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帝拉着惠妃的手出現在長信宮時,一衆后妃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恨不得連魂魄都擰着勁兒的疼。
太后已經明顯放棄了治療皇帝的想法,只翻了個白眼便饒有興趣地打量起讓皇帝雷的不清的一屋子爭奇鬥豔、濃妝豔抹的妃嬪,平時聞不着肉腥兒,今兒可下見着真人,看得出一張張笑臉上下隱藏的那顆焦躁的心,誰知當場讓人潑了盆涼水。
張伏慧看着面前青青紫紫的臉還維持着端莊莊好的笑,就忍不住心裡這個高興。
尤其皇后,那抹的跟牆面一樣白的臉生生氣鼓成了包子,瘦的跟雞爪子似的手指在見到門一打開,皇帝身邊多了道火紅的身影時當場就抓緊了扶手,多虧這皇后體弱,要不然她還真害怕皇后猛地一使勁,就把那黃花梨木的椅子給捏爆了。
后妃畢恭畢敬地向皇帝請了安,惠妃因在皇帝身邊,也就理所當然地受了所有妃嬪,包括皇后的跪拜。問題是受了也就受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特例,可她那表情太過理所當然,連半點兒假裝的恭謹都沒有。
衆妃忍的喉嚨憋血,真要一時忍不住,噴出來的血都夠淹死她的。
顧宜芳走到太后面前,才放開謝玖的手,向太后輕施一禮,“見過母后。”
“臣妾拜見太后。”謝玖畢恭畢敬地福身,然後起身轉向皇后的方向,嘴角輕輕一挑,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動作上卻是半點兒不馬虎的標準福禮。“拜見皇后。”
朱德音早就讓惠妃那天下老孃最得寵,站在皇帝身邊受她跪拜的時候就氣着了,如今一見她側對着皇帝露出挑釁的笑,心頭一口老血好懸就噴謝玖一臉。不過,她便是再傻也不可能當着皇帝的面教訓謝氏這小賤婢,否則管她是不是懷着身子。怎麼也讓她原樣蹲上半柱香的時間,練練她的腿腳。
誰知就是舒口長氣的功夫,皇帝不悅的聲音在旁邊響了起來,他走近兩步。一把扶起謝玖,上下掃了朱德音一圈,那眼神似乎掛着冰碴,當時朱德音只覺激靈一個寒顫。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動作小一些,急什麼?”顧宜芳雖是對謝玖說的話,可她聽得出是在敲打皇后,連聲音都透着股寒意。
“皇后一向寬厚,自不會與你計較,你也不必處處謹小慎微的。若是真傷着了肚子,可別怪朕饒不了你。”
謝玖右手下意識地放在鼓起的肚子上,看着他輕輕一笑,頓時皇帝的眼神就柔了下來。
皇帝連這樣的場合都不給皇后面子,究竟是讓朱維中的李代桃僵給傷的有多重啊?
當初還跟她約法三章。又是不得恃寵生驕,又是不得不敬皇后,不得影響他的決策,現在她根本還沒跨界呢,皇帝就先她一步出手了吧?他劃給她的界線,看着他親自一條條打破,心裡的爽勁兒就別提有多麼澎湃了。
謝玖解開披風的帶子。安春還不待上前接過來,皇帝在旁邊拿起來就扔到了高洪書身上。
安春表示,這是她的活兒啊。皇帝幾次三番接手,是不滿意她的工作質量,工作態度,還是想撬行?
這會兒別說后妃沒眼看。就是太后也不禁深深地嘆息出了聲兒,拐着彎的從嗓子眼裡擠出來。就那熟悉勁兒,目不斜視的流暢感,分明不是裝裝樣子,讓后妃氣的肝疼。也不像心血來潮偶一爲之,根本就是做順了手,沒半點兒炫技的意思啊。
謝玖強忍住笑,輕輕推了皇帝一下。
皇帝以爲她有事,低頭看看她,見她強忍笑的模樣就是個可人疼的,忍不住順手就摸了她的臉一把。
頓時殿內抽氣聲此起彼落。
皇后恨恨地咬牙,皇帝若只是寵個把妃嬪,讓人家騎脖子上拉屎她不止沒意見,指不定還會拍巴掌叫好。可這幾次三番是爲了惠妃和她堂堂皇后頂着幹,是個什麼意思?
千秋節惠妃沒去昭陽宮和妃嬪們一起給她請安後同來長信宮,就已經看在惠妃懷了皇嗣的面上足夠忍讓的了。
皇帝領惠妃住在含章殿,擔心她天寒路滑傷了身子也就罷了,今日找個空閒的時間,哪怕是和皇帝前後腳呢,也是這麼個禮數,可他們偏偏長了層二皮臉,大咧咧地牽着手就一起走進來了。
這知道的皇后在上位坐着呢,不知道的還以爲一堆妃嬪都給他倆來祝壽呢。
不分主次,不計尊卑,這就是皇帝寵愛的惠妃,謝氏小賤婢當場讓她下不來臺!
朱德音恨恨地望向惠妃時不時捧着的肚子,一副顯擺就她有孩子的死德性。她詛咒謝氏小賤婢生不出孩子,生出來也是男的細聲慢語娘娘腔,女的是條一臉落腮鬍的漢子!
張伏慧看熱鬧差不多,有些擔心皇帝一時失控,真做出個貽笑后妃的典故,趕緊擺擺手道:“人既到齊了,就快些開宴吧。今天是皇兒的生辰,晚上還要宴請皇室衆人和朝中各位大臣,在這裡便少些飲酒,意思意思便罷了。”
顧宜芳點了點頭,“母后說的是,兒臣敢不從命。”
張伏慧在心裡在呸了一聲,這要是她說什麼話他都這麼午覺好說話,那她這個太后做的得有多省心?現在這不疼不癢的,跟她來這套。
“開宴吧。”顧宜芳使了個眼色給高洪書,高洪書扯開嗓子就是一嚎,正殿內已經鼓樂齊鳴。
帝后擁着太后一左一右,惠妃不遠不近地跟在皇帝身後,皇帝就跟長了條尾巴似的,統共走沒多長的路,回頭瞅了一路。
直到了宴會廳,顧宜芳伴着鼓樂聲走到臺階之上坐下,眼看着惠妃在下面首位站定,他那舒展的眉頭才又擰到了一起,高洪書一看就知不好,臺階上是桌案高矮的長方形漆案,坐在椅子上高低合適。而下面兩排則是正常的宴會漆案,妃位一人一桌,芳儀及之下位份的都是三五個人一桌,全部都是坐在地上軟墊。
惠妃那嬌的跟朵花似的,彎下腰皇帝\都能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讓惠妃坐在地上,和讓皇帝趴地上吃屎的難度是一樣一樣的。
“坐上面來,惠妃。”不出高洪書所料,皇帝非常不滿意皇后座位的安排,冷着臉就把惠妃給拎出來了。
謝玖表示,她寧可坐地上,皇后那陰惻惻的小眼神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把心理陰暗面給爆發出來,她坐到上面,左邊是太后,肯定是沒她份,她唯一可能就是坐在右邊皇后下首,距離臺階幾步之遙,萬一皇帝在宴會上刺激到了皇后,皇后當下失控制就能一把將她推下面摔斷脖子。
男人何若爲難女人呢?
“臣妾謝過陛下好意,臣妾坐在下面就好了,這樣和衆姐妹聊天說話也方便。”她委婉地表示拒絕。
衆妃不約而同地把頭默默地低下,特麼她們多犯賤才要和她聊天!惠妃那翻臉不認人的勁兒,現在聊的好好的,隔天可能就找上門抽她們了。誰特麼和她是姐妹?是姐妹把男人倒是讓出來啊!
張伏慧鳳目含笑,先皇在時妃嬪爭寵她身在其境,還不覺得,如今到了自家兒子這裡,怎麼看怎麼就像一齣戲,連好久沒看到妃嬪們猙獰的臉都覺得無比親切。
在鼓樂聲中,她微微揚高了聲音道:“惠妃,你懷了身子,坐在地上多有不便。皇后這陣子忙前忙後,想來也是疏漏了你這茬,沒將你考慮進去,皇上既叫你上來坐,你就上來坐吧,不必謙讓了。”
多年交鋒累積下來的經驗,讓皇后果斷選擇了寬袍大袖的常服,這樣她攥起拳頭來便不容易被人發現。
太后也叫四十來歲的人了,說的是人話?
這宮裡安靜兩天她就渾身癢癢,恨不得后妃們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來。惠妃窩在寧安宮不出來,太后各種空虛寂寞冷,好不容易在皇帝千秋節上,太后見着這獨寵半年餘的惠妃,終於憋不住,裡挑外撅就看不得她和惠妃有一刻是不掐架的是吧?
不過就是個孕婦,秦妃懷着孩子不也是坐地上軟墊,同樣有了身子的楊才人和蔣寶林也都坐在下面呢,怎麼到惠妃這兒就是她失職,她故意,太后就差直接和皇帝說她這皇后想一腳踹沒了惠妃的肚子一了百了。
朱德音默默地在心裡長呼吸,再長呼吸,纔要開口體恤惠妃,也賢惠一把讓她上來,正要開口,便見謝玖盈盈一拜,已經道了謝,由她身後的宮女扶上臺階。
長秋節生辰宴,整個長信宮本就人多手雜,又是宮妃又是端茶倒水的宮人,能帶着自家宮女的唯有太后和皇后,偏惠妃也整這一出,懷孕了不起啊!
皇后幾近抓狂,把她惹急了,就將這一屋子大肚子全都給踹流產了!
“等等,”顧宜芳不是很滿意高洪書臨時找來的椅子,連個墊子都是薄薄的一層,起身就把自己屁股下面明黃色的軟墊朝高洪書身上扔,一個失了準頭就呼到了他的臉上。
“……把這個給惠妃墊上,她怕涼。”
呸,高洪書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惠妃怕涼,他還怕臭呢!
秀恩愛死的快,皇帝這輩子是特麼不想萬壽無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