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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很是明顯,林夫人和林碧‘玉’一愣,然後異口同聲地說道,“總不至於如此罷?”
華恬苦笑,嘴上道,“這也是六娘猜的,倒不知是不是真的。.但是都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謹慎些的好。”
“嗯。”林夫人微微鬆了一口氣,臉上帶上了些不以爲意,“理應無事的。”
林碧‘玉’在旁補充道,“我爹爹他與鄭知縣等人都商議過,應該不是騙人的。”
見這兩母‘女’似乎不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華恬倒也沒生氣,不過想到林舉人一家畢竟幫過自己三兄妹,便再度提醒道,“回去了將這些話問一問林舉人便知。”
見華恬有些堅持,林碧‘玉’忙點點頭,“嗯,我們回去問問。”
說到這裡,眸光一轉,便轉了話題,問道,“先前孔夫人帶着孔小姐到無果寺上香,後孔小姐失蹤此事,六娘知道罷?”
知道林碧‘玉’轉移話題,華恬心中也沒轍,而且這個話題她也‘挺’感興趣的,便點點道,“知道的,當時我與大哥、二哥正在寺裡,看到了孔夫人着人去尋孔家小姐。”
她雖然對此好奇,可是回來之後忙得不行,很快便不去關注了,後來孔家小姐有沒有找回來,她一點兒都不知道。
“孔夫人此舉,看着是平常。可是鎮上人也不是傻子,姨娘生的‘女’兒‘弄’丟了,竟還大張旗鼓,‘弄’得整個山陽鎮都知道,外頭都道這孔夫人要害孔家小姐失了閨譽呢。”
林夫人得了華恬的幫助,說到自己知道的,便沒有什麼保留直接說出來。
“孔家小姐,如今可是尋回來了?”華恬問道。
她在山上的時候,就知道孔夫人是有意的。可是她不認得孔小姐,且又是別人的家事,根本沒有心思去管。
“沒有,尋不回來了。”林夫人搖搖頭,“即便回來了,走丟了數日,也是閨譽不再。可憐那姨娘,只生了這一個‘女’兒,得知這消息,哭得死去活來的。”
只有一個‘女’兒?華恬挑眉,她記得聽到誰說,孔秀才寵愛那姨娘,怎地才生了一個‘女’兒呢?
“那孔小姐到底是去了哪裡呢?”林碧‘玉’疑‘惑’地問,驀地想到了什麼,低呼道,“莫不是、莫不是被人殺害了?”
林夫人搖搖頭,眸中閃過什麼,可是嘴上卻並沒有說出來。
見此,華恬掃了一眼林碧‘玉’,隱約猜到林夫人是認爲孔小姐與男子‘私’奔了,但有林碧‘玉’與自己在這裡,她不好說出來,便微微一笑,“理應不會罷。”
三人又說了一會子話,林夫人與林碧‘玉’才告辭。
華恬想了想,道,“碧‘玉’姐姐說明日那‘松下撫琴圖’會被帶到林府,六娘也想去看一看,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自是可以的。明**早些來,我帶你偷偷去看。”林碧‘玉’點着頭說道。
“那好,明日我到林府找碧‘玉’姐姐去,這便算知會了,可不會另下帖子了呢。”
商議已定,華恬披上大氅,帶着沉香一道,將林夫人母‘女’一直送到角‘門’‘門’口。
第二日,林舉人將身懷“松下撫琴圖”的人請到林府,打算與友人鑑賞畫作。
華恬也是一大早,穿上牛皮小靴以及白得沒有一絲雜‘色’的貂裘,帶上銀票,坐着馬車直奔林府。
原本是打算讓人將銀票帶到林府去的,可是華恬如今自己也要去林府,便帶在了身上。
下了車,早有林碧‘玉’安排的丫鬟等在那裡。
見華恬與沉香下來了,那丫鬟忙上來笑眯眯地行禮,見到華恬一身富貴,那丫鬟目光閃了閃。
猶記得當初,華六娘是跟着華家二房幾個姐妹一道來的,衣物平常,手上幾乎沒有什麼飾品。
如今看着,仍舊沒有多餘的飾品,可是看衣物,已是截然不同的光景。只看腳上踩的牛皮小靴上面,便能看出富貴來,那四顆圓潤而有光澤的珍珠,可不是普通凡品。
一眼將華恬打量了一遍,那丫頭便笑眯眯地引着華恬與沉香往前走了。
才過垂‘花’‘門’,便看到林碧‘玉’等在那裡了。
兩人見面,互相行了禮,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話來。
華恬因爲懷中揣着銀子,便對林碧‘玉’說道,“碧‘玉’姐姐,你先帶我去見林夫人罷。每回來到林府,都是直接去了你的園子,倒從不曾去拜見林夫人呢。”
林碧‘玉’嘴上謙虛着,但還是引着華恬往她母親的園子而去。
不過怕林舉人在,華恬會不自在,又讓丫頭當先去看一看,林舉人是否在園中。
走了不多一會子,即將到達林舉人夫‘婦’的園子時,那去探聽的丫鬟回來了,說是林舉人已經到前院招待客人了。
林碧‘玉’再無遲疑,牽着華恬的手便走進了父母的園子裡。
林夫人早得到消息了,來到園‘門’前等着。
因她是長輩,華恬見了,忙不迭地見禮,口中又連連地說着愧不敢當,要長輩迎接的話。
“六娘莫要客氣,外頭冷,快進來罷。”林夫人含笑擺擺手,牽了華恬的另一隻手,帶着她進自己屋裡。
進了屋,轉身看向沉香。
沉香忙將放在荷包裡的銀票拿出來,數了數,遞給華恬。
華恬拿着銀票又數了數,確定夠了三千兩,這才遞給林夫人。
手遞出去了,半天沒有人接過來。
華恬吃驚地看過去,見林夫人與林碧‘玉’都是滿臉呆滯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問道,“怎麼啦。”
“你、你這三千兩,便、便這樣放在丫鬟的荷包裡?”林碧‘玉’結結巴巴地問道,因爲‘激’動,她的俏臉甚至有些發紅。
華恬點點頭,“嗯,就放在那裡。”
“你這孩子,若是丟了可怎麼辦?以後要將錢好生收好,可不能如這次這般隨意放了。”林夫人接過銀子,也來不及數,便拉着華恬告誡。
華恬眨眨眼,很快反應過來,當下笑道,“都說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誰知道我會將三千兩放在丫鬟的荷包裡呢?即便有偷兒,也斷斷想不到啊。”
聽着華恬這歪理,林夫人與林碧‘玉’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兩人對視幾眼,都有些挫敗。
林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雖如此說,但還是得慎重一些。此次運氣好,沒有丟了錢。若是運氣不好,該如何呢?”
“是啊,三千兩可不是小數目,若是就此白白丟了,可怎麼辦?華大郎、二郎長大了都要用銀子,你可不能隨意放,不當一回事。”林碧‘玉’也絮絮叨叨地說道。
華恬忙點點頭,應了是。
實際上,她還是覺得自己的法子比較保險,但是這兩人不認同,大有一定要說服自己的意思,她只能口中應了,至於以後行事如何,還是以後再說。
“林夫人,你數一數銀子的數目罷。六娘人小,數錯了事小,若是累得林舉人計劃失敗了,那就是罪過了。”華恬提醒拿着銀票的林夫人。
林夫人點了點頭,數了一遍,笑道,“沒錯,剛好是三千兩。”
說着,將銀票拿在手上,又着丫頭拿來一張宣紙,在上面寫了數行字,遞給華恬。
“雖然說不要找樸素舍人見證,但我這裡還是給你一張憑證。這裡蓋上了‘玉’兒爹爹的‘私’章,最是好認。”
見此,華恬也不推辭了,將那憑證拿在手上,摺好之後仍舊是遞給沉香。
這樣林夫人母‘女’看得眉‘毛’直皺,又是將華恬說了一通。
華恬無奈,只好在沉香含笑的眸子中,將那憑證放在自己的荷包裡。
放好憑證,又坐了一會子,華恬便跟着林碧‘玉’離開林夫人的園子,一直往林碧‘玉’的園子而去。
走在甚是蕭瑟的小路上,感受着吹過來的寒風,華恬想起一事,便問起鄭珂如今如何了。
林碧‘玉’道,“鄭珂沒有事,她如今尤其刻苦,琴棋書畫這些,整日裡都在狠練。且鄭夫人不知爲何,幫鄭知縣納了兩個‘花’容月貌的小妾,據聞鄭知縣很是高興呢。”
看來,鄭珂還是聽取了自己的意見。只是不知道,她們母‘女’的‘性’子,有沒有改過。
知書達理的‘女’子,其實最是當得大家主母的。可是男人的劣根‘性’,註定他們不會對這樣的‘女’子保持長久的新鮮度。他們愛的,永遠是嫵媚多情的‘女’子。
“鄭珂姐姐用功,鄭琬姐姐定然也如此了。”華恬說道。
林碧‘玉’點點頭,“確是如此,她也忙着練琴,倒不曾出來玩耍。且先前聽說,鄭琬不知爲何,病了幾日呢。”
華恬隱約猜得到鄭琬爲何生病,不過這只是猜測,她也只是在心裡想了一想,沒說出來。
正說着,便進入了林碧‘玉’宅子的明間。
裡面爐火燒得正旺,甫進‘門’便有一股熱氣吹來。
華恬與林碧‘玉’兩人坐在軟榻上,一面吃着零嘴,一面說着話,但一直沒提到寒景先生的“松下撫琴圖”。
因爲已經與林碧‘玉’說過自己來林府的目的,華恬倒也沒着急,一直耐心與林碧‘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林碧‘玉’的一個綠衫丫鬟走進來,對林碧‘玉’低聲耳語幾句。
林碧‘玉’聽畢,轉身對華恬笑道,“我爹爹知道你也想看畫,便設了屏風,我們躲在屏風後頭看罷。”
華恬跟着林碧‘玉’,一道去了前院。
“松下撫琴圖”放在前院的一個偏廳裡,四周都有人守着。其中通向後院的,守着兩個‘侍’‘女’。
林碧‘玉’與華恬,便是從後院這個‘門’口進入偏廳中的。
偏廳裡早沒了人,但是聽得到隔壁有男子說話的聲音,想來是林舉人在隔壁設宴吃飯。
林碧‘玉’與華恬輕手輕腳地走近放在桌上的“松下撫琴圖”。
這畫價值一萬三千兩,而且是突然出現的,華恬懷疑是有人設了局,製造假貨出售。這也是她今日過來看畫的原因。
因爲偏廳內沒有人,兩人也不躲在屏風後面了,而是光明正大地坐在凳子上低頭觀察着桌上的畫。
畫撒發出畫作獨有的墨香,上面四處怪石,但左側生了一株虯枝盤曲的蒼松,一個身着飄逸綢衫的男子,正盤‘腿’坐在松下彈琴。
此畫意境悠遠,筆法細膩,初看着實是一幅佳作。但是看着看着便發現問題了,畫作顯得有些空泛,無法表達得出真正名士縱情山水那種恣肆風流,在墨‘色’深淺的過渡中,甚至出現了斷層之感!
難怪此畫不算上乘。
華恬心中想着,目光盯在畫上,從落款看去,將畫從頭到尾仔細地看着。
林碧‘玉’對於鑑賞畫作並無特別天分,但是也喜歡看畫,因此一直站在旁邊看着畫,倒沒有與華恬說話。
兩人共同看着這話,並沒有聲音。
突然,外頭傳來了腳步聲,一個男子道,“子魚認爲寒景先生此畫如何?”
林碧‘玉’一驚,忙回過神來,伸手就扯了扯華恬。
華恬一下子回過神來,看向林碧‘玉’,見她滿臉焦急之‘色’,打着手勢讓自己快些下來,一起往後‘門’退走。
還沒等華恬完全‘弄’明白林碧‘玉’的意思,外頭又傳來了男子的聲音,且那聲音越來越近,“寒景先生不愧是名士,所作所畫,均是我等難以企及。”
聽到這裡,華恬哪裡還不明白髮生了何事?她身手敏捷地跳下來,然後牽着林碧‘玉’的手,慌忙往來時的後‘門’退走。
一路疾奔,終於出了後‘門’,兩人這纔在丫鬟的目光下,大口喘着氣。
其中一個丫鬟從外頭將後‘門’掩上,示意華恬與林碧‘玉’快些離開。
林碧‘玉’與華恬喘了幾口氣,覺得緩過來了,於是手牽着手一起往林碧‘玉’的園子而去。
回到林碧‘玉’園中,林碧‘玉’喝了一杯茶,這纔有力氣說話,讚道,“那‘松下撫琴圖’果然是名士的作品,意境着實是好。”
華恬沒有答話,她方纔看了一陣子,看得出那幅畫是贗品,並不是真品。
原本便不甚高明的畫,再加上是贗品,只怕值不了一百兩。若是真的‘花’了一萬三千兩銀子買下此畫,只怕林家真的會傾家‘蕩’產。
想到這裡,華恬伸手‘揉’了‘揉’眉心,到底用什麼法子,讓林舉人不要買下此畫呢?
昨天林夫人似乎說過,明天便是購買畫作的日子。
想了又想,總沒有穩妥的法子。她與林家的‘交’情,還沒有到讓自己冒險的地步。實話實說必定是不成的。
“碧‘玉’姐姐,六娘跟先生學過畫,適才那幅畫,似乎並不好呢。”華恬抿了抿‘脣’,對一旁兀自在讚美畫作的林碧‘玉’說道。
林碧‘玉’是真的覺得畫作好的,聽了臉上先是吃驚,接着又是一笑,“六娘,先生只是‘交’了一些基本功,不能單憑基本功評判啦。”
華恬蹙起眉頭,林碧‘玉’分明是不相信自己的話,不過該說的,她還是說了出來,“可是那畫上,明暗之間的層次處理得很是粗糙,不像一個大畫家的畫呀。”
“唔,也許寒景先生本身便是要的這種效果呢。”林碧‘玉’沉‘吟’說道。她生怕華恬覺得自己在敷衍,便拿出‘精’神來,答得頗爲認真。
這讓華恬看得一陣無語,她纔不要這種哄孩子一般的說法呢。
接下來,她旁敲側擊,用盡各種手段,都是隱隱懷疑那幅畫有問題的。
可是她年紀太小,只有五歲,說的話,通通被林碧‘玉’當成了小孩子鬧彆扭。
正如一些小孩子初上學堂時,因爲懂得的東西少,便不知道變通,事事較真,豈不知在大人眼中,其實是不懂事,較真。
華恬便被林碧‘玉’當成了這樣的小孩子。
華恬直說得口乾舌燥,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可是林碧‘玉’就是不信,一直耐心敷衍着,甚至還以哄小孩子的口‘吻’附和了幾句。
這讓得華恬差點崩潰,最後眼見天‘色’不早了,這才怏怏不樂地回家去。
因爲華恬借了錢給林夫人,算是對林夫人有恩,華恬走的時候,林夫人也出來相送。
送走了華恬,林夫人問起林碧‘玉’,爲何華恬那般悶悶不樂。
林碧‘玉’將事情一一告知,聽得林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六娘這孩子,估‘摸’是才學了畫,對畫作有心觀察。可惜呀,一幅名家作品,哪裡能用鎮上先生說的那點子技巧鑑賞出來?”
當下當做笑話一般,很快將之忘於腦後。
華恬知道林碧‘玉’肯定不以爲意的,她回到榮華堂中之後,捏了捏眉心,很快修書一封,讓人帶去筆墨閣。
讓藍媽媽將書信帶出去之後,華恬又另外給林碧‘玉’寫了一封信,說是自己又找鎮上的人打聽過,鎮上人也覺得此畫是贗品。
讓人將信送去林府之後,華恬便坐在榻子上,讓丁香幫自己捶捏。
自己已經盡了力,若是林碧‘玉’相信了自己,便能保全林家。若是不信,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想到這裡,華恬長嘆一聲。
眯着眼睛躺了一會子,華恬睜開眼睛看向丁香,“漱‘玉’齋可有什麼事?”
“沒有事,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連大小姐與二小姐也不去二夫人園中打鬧了。”丁香脆聲說道。
聽畢,華恬點點頭,嘴角‘露’出笑意,暴風雪前的平靜。
沈金‘玉’,等着接招罷。
到了晚膳時間,筆墨閣傳出話來,說是鑑賞畫作的那位大家認爲,如今鎮上寒景先生的那幅畫作,價值不過百兩。
此話一出,整個鎮子上譁然。
要知道,寒景先生的畫作,雖然算不上定好,但是如今這個價格是合適的。這,算是世所公認的了。
筆墨閣那位大師傳出這樣的話來,到底要表達什麼呢?
諷刺寒景先生的畫只值一百兩?這會不會過於桀驁不馴了?畢竟寒景先生成名二十多載,經歷了時間的洗禮,畫作水平佳,是公認了的。
而筆墨閣的大師,幾個月前才崛起,難道馬上就要衝擊前輩的地位了麼?
沒有人想到贗品上去,因爲筆墨閣那位大師,理應是不曾見過“松下撫琴圖”的。
難道是好一陣子沒有人上‘門’去鑑賞畫作,那位大師缺錢了,所以譁衆取寵,想要人拿“松下撫琴圖”去鑑賞?
衆說紛紜,沒有人猜得到其中的真意。
林府內,林碧‘玉’早就收到了華恬的信,她看過之後失笑,只覺得華恬固執得可愛,也不在意,只在晚膳後說出來與林夫人分享。
林夫人畢竟久經社會,有一定的閱歷,聽到說華恬回去之後又一次寫信來,堅定地認爲畫作是贗品,還舉了例子,說是請教了哪些哪些人,心中便是一動。
此刻,他們才吃完了晚膳,正坐在廳中說話。想了想,林夫人將此事一五一十地講與林舉人聽。
林舉人才收到筆墨閣大師傳來的話,聽了大吃一驚,便將筆墨閣大師說的話說開來。
聽完筆墨閣大師的話,林碧‘玉’瞪圓了眼,再無過去的溫柔嫺淑之態,吃驚道,“爹爹,莫不是六娘說得是真的?”
林舉人皺起眉頭,兩方的話互相印證,倒有可能是真的。可是,他與鎮上衆多的人一道鑑賞過了,確定是真品啊。
看到林舉人的情態,林夫人想了想,說道,
“不如再借一些銀子,我們拿着畫去請筆墨閣那位大師鑑賞一次?那大師多次幫達官貴人鑑賞畫作,從來沒有人見過有人回來找他麻煩,想來是有能力的。”
“筆墨閣的大師,不是已經說過了那畫是贗品了麼?”林碧‘玉’柔聲問道。
林舉人搖搖頭,“筆墨閣的大師只認爲寒景先生的‘松下撫琴圖’不值錢,並沒有說明是贗品。”
“一百兩能夠買下來的名畫,應該便是贗品罷。”林夫人遲疑地說道。
“不能這般說,若筆墨閣的大師不喜歡寒景先生的畫,他也會說成不值百兩。若是贗品,只怕他會直說出來。”
林碧‘玉’在旁了,眨眨眼,看向林舉人,問道,“爹爹,如今此畫昂貴,我們仍舊要買下來嗎?若是贗品,只怕……”
“我明日再找幾個擅長繪畫的好友過來看一看。”林舉人說道。
翌日,便是林舉人買畫作的時刻了,林舉人聲稱要再鑑賞一遍畫作,確保此畫是真品。
那賣家倒不惱,笑道,“昨日筆墨閣傳出的話,我們都聽到了。不過清者自清,我們也不說話,你們拿去鑑賞,讓事實說話。”
此話說得好聽至極,當即獲得許多人的好感。
林舉人的心,又微微偏向了畫作是真品。
林府的一個偏廳內,林舉人並七八個擅長畫技的書生,都擠在“松下撫琴圖”跟前,仔細鑑賞畫作。
“筆法、技巧與寒景先生往常所作一模一樣,絕對不會是贗品。”
“你曾見過寒景先生曾經所作的畫作?”
“有幸見過,當即驚爲天人,自此之後一直臨摹寒景先生的畫作,因此很是熟悉。”
“這些松枝的淡墨、深墨走向,正是寒景先生擅長的技法,肯定是真品。”
七八個書生七嘴八舌地討論着。
正在此時,有小廝走進來,在林舉人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林舉人道了一聲失陪,便匆匆離席而去。
到了偏廳旁的一間房內,林舉人面沉似水,問道,“打聽結果如何?”
“先生,打聽到當初聖人壽誕,京中贈畫給聖人的,只有西北及西南的幾位大人不甚送出贗品,被聖人責罰。其餘人等,送的均是真品。”
聽了這話,林舉人揹着手,在屋中大踏步走來走去,思緒極是‘混’‘亂’。
當初經過山陽鎮,請筆墨閣那位大師鑑賞畫作的,大多是中原、東南、東北三處的官員及藩王。這些人送出的畫都是真品,那就證明了筆墨閣大師鑑賞能力是真的。
“可曾打聽到,我着重提出的那幾位,送的都是什麼?”
“回大人,打聽不到。那些大人不曾說,聖人也不曾公開。以我們如今的人力,只能打聽到這裡了。”
林舉人揹着手,閉上眼睛站了一會子,揮揮手,“退下罷。”
他待在房中,來回踱步,始終拿不定主意。
難道,真的要讓自己拿着五百兩,請筆墨閣的大師鑑賞“松下撫琴圖?”
可是,一想到林府如今的家境,林舉人眉頭緊皺得,彷彿能夠夾住蒼蠅了。
爲了買下這幅畫,他已經是元氣大傷了。五百兩,如今的境況,着實拿不出來。
正當林舉人猶豫不定之際,‘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林舉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抿嘴一笑,遮住了面上的表情,轉身開‘門’出去。
原是畫技傑出的方先生來了。
林舉人將方先生拉進房中,倒了茶,這才低聲問道,“你認爲此次‘松下撫琴圖’是真品,亦或是贗品呢?”
“不瞞你說,某確實不敢肯定。看筆法、技法等,都是寒景先生的。但是,我不是鑑賞畫作的,真的說不準。”方先生苦笑道。
說完見林舉人皺着眉頭,便問,“你意下如何?”
“我認爲是真品,可是心中又不敢篤信。如今,我倒有些心力‘交’瘁了。”林舉人頹然坐在榻上。
方先生用手指敲了敲桌沿,提議道,“不如請筆墨閣的大師鑑賞一番?”
“不瞞方兄,如今林府實在拿不出這麼大一筆錢了。”林舉人苦笑道。
方先生一愣,很快也‘露’出苦笑來,他亦借了手中的錢給林舉人,如今吃穿用度頗爲拘謹。
榮華堂,華恬一直讓人打聽林府的消息,她想知道林府會不會聽自己的勸告,不買那幅畫。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林舉人正在煩惱,怎麼籌集錢去請筆墨閣的大師鑑賞書畫。
就在林舉人猶豫之際,有一夥商人從山陽鎮西邊的鎮子而來,言明要‘花’一萬四千兩買下寒景先生的“松下撫琴圖”。
至此,林舉人再也沒有了思索的時間。他生怕畫作被那商人搶走了,急急付款,將“松下撫琴圖”買了下來。
華恬在府中收到商人來買“松下撫琴圖”的消息,馬上便確定了,這必定是許多人一起設下的局。
她急忙讓老王頭套馬,自己要到林府去勸阻。
可是在她來到角‘門’邊時,外頭已經傳來了林舉人‘花’重金買下“松下撫琴圖”的消息。
還是太遲了!
華恬站在當場,默不作聲。
“六小姐,可還要出‘門’去?”老王頭站在一旁問道。
沉香道,“不去了,你將馬牽回去罷。”
華恬聽着這對答,回過神來,揮揮手,便帶着沉香回到榮華堂。
坐在榻子上,華恬想到林府白白損失了一萬三千兩,心痛得幾乎要滴血。這些錢雖然不是她的,但是被騙走了,還是讓人難過啊。
她忍不住想,自己定的那個鑑賞費用,會不會太貴了?以後要不要分檔次?達官貴人收的銀兩多一些,中下層人民便收少一些。
越是想,越是‘亂’。華恬道,“備好筆墨。”
很快,丁香便將筆墨紙硯都備齊了。
華恬拿起筆,快速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給林碧‘玉’。
本來她應該親自上‘門’去的,可是如今林府已經買下畫作,再去已經太遲了。如今寫信提醒,只不過是盡最後的人事而已。
信被人帶出去了,華恬有些悶悶不樂地坐在榻上。
自己雖然有能力,可是這次竟然沒能幫上忙。以後,會不會有一天,也是這般,幫不上華恆、華恪兩人呢?
見華恬臉‘色’不虞,沉香道,“小姐你已經幫了林府許多,是林府自己不聽,與小姐無關的。”
“眼睜睜看着他們被騙,我心中總是不好受。”華恬隨口答道。
她心中不好受是真的,可是真正讓她無法釋懷的,卻是怕將來也如現在這般,束手無策,幫不了自己兩個兄長。
“如此明顯的騙局,小姐與奴婢都看出來了,林舉人如此年紀,還這般天真,跟我們可沒有關係。”沉香說道,眸中閃過不屑。
華恬閉上眼睛,乾脆躺在了軟榻上,緩緩道,“他過於急切了。”
沉香在旁點點頭,不再說話,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毯子,蓋在華恬身上。
卻說林府,買下了“松下撫琴圖”之後,便閉‘門’謝客了。
林碧‘玉’收到華恬的信,見華恬在信中寫着,她身旁的藍媽媽以前走過許多地方,聽過很多騙局,與如今林府買畫遇上的差不多。希望林府認真查實,免得被騙了。
看到信,林碧‘玉’心中驚惶,便拿着去找林夫人。
林夫人看了,心中有些不悅,都已經將畫買下來了,還來說這些話。難道華六娘是擔心自己還不清銀子?
見母親臉‘色’有些沉,林碧‘玉’不安地問道,“孃親,我們要不要與爹爹說道一番?‘玉’兒雖不懂,但見信中分析,覺得果真像騙局的。”
林夫人長嘆一聲,心道只怕是那人‘精’似的華六娘,擔心借出的銀子打了水‘花’罷。
雖如此想着,她面上卻不顯,點頭道,“便去與你爹爹說道一番罷。”
心中想着,華六娘你做下如此事,若是我夫君惱了,只怕你兩個哥哥在我書院裡,也討不了好去。
並非是林夫人心腸惡毒,不知恩圖報,實在是她心中恐慌,擔心華恬所言爲真,所以千方百計幫自己找藉口,告訴自己,華恬說的都是假的。
恐極生怨,她甚至產生了惡毒的心思。
林碧‘玉’將華恬信中所說,都向林舉人說了一番。
林舉人此時已經將畫作買下來了,還聽到這些話,便如林夫人一般,信中甚是不悅。
他如今等於騎虎難下一般,既然買下來了,便得將之啃下去。再聽到說畫作是假的,哪裡會不生氣。
不過無論他如何給自己下暗示,心中也不免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他是成年人,如今被華恬點醒,覺得此次買畫,真像是人‘精’心設好的一個局一般。
可是又能如何?畫已經在自己手中了,一萬三千兩已經在別人手中了!
“崔氏旁支那個子弟,即將來到山陽鎮,到時我將之送上去便罷了。”林舉人說到這裡,雙目幽深,包含着不顧一切的決心。
已經傾盡所有了,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只能先將畫作送出去!
林碧‘玉’聽了,想了想,問道,“若此畫真是贗品,送給那位大人,不知那位大人會不會生氣。”
“這麼多人都看不出來,那位大人未必能夠看得出來。而且,此畫理應是真品。”林舉人沉聲說道。
林碧‘玉’聽到林舉人如此訝異的說話聲,心中感傷,便擔心地看向林舉人。
這一看,嚇得她“啊”的驚呼一聲,整個人倒退了一步。
“‘玉’兒,你是怎地了?”林夫人擔心地問道。
林碧‘玉’面上‘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爹爹、爹爹的眼睛,爲何、爲何變成紅‘色’了?”
林夫人抱住林碧‘玉’,看向林舉人,見他果真雙目赤紅,心中一酸,道,“你爹爹是好久不曾歇着了,一直想着買畫的事。”
聽了此話,林碧‘玉’臉上又是擔心又是慚愧,低聲道,“都怪‘女’兒無用,幫不了爹爹。”
林舉人聽了,伸手‘摸’‘摸’林碧‘玉’的頭,安慰道,“‘玉’兒是嬌客,理應在家中受着最好的照顧,怎麼會要‘玉’兒‘操’心家裡的事呢。”
此話說完,林碧‘玉’紅了眼眶,抱着林夫人默默不語。
林舉人對林夫人道,“夫人帶‘玉’兒回去歇着罷,我也好好歇一陣。若那位崔大人來到,我們也好有‘精’神去招待。”
林夫人點點頭,羞赧道,“想來我們都是累得慌,適才我心中還想着,華六娘是歹意呢。如今緩過來想一想,倒是我心腸惡毒了。”
“六娘關心此事,怎回事歹意?”林碧‘玉’從林夫人懷中擡起頭來,驚訝問道。
林夫人擦去林碧‘玉’眼下的淚水,笑道,“還是我們的‘玉’兒心善,我們這些大人,心思都不單純啦。”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