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想的無差,我滿意的點點頭,也收了臉上陰霾,笑着道:“跟你說着玩的,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臉,要不要上藥?”
“我自己上過了。”她如實的道。
轉過身,確實看到藥瓶滾在桌子上,空了,我臉上笑容漸漸湮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你這丫頭,把別人的東西當成自己的是罷?”
“沒有,你不是說過讓我用嗎?”
“我只說用一次,沒讓你回回都用。”
娟兒甩着略肥胖的身子在屋子裡閃躲,我追了兩步,被她滑稽的樣子逗笑了,笑過之後是無盡的沉默,不知道碧珠她們過得怎麼樣了?
……
賢妃娘娘何等聰明,那天皇后將話得得那麼明白,她怎麼會不懂呢,第二天去送藥的時候,我懷着忐忑的心情站在大殿裡,往日裡,賢妃總是很快就出來了,可是這一次卻沒有,我等了足足半個時辰的功夫,腳都站麻了,還是沒有見她出來。
我站在那裡,看看旁邊低頭站在那裡的宮女,欲言又止的道:“請問,賢妃娘娘現在在哪裡?如果她不能過來的話,那小女把藥放下離開,可以嗎?”
“我也不知道,裡頭沒有信兒你就等着罷。”她說完,便又別過臉去,似乎用一種可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太迅捷了,我不能肯定,只好等着。
大概又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後,賢妃才慢慢的從裡出來,依舊一副雍榮華貴的妝扮,眼神也一如往常淡漠,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在榻上坐下,接過宮人遞過來的茶漱了口,這才擡頭正視我,“你好大的膽子,鬱清塵。”
“小女不知道賢妃娘娘話裡的意思?”我提着食盒低下頭。
她冷笑一聲,頭上鍛花也跟着搖晃了幾下,“你假冒別人送藥給本宮,還說了那麼一些漠明奇妙的話,你到底是何居心?”
“就像從前小女對賢妃娘娘說過的,只是爲了娘娘你好。”
“哈哈哈……”她大笑起來,揮手屏退了宮人,大殿裡變得更加靜了起來,只能聽到賢妃的略有些駭人的笑聲。
我不卑不亢站在那裡,用足以壓下她的音量道:“難道賢妃娘娘覺得不是這樣嗎?太后確實因爲那一句話而對賢妃更加寵愛了些。”
沒錯,新太后接見後宮嬪妃的那日,傳說賢妃在太后耳邊說了一句什麼,於是太后鳳顏大悅,當即賜下金釵給賢妃,從此更是百般寵愛。
這一切,人盡皆知,只是沒人知道她當日在太后耳邊說的那句話是什麼?
賢妃娘娘笑得更大聲了些,我站在那裡看着她臉上顛狂的笑意,淡淡笑着……她眸光掠過我臉上笑意時頓時停了下來,冷着臉道:“你笑什麼?得意什麼?你以爲本宮真的是按你說的做所以太后娘娘才更加疼愛本宮嗎?”
“怎麼不是嗎?”
這世上,如果說有誰瞭解韋太后,那麼沒一個人能比我更瞭解她,我瞭解她的很一個眼神,每一寸心思。這一點,我相信連易子昭都不如我。
他太不瞭解他的母親了,他以爲將她接回來,給她足夠的地位
,給她恢復太后的身份就可以讓她將從前的一切苦難全部忘掉,一心一意的過平靜的日子嗎?呵……他錯了,他不明白太后要的是萬民敬仰,要的是天下人的臣服,而不是單單兒孫滿堂就能滿足得了的,僅僅一個後宮怎麼能夠容得下她的野心呢?
連朝野都不放在眼裡的韋太后,怎麼會把一個皇后娘娘看在眼裡?皇后自恃身份是後宮之主,再者,自己的母后慈柔太后還被關在宮外,她怎麼可能對這個太后盡心盡力呢?
然而一個小小的眼神與動作都逃不過韋太后的法眼——雖然她瞎了,但是她又怎麼能容得下這對她不是真正忠誠的兒媳呢?
於是,賢妃娘娘上前,在她耳邊輕輕的道:“母后人中龍鳳,一眼就知不凡,現在想來,皇上能有今天的成績也就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了,有這樣一個母后在後面教導扶持,就是不想成功都難。”
時空鬥轉,往日笙竹悅耳,霓裳煙雲都化作風去,她說沒說,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可是我一點都不着急,用淡然的眼神看着她,“賢妃娘娘說沒說沒關係,但小女沒有加害賢妃一事卻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她冷笑一聲,看着我道:“那你爲什麼要幫我?”
看得出來她十分緊張,連自稱都忘了,我輕笑,低下頭道:“如果做一件事非得有個理由,那我們這一非子就需要太多太多的理由了,其實算起來,不過是一樣——因爲逼不得已。”
她饒有興趣看着我,眼神由先前的不信到探究,慢慢深邃了起來。
“那麼說,你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嘍?”
“就算是罷。賢妃娘娘非要問理由,小女也只能這麼說。”
“哈,別以爲本宮會輕信你的話。”
“小女在宮中無身份地位,賢妃娘娘想要小女的命輕而易舉,就算到時發現小女有什麼企圖,要殺要剮再說不遲。”我輕描淡寫的道,一直低着頭。
她盯着我看了一會,冷哼一聲道:“那你爲什麼要挑本宮?”
“因爲我不喜歡德妃。”
一語出,四下寂靜,一向沉穩的賢妃娘娘聽到這話也不由的驚怔了,宮中歷來只說德妃好,還沒有人說不喜歡她的。
她有些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笑着道:“爲什麼?”
我苦笑一聲,神情顯得落漠,擡頭看着昌樂宮奢靡的裝飾,與德妃那裡的清雅比,這裡纔是我愛的的擺設,我不喜難清雅得近乎惡俗的香檀木傢俱,四處都散發的檀味就像是佛堂裡的味道,我愛紅木的鸞榻,龍帳,鳳帷,我愛杉木的地板,楠木的門窗……
說到底,是我不愛她那一臉善良無邪的笑。
像面鏡子,將我的罪惡與骯髒照得無地自容。
見我沉思不語,賢妃娘娘道:“你……怎麼了?到底爲什麼不喜歡德妃?聽說她對你很好,你生病時還親自去看望過你。”
“看來賢妃娘娘已經調查得很清楚了。”我冷笑,賢妃臉上表情顯得有些不自在,乾咳了一聲,從在那裡無言以對。
我笑着道:“因爲她太好了。”
“如果沒有什麼疑問的話那小女就先告退了。”我低下身子道,賢妃似乎有還有什麼話想說,可是後來只說了一句,“去罷,來日方長,不管你有什麼陰謀,本宮都會防着你的,你沒有機會。”
“小女告退。”我冷冷的道。
從昌樂宮回中宮殿的路上,空無一人,四下看看,也覺得有些蹊蹺,我低着頭走路,絲毫沒有注意到面前出現在的變化,直到一頂轎子緩緩走過來,轎子前面開道的宮人將我身子推到牆上,“你是哪宮的?不知道太后娘娘出宮上香,怕遇忌諱要四宮迴避嗎?”
聽到是太后的轎子,我欲出口的話荒忙嚥下,壓低聲音道:“中宮殿娟兒。”
“生辰八字呢?”身後一個老婦的聲音響起來,我覺得有些熟悉,擡起頭,竟然看到了她,那天在北宮打了君寶的良姑姑。
她一雙銳利的眼睛看着我,再次道:“問你話呢,生辰八字是幾時,若與太后命中相剋,有你好看的。”
她一副拿你是問的表情看着我,我低下頭,小聲的道:“農曆三月初四。”
她滿意的點點頭,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這才道:“恩,下去罷,你是中宮殿的,叫娟兒對罷?”
“對。”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剛纔,我只是本能的提到娟兒,沒想到她還會問得這麼清楚,如果早知道有危險的話,我一定……會慎重的。
我有些懊惱,不遠處,太后娘娘的轎子已經快要過來了。
捉住我的內侍放開我,“去罷。”良姑姑吩咐道。
我連忙轉身抄小路跑回了中宮殿,一路上,我的心情都平靜不下來,良姑姑不是一直在皇上宮中嗎?怎麼派去給了太后娘娘?
還有剛纔,太后問的生辰八字,當時情急之下,我竟然說了易子昭的,如果他兒子的八字與她都相剋的話……那能有什麼辦法?
我不敢說自己的, 也不知道娟兒的。
一路上,我都平靜不下來,想着這些事情跑回宮中,娟兒看我滿頭大汗的回來,有些擔憂的道:“你怎麼了?”
“沒事。”我搖搖頭,在桌子旁坐下,娟兒將一包打開的包袱包住,緊張的樣子怕我搶似的,小心的把自己的財物放到箱子裡鎖好,這才走過來,裝作若無其事的喝茶,我不禁冷笑,“你有多少財寶啊?怕我偷啊?”
“沒有,哪有啦!”她連連否認,臉脹得通紅。
跟她鬥了幾句嘴,還是沒能忘掉剛纔的事,我憂心忡忡,過了幾天,都相安無事,於是我漸漸放下心來。
悶熱的仲夏夜了,起了雨夜,很快就成了傾盆大雨,中宮殿裡大門緊閉,很快便掌燈執夜,娟兒去大殿侍候晚膳,聽說今天皇上又翻了昌樂宮的牌子,皇后不高興,娟兒不情願的跟我抱怨了幾句,就過去了,我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想想,確實派給我的差事比娟兒的輕鬆很多,每日剪完花就無事可做了,也不用看人臉色。
反正皇后娘娘也不願意看到我,樂得輕閒。
我走到窗邊看看外頭雨意,一時半會停不了, 於是悄悄找了衣服換了出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