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洪書左扭右歪,總算把身體從皇帝和門之間挪了出來,誰知他轉身暗自舒口氣,就見皇帝驀地握緊了拳,青筋暴露,側面清清楚楚地看到紅了的眼眶。
於是,高洪書默默地挪回了原位,把頭幾乎浸到了胸口,不想因爲看到了不該看的,而被皇帝一怒之下殺人滅口。
不帶這麼玩皇帝的!他在心裡怒吼,惠妃究竟知不知道這麼玩,會玩死人的啊!
難道皇帝還不夠寵她嗎?還不夠對她好嗎?做人不能太惠妃,平時玩玩小皇帝,小皇帝\都掏心掏肺的對她好,她再幾次三番的表白真情,真想小皇帝把心都給挖出來給她啊?
“娘娘,宮裡又有皇后,又有那麼多妃嬪,不會委屈到皇上的身體的。”花真勸說。
不只謝玖和安春滿懷驚詫的眼神望向一臉純潔無辜的花真,連外面的皇帝\都因花真一句話熄了滿腔的火。
高洪書不禁暗挑大拇指,不愧是惠妃身邊聞名遐邇的二貨,真是神轉折!
“娘娘,”花真被惠妃犀利的眼神嚇的身體一抖,“你不想皇上碰別的娘娘?”
高洪書眼見着小皇帝默默地豎起了龍耳。
皇帝要不要聽牆角聽的這麼過癮?
不知道是不是有其僕必有其主,他平日聽皇帝牆角的周身猥瑣氣息感染了皇帝,皇帝居然不顧天子之尊和他一個太監一起站在妃嬪門口聽人家的悄悄話,再猥瑣也沒有了。
隨着屋裡長時間的沉默,皇帝的臉也越發陰沉起來。
“你再說這種話,信不信我掐死你!”謝玖終於爆發,漂亮的臉蛋都有些扭曲。“你是存心給我找不痛快呢,是吧?你別以爲有皇帝幾句話給你撐腰,你就什麼二話都敢往外蹦。我現在是有身子,爲了寶寶着想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再說渾話。我生下來寶寶,讓他往你臉上踹。”
四周俱寂,皇帝的臉上終於露出點兒笑模樣。
花真嚇的魂飛魄散,嚇的噗通磕到地上。“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問的不對。”
謝玖斜睨花真,將她的心思看的透透的。“現在你心裡是不是在說,你應該問,我是不是不想別的妃嬪碰皇上?”
花真愣了一下,終於長舒一口氣。“娘娘英明。”
安春:……
她可以肯定,花真有一天被惠妃玩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娘娘不想皇上和旁人也不是沒有辦法。”安春主動站出來,決定結束這個不文明的話題。“其實,奴婢聽宮裡的嬤嬤說……可以用手……”
花真眼睛一亮。湊上前來,“奴婢也給娘娘打聽過了,說是用嘴也行。”
高洪書幾乎快貼門上,也聽的最清楚,如果不是這幾年來在皇帝身邊搓磨出來了。他就直接笑噴出來。他狠狠地咬住嘴脣,用疼痛來緩解爆笑的衝動。皇帝不知怎麼越聽越往後,不知什麼時候就轉過來半張臉。
他一擡頭,正瞧見皇帝通紅的一張臉,像是忽然察覺到後面跟着個人,身體一僵,旋即轉身逃也似的出了寧安宮。
高洪書一溜小跑跟在後面。幾乎憋出了內傷。臉上七擰八歪,說不出是哭還是笑,他好想知道皇帝剛剛腦袋裡想的是什麼,怎麼臉越來越紅,連走路的姿勢都有些不對勁了。
屋裡的人仍是一無所知。
謝玖笑着搖頭道:“不管用什麼手段,皇上都不會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兩年,遲早會有新人冒出來。”
別說他是皇帝,就是個普通官宦子弟,又有幾個有嫡妻小妾懷孕的時候能忍得住的呢?
一代新人換舊人,她早有心理準備。他待她越好。她便越是清醒。
現如今寧安宮空了,只她一人,他則夜夜過來,白天也時不時地抽空過來。寧安宮如今就像一個被皇帝隔斷的只有她一人的城堡,在這樣一段時間裡,她願意做一個只屬於他和她的夢。
至於是不是美夢,夢醒後又會如何,她心底有數也便夠了。
安春敏\感的察覺到惠妃眼底淡淡的憂傷。
以前她總覺得惠妃滿腹心機,事事謀劃,和宮裡妃嬪一樣陰狠毒辣。可不知是不是相處久了,還是最近惠妃有了身子,動不動就愛哭,和花真沒大沒小地耍耍嘴皮子,她竟覺得惠妃越來越有人味兒,越來越像個真實鮮活的人。
她不適應啊!
安春想哭,咱就一直保持原狀,惠妃和妃嬪們鬥法,她和花真就安份做個服侍人的宮女不好嗎?
她不想打成一片,不想和主子動感情啊!
“娘娘,你別總是多心,皇上對娘娘多好啊。”花真看謝玖半天沒話,便上前勸道。
謝玖嘆了口氣,目光幽怨。“皇上是待我好,我也得待皇上好不是?我這肚子總躺牀上不行,我得給皇上生個健康的寶寶,所以不能聽皇上的話,他都嚇破膽了——你沒嚇破膽吧,所以不用聽他的。”
說着就往榻下挪,花真上前一把抱住她的雙\腿。
“娘娘,您說的什麼都不挨着,盡忽悠奴婢。您就老實地靜養吧,皇上都是爲了娘娘好。大不了,晚上皇上來了,娘娘跟皇上商量,奴婢得了皇上的命令,可不敢違抗,您就行行好吧。”
安春掩脣而笑,人精兒對上二貨也是沒招兒。
謝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輕輕拿腳尖踢了花真一下。
“趕緊鬆開,熱死了。”
花真捧着她的腿輕輕往榻上擡。
安春清了清喉嚨,視而不見惠妃咯吱吱咬牙的聲音。“這月十九便是秦妃的生辰,皇后定了吉雲軒飲宴,而後在暢音樓預演了大戲,娘娘可要去給秦妃慶生?”
“不去。”謝玖直接乾脆地拒絕。
秦妃懷孕就幽居永樂宮,發生什麼事都不冒頭,憑什麼她現在懷着身子還得去給她慶生?別說現在她高秦妃半頭,便是她如今還是芳儀,她也敢捧着肚子耍賴不去。
更何況現在皇帝比她還要膽小。別說去參加飲宴,估計看她走出寧安宮都得炸毛。
“將我帶進宮來那套黃金翡翠的頭面送過去做賀禮便好。”
安春提醒道:“到了九月末便是千秋節,娘娘是不是該早做準備?”
謝玖點點頭,什麼都能忽略。就小皇帝的生辰不能怠慢。她若敢怠慢了他,估計他都敢在她懷着身子的情況下跟她大作一場。她現在多少了解一些皇帝彆扭的心態,就是不能容忍她任何形式,任何理由對他的忽視。
“這個我要好好想一想。”
事實上和她想的一樣,晚上皇帝來時,她便問了秦妃生辰她是否應該出席的事。 щшш▪ тt kān▪ c ○
果然,皇帝一口回絕,濃眉緊緊蹙起:“你自己身子什麼樣自己不清楚嗎?還想着要出去,朕看你給人慶生是假,到處晃晃是真。現在開始你就給朕老實在宮裡待着。這個姐姐那個妹妹的,也讓她們消停些,別總來躥門子,惹上什麼不乾淨的,別說朕沒警告她們。”
謝玖失笑。“現在寧安宮讓皇上守的滴水不漏,只差沒上了鎖,誰還沒事兒給自己找不痛快?”
顧宜芳在高洪書捧着的臉盆裡簡單洗了把臉,擰乾帕子擦了擦,轉身就抓着她的手也擦了擦,細緻的十個指縫都給擦的乾乾淨淨。
高洪書默默在心裡念,這是閨女。這不是妃子,這是閨女。
可是,特麼他對自己閨女也沒這麼親手服侍過啊!
“水有點兒涼,你就別下手了。”顧宜芳解釋。
謝玖甜甜一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顧宜芳斜睨她一眼,也在她臉上親了一小口。
高洪書的視線停在臉盆裡。這就是爲他準備的,正被胳應吐了還有地兒接着,也免得髒了惠妃的地方,皇帝把他的皮給扒下來。
沒過一會兒,晚膳就端了上來。還沒等油燜肘子放到桌上,謝玖聞到味兒就開始乾嘔起來,她手掩着口,眼淚擠出了眼眶,胃裡泛起陣陣的噁心。
顧宜芳抓着她的手,直順她的後背,心裡一抽一抽地疼。
“還不快端出去!”他揚高聲音,“把油膩的都趕緊端出去,還有味道大的也不留。”
誰知那油燜肘子就像是開啓了新世界大門一般的存在,謝玖聞什麼都開始泛噁心,最後渾身痠軟,癱倒在皇帝懷裡,臉上淚水漣漣,說不出的柔弱可憐。
“陛下,你自己吃吧,我去偏殿坐坐。”
顧宜芳一把拉住她,“朕抱你過去。”
他把她抱到偏殿,回到臥室囫圇吃了些,又趕緊回了她身邊。她正啃着蘋果,一臉的愜意。
“胃好些了?”顧宜芳笑問,這和剛纔可憐巴巴的臉又是不一樣。
謝玖點頭,“又擾了陛下的興致。有了身子是這樣的,很多味道聞不得,陛下不若以後在含章殿用膳吧,在我這兒你也吃不好。”
顧宜芳看了看她,想說什麼,到底沒有說出口。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閒天,謝玖看出顧宜芳心情不豫,但隱忍沒發。
“陛下,”她忽然握上他的手,認真地對上他黑亮的眸子。“我是擔心你吃不好飯,對身體不好,沒有旁的意思——”
“朕知道。”顧宜芳淡淡地道。
“那陛下爲什麼……”
顧宜芳垂眸,半晌沒講話。
“十月二十是朕的生辰。”他低聲道。
謝玖瞪大了眼睛,再也忍不住輕笑出聲。如果皇帝不親口說出來,讓她猜一輩子她也猜不出他居然是因爲她提起秦妃生辰,卻沒有提兩個月後的千秋節而生悶氣。
宮裡的妃嬪,便是把自己姓甚名誰給忘了,也不敢忘了皇帝的生辰啊。
更何況她現在正是盛寵加身,長了幾個腦袋敢把皇帝的生辰給忘了?她能說皇帝的腦回路七彎八拐的,她這等凡人進去分分鐘會因爲迷路,死在裡邊兒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