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厄德第二天醒來,他發現自己被更換了只有病人才穿的那種條文睡衣、躺在一張慘白色被單的牀上——這讓他一瞬間恍惚的以爲自己是回到了那個一生也將存在於噩夢中的研究所,可是舒適的枕頭、還有既沒有開膛破肚、或是插滿管子的狀態讓他意識到他還在學校裡。而且他也沒有被泡在玻璃罐中或者用繃帶捆在牀上。
厄德直直的伸出手臂看了自己的手指好一會兒,他終於顫抖着吐出了感激的謝意,然後把自己的手蓋在眼睛上。在這個當兒,接到了警示咒提示的龐弗雷夫人也端着一瓶顏色鮮豔的魔藥快步走了過來。因爲昨晚厄德被那兩個不可理喻的傢伙弄昏了才送來,龐弗雷才只能做一些基本的檢查、而不能讓這男孩喝下對症的魔藥。
對於遭遇過可怕的事情的孩子,龐弗雷夫人永遠也不缺乏溫柔與耐心,而她也並不是總用一張嚇唬人的臉孔面對學生們的。所以,厄德在聽到了溫暖的呼喚聲移開手掌後,就看到了這個雖然也和麥格教授一樣上了年紀、但是卻和藹許多的女醫生陽光般的笑臉:
“莫得先生,你現在胃部感覺怎麼樣?”
她把放着藥和早餐的托盤放在牀頭櫃上,然後幫仍然面無血色的厄德墊高枕頭、稍微坐起來。厄德自然從來沒學過隱瞞自己的不適、爲了令人安心而隱瞞病情安慰人的做法他更是不知道。因爲他經歷的那些經驗中,說謊是會死人的。所以他用手稍微按了按胃部,搖搖頭道:
“我仍然很難受,女士。胃部不舒服快要讓我想吐了,我想我大概一整天都難以正常活動。請問……您應該怎麼稱呼?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哦,叫我龐弗雷夫人吧。你昨晚胃不舒服,是校長和斯內普教授一起送你過來的。”
說完,她拿起和魔藥同時拿來的一份麥片粥說:
“先喝點麥片粥,親愛的。你的胃太虛弱了,我想直接喝藥會讓你受不了。”
厄德半點也不想喝什麼粥,他感覺自己的胃在把自己翻過來、又翻過去。不要說吃東西了,就連水也不想喝一口。再看看那瓶明顯不是正常飲料色彩的鮮豔魔藥,他的心也跟着打了個突——以往的6年當中,這樣色彩的藥液他在那個地獄中也常常喝到。只不過那些東西通常沒有治病的功效,反而不是改變身體結構的、便是引發各種不可思議效果的。可怕的反應和習慣性、反射性的歇斯底里通常會讓甚至能清醒面對自己那活似解剖現場的、改造實驗的厄德,必須被注射鎮靜劑或是繩索強行固定在牀上。生理上的反射令他的瞳孔瞬間縮小。
這個反應自然沒有避過龐弗雷夫人的眼,她順着目光看到了魔藥不解的問道:
“怎麼了嗎?孩子。啊!那個是一服胃部調理魔藥。對你的症狀是最有效的,它的味道不夠好……但,相信你能喝下它的對嗎?”
“不……我不喝……”厄德沒有躲避龐弗雷夫人撫摸他頭髮的手,他眼神發直、抖得就像一片風中的樹葉。這下龐弗雷夫人也不得不注意到他的異常了,因爲這個反應可不是正常討厭吃藥的小孩子會發生的事。他更像是獨自在家時,看到了自己最愛的兔寶寶玩偶突然染滿了鮮血、並且拿着一個帶鋸齒的匕首搖搖晃晃向自己走過來那樣,已經恐懼到了極點。
“冷靜點,孩子。”儘管不明白厄德怎麼了,不過龐弗雷夫人天生的責任感,讓她沒有武斷的把這個現象判斷爲兒童單純又毫無理由的恐懼。她先把麥片粥放回托盤,然後坐到牀邊上,用自己溫暖的臂膀將厄德摟在懷裡細細的撫摸,咕噥道:
“那只是治療胃病的魔藥而已,它喝起來的確會令你的舌頭又麻又苦一整天。但它能讓你的胃好起來,親愛的。來,你是個男子漢、你能面對它的對嗎?”
但是厄德就像沒聽到一樣,仍然機械的搖着頭往後面縮:“不…不……不要讓我喝……請不要給我喝……求求你們…我真的再也不想喝了……”
“莫得先生?”龐弗雷皺眉的詢問道。
但是她話音才落,一個冰冷而嚴酷的聲音突然地闖入了這個氣氛:
“攝神取念!!”
斯內普不知道何時正站在那裡,他把棒子惡狠狠地指向厄德的眼睛。而厄德正呆滯得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一秒鐘之內,龐弗雷夫人才來得及帶着病人被 暴 力 虐 待的勃然大怒擡起頭來,若無其事無視自己血緣上,兒子身份孩子的健康的斯內普本人則突兀的中斷了這個魔咒,並且臉色慘白中透青的後退幾步,開始軟倒在一張病牀上難以自控的乾嘔。
“梅林!!西弗勒斯你怎麼了?”
實際上也在長年盯梢魔藥教授健康的龐弗雷驚呼一聲撲了過去。但曾經的食死徒身份畢竟不同於旁人,間諜的身份也令斯內普擁有數倍於常人的理智與意志力。他在龐弗雷夫人的手碰到自己前擋住了她的好意,有些虛軟的從牀上坐起來,額角上甚至已經可以看到冷汗。
“我沒事。”他有氣無力的說“我想你應該首先擔心這位精神明顯異常的莫得先生——或者很遺憾的可能還應該被稱爲‘未來的斯內普先生’。我確認你就算用鑽心剜骨逼迫他,他也是絕對不肯喝掉任何魔藥的。”
“這麼說,你是看到了什麼了?親愛的西弗勒斯。”——這是另一個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老傢伙,這會兒,鄧布利多沒有掛上他標誌性的慈愛微笑,反倒是他眼鏡片後面的藍眼睛雪亮的厲害。
“哼!還不是那些令人噁心反胃的麻瓜!!”斯內普咬牙切齒的說,“他們的所作所爲足以令兩代黑魔王自愧不如!我敢說,攝魂怪也足以被那些麻瓜嚇得落荒而逃。”
“你能……簡單的形容一下嗎?我的孩子。”鄧布利多試探的問道。
如果在往常,迎接他的不是魔藥教授的抗議便是一大堆冷嘲熱諷。可是現在精神上的消耗令魔藥教授無力分神,他簡單的點點頭,然後把一絲記憶抽出來,交到老巫師從醫療翼臨時借用的瓶子中並且說道:
“看完了就把它倒掉,不要還給我了……”
要知道抽出了某段記憶並不是代表它從腦子中消失了,而是分離出來一半濃度讓它可以和人共享。一次抽出的話,你會感覺那段記憶變得有些模糊,這不影響它的存在。但如果把它再收回去,當時那段感受便不得不再次經歷一遍了。
第一次聽到剛毅的斯內普如此說,鄧布利多也不禁露出鄭重的表情將瓶子放進口袋。
“好的,一會兒返回我的辦公室以後,我會找最適合的時間來看。但是目前,我想你需要在醫療翼暫時休息一下。你認爲呢?波比?”
“這是當然!毫無疑問。”被問到的女巫氣勢強硬的點了點頭。並且用老虎一般的目光鎖定了向來不聽話的魔藥教授。斯內普不想抗議什麼,因爲他自己也懷疑自己能否正常的返回地窖。但是在那以前,他還是頂着激光視線搖晃的站起來,解釋道:
“在那以前,莫得先生仍然需要服藥。鄧布利多,我可不可以用一個奪魂咒?你該知道,只有這種手段可以讓他配合的喝下魔藥,並且受到最小的精神刺激。或者你該不會認爲把他弄昏灌藥纔是好主意吧?”——那很容易造成嗆咳,有些魔藥則會因爲這樣而導致一出悲劇的發生。因此鄧布利多點頭。
“魂魄出竅。”
斯內普疲憊的放下魔杖,把身體靠在了牀頭的軟枕上。然後在好不容易抓住了機會的龐弗雷一連串的檢查咒過後,他被灌下一堆各種作用的溫養魔藥以及無夢睡眠,也進入了夢鄉。(好吧,其實沒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