙人也有過一段機遇,如今迴歸這裡倒可以樂得清閒,最難得的是,還遇上了薛孤,或許是冥冥中註定了一切,薛孤想逃也逃不出蟬兒的手掌心,思及此,蟬兒揹着薛孤露出天真的笑靨,這下,看這個男人該如何離去…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來,馮佑憐氣喘呼呼地趕上他們,有個男子從馬車上走下來,畢恭畢敬地俯首說道:“草民叩見淑妃娘娘。”
馮佑憐朝着身邊的德喜使使眼色,然後德喜將手中的布袋子遞給了納弘,納弘遲疑片刻,說道:“無功不受祿,草民不敢接下。”
“就當是我給她最後的一點東西吧。”馮佑憐悽然地望着馬車,車窗裡有個女人打扮得素淨,兩隻晶瑩的眼珠子轉啊轉,看似天真無邪沒有一絲憂愁。
納弘瞅一眼她,輕嘆:“娘娘爲了她向皇上求情,算是莫大的恩惠了,現在還贈送銀兩實在是…”
“弘太醫。”馮佑憐肅然起敬地說:“銀兩不光是給蓉蓉的最後一點禮物,還是我對太醫一家人的報酬。”
“淑妃娘娘?”
馮佑憐深吸一口氣,說道:“當年如若不是納太醫,我想皇兒也根本不能生下來,所以這不是無功不受祿,而且必須得接受。”
德喜將手中的袋子硬塞給納弘手中,納弘只好感激地說道:“草民多謝淑妃娘娘,娘娘放心,納弘一定會盡心盡力地照顧蓉蓉,如果能治癒她的話,草民也會將蓉蓉帶回來還給皇上。”
“不。”馮佑憐莞爾笑道:“不用送回來了,你們有多遠走多遠,那是你的造化,也是蓉蓉的福分。她比素素有福氣,能有弘太醫這樣的人照顧,我自然放心。”
納弘淡笑說道:“那就請淑妃娘娘止步,納弘帶着蓉蓉先行告退了。”
“去吧。”馮佑憐凝望着納弘上了馬車,駕着馬車直奔宮外,馬蹄聲在她耳邊迴盪,填滿了她整個心思。看到曹蓉蓉的模樣,不由得想起令她心疼的素素,在這場無休止的戰爭中,她始終放不下素素,她從鐘樓墜下,玉胭脂最後也是在鐘樓了結了自己,莫非這是註定的悲劇?如果他們都沒有進宮,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如果沒有進宮,她就找不到皇上,找不到她的歸宿。皇宮,無論鋪滿多少荊棘,那都是她選擇的歸宿,她要與之共存亡。
德喜見主子憂愁,於是輕聲說道:“起風了,主子,我們回宮吧。”
“小喜子,三爺恐怕已經到了關外吧?”馮佑憐徒然感傷地說。
德喜愣了一下,然後回道:“主子,您就別想了,三爺會將明玉治好的。”
“也沒跟我說一聲,就這樣走了?”馮佑憐埋怨地問。
“還不是怕您傷心,所以纔沒說一聲的。”德喜安慰着說。
“是啊,明玉走了,蟬兒也跟着走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會不會想起我。”馮佑憐莫名地哀傷,喚起對朋友們的思念,自從皇宮經歷了宮變之後,大家都各奔東西。薛孤也跟着辭官,說是雲遊四海,不知道蟬兒這會兒追不追的上;蘭陵王對外宣稱病亡,剛開始對這個消息,她還有些傷心,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信,於是笑笑了之;明玉更是悄然無聲地被三爺帶去了西域,說是爲求神醫,不管怎麼說,她衷心祝願他們都平平安安。
“那是當然,無論在哪兒,您都是他們的主子,是主子恩賜了她們福分,讓他們追求各自的幸福去了。”德喜笑着說。
“嗯,只要都幸福,我也放心了。”馮佑憐掩住嘴笑說着。
她一邊走在御花園裡一邊與德喜說說笑笑,看到皇子手牽着一個小女孩,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探過去問:“恆兒,你這是幹什麼?”
馮佑憐的皇子高恆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嘟着小嘴脣說:“母后,我想帶着姝甄去找一隻大大的白色貓貓。”
“貓貓?”馮佑憐不解地蹲下來,摸了摸高恆的頭,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後的女孩子。女孩子額頭上的紅色胎記越來越明顯,宮裡幾乎所有人看到都會感到害怕,看樣子好像只有自己的孩子不會擔心這個痕跡。
“恆兒,你不怕姝甄頭上的紅色印記嗎?”馮佑憐隨後問道。
高恆扭過頭看着膽怯的小女孩,咧嘴笑道:“我不害怕,母后,皇兒很喜歡。”
“呵呵。”馮佑憐並不擔心什麼,只當是對自己玩伴的喜愛,對於高恆如此的愛心,她心裡倒有些寬慰。
馮佑憐站起來對着高恆身後的宮婢問道:“皇子口中所說的白色大花貓是什麼東西?”
宮婢緊張地瞄了一眼馮佑憐,支支吾吾地說道:“回娘娘…奴婢們…奴婢們…並沒有看到那個白色大花貓,但是…皇子說他看到了,從興和宮追出來,奴婢們已經找遍了御花園,可是就沒看到皇子口中所說的白色大花貓…”
“白色…貓?”馮佑憐咯噔一下,心裡一沉,感到不妙。她走到御花園裡面四下張望,神色慌張,十分不安。
德喜湊過去小聲地說:“娘娘,不如讓奴才派人再找找?”
“不,不是貓…”馮佑憐驚恐地哆嗦。
“主子,您沒事吧?”德喜被感染到不安的情緒,趕緊扶着她問道:“不如讓奴才幫着找找?”
“找不到的,你們找不到的…”馮佑憐突然轉過身跪在高恆身邊,握住他的肩膀叮囑道:“恆兒,聽好了,以後如果看到這隻白狐,一定不能靠近它,知道嗎?”
“白狐?母后,什麼是白狐?”高恆不解地問。
馮佑憐長吁一聲,乾脆緊抱住高恆,嘟囔:“不管是什麼,都不要靠近它。”
然而,她不知道,真正看到白狐的並不是高恆,而是身後那個被皇宮裡所有人排擠的小女孩,這個女孩正是當初被馮佑憐換下來的那個有着醜陋容顏的公主。她瞪大雙眼看着馮佑憐對高恆的舉動,嚇得噤聲,什麼都不敢承認了。
一開始,她以爲那是大花貓,但是聽到馮佑憐的說法,她心裡暗自記下,原來它是白狐,有着雪白的毛髮,摸起來也十分舒坦,可是它很溫柔,自己一點也不害怕,不會如淑妃娘娘那般恐懼,想到這裡,姝甄不由得更想找到它了,那隻來無影去無蹤的白狐…
公元 年,北齊亡國,所有人下落不明…
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