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宜芳摟着謝玖安撫了半天,總算把她那不斷流的眼淚給止住了。回想一身,就見花真沒擦淨的臉上還蹭着血痕,他也以爲是撓花了臉,一想到若不是這幾個人得力,但凡站偏一點兒,撓在阿玖身上,指不定他得疼成什麼樣兒。
“高洪書,去看看這旁邊是誰住着,把這裡主位先抓起來!”
高洪書眼瞅着皇帝那股火越燒越旺,自帶助燃功能,轉眼間臉都黑了,咬牙切齒的,如果懷裡的不是惠妃,換成想陰惠妃的,估計皇帝當場就能把那人生撕活啃了。
現在惠妃肚子裡那倆寶貝就是活祖宗,當初皇帝登基看玉璽也沒像看惠妃肚子那麼眼饞的,哪天不和倆活祖宗隔着肚子聊會兒,第二天皇帝上朝都渾身不舒服。可就是寶貝成這樣,還有人敢打惠妃的主意,不知道是活的不耐煩了,還是腦回路長歪了,和正常人不在一條跑道上。
姑且不說惠妃是皇帝捧在手裡寵着的,本身皇帝就子嗣單薄,前有柳妃毒害皇嗣,讓皇帝\都挫骨揚灰了,這頭還有人起刺。
皇帝在長信宮聽到信兒就趕緊跑過來,他腿長腳長,除了御林軍能跟上,宮女太監烏泱泱一大堆,過了好長一會兒才集體喘着粗氣跟了上來。高洪書一眼看到連書,衝他使了個眼色,便去忙皇帝交給他的任務。
太監雖慌亂,到底沒忘了本份,帶擡着軟轎跟了上來。
顧宜芳攬着謝玖上了轎,直接回了長信宮後面的含章殿。
一路上,謝玖已經漸漸恢復了冷靜,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爲後怕,還是氣急,她雙手冰冷,微微顫抖個不停。
“別怕,阿玖。有朕在,不會讓任何人傷了你。”顧宜芳來回摩搓她的雙手,事情已經過去一會兒,謝玖也不像方纔那麼失態大哭。臉上早就恢復了平靜,可她的手一直抖,他怎麼安慰也還是無效。
謝玖緊緊地回握\住皇帝的手,聲音微微發緊。
“我沒事了,你別擔心,只是一時回不過勁兒來,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下了轎,顧宜芳不管不顧地攔腰抱起謝玖就往裡走,宮女太監在含章殿早見慣了不經爲忤,倒是驚呆了一衆御林軍。全部大眼瞪小眼,趕情這是要把惠妃給捧上天哪。
殿內一股暖氣,謝玖坐了片段便覺身上舒服了,這才解開披風,交到安春手上。
顧宜芳蹙眉陰沉着一張臉。方纔謝玖嚇的梨花帶雨,又在外面吹着冷風,他便沒問個清楚明白,如今回了宮,安頓好謝玖,便先可着跟前的花真和安春尋問一番。
花真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聽書聽多了,將惠妃遇險好一幕說的精彩刺激一波三折。如果不是謝玖捧着肚子,爲了裡面的大寶貝的身心健康,她當場都想拍巴掌叫好。這花真平時看着傻缺,關鍵時刻還是很頂用。主要刷那張傻缺臉,就莫名的給人一種她說的都是實話的感覺。
當然,花真那番話倒也的確是真的。沒摻半點兒假。
可一個宮女回話,平鋪直述,有事說事也就夠了,花真顯然聲情並茂,看起來是掏心挖肺地在表忠心。
安春自愧弗如。她是送惠妃上轎就到長信宮回事,之前那一段花真已經說的足夠詳細,她不過是簡要地複述了一遍。
顧宜芳大體知道了經過,卻比他想像中更驚險,他的臉色又陰上兩分。
“你們做的很好,”他低沉着嗓音說道,此時高洪書顯然已經完成了皇帝交待的任務,邁着小碎步就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道:
“小的剛纔在殿外正好遇到太后身邊的小郭嬤嬤,太后看陛下忽然不見了蹤影,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找到小的這兒問問,陛下看該如何回?”
顧宜芳坐在椅子上,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惠妃轎子滑倒的邊兒上是哪個妃嬪住的?該是哪裡打掃,留下那麼一層透明的冰層?”
“回陛下,”高洪書小心翼翼地瞄着皇帝的臉色,“冰面距離永和宮莊妃的宮牆最近,旁邊是秦妃的永樂宮,再往前是馮妃的承\歡殿。尚方監程業已經把相關宮人全都押了起來,低位份的妃嬪也都軟禁在各宮裡。”
顧宜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臉看至極,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眼神陰冷的像是含着冰碴。
“好啊,可真是選了個好地方,以爲法不責衆,朕就會草草了事?!”他聲音冷冽,“既然他們不想讓朕過個消停的生辰,誰也別想好過!”
皇帝原本想着私下調查一番,把個有嫌疑的直接抓起來審,不要擾了太后的雅興。可照這形勢,一下子捲進兩殿一宮還都是妃位的,跟團亂麻似的,如果是位份低的,還真是當成亂麻似的一刀砍了也就罷了。
他便是想瞞着太后,也是瞞不住的,那就索性不藏着掖着,全攤在明面上來。
沈御醫姍姍而來,還不待請了全安,皇帝便不耐煩地讓他直接給惠妃請脈。
得知結果無妨,顧宜芳總算心裡有了底,可臉色依舊難看,沒緩上半分。讓小太監送走了沈御醫,顧宜芳卻坐在椅子上沒了下文,謝玖看着他,他臉上像是蒙了層寒冰,定是不會善了的,可這當頭生生剎住是什麼意思?
“高洪書,拿朕的玉牌,去將千秋宴上的莊妃,還有馮妃給朕帶來,還有她們所在宮殿住的其他妃嬪也一起帶過來。”
秦妃還在月子裡,皇帝便沒算上她。
可謝玖最在意的偏偏是秦妃,她甚至私心裡希望就是秦妃。
只是秦妃素來喜歡禍水東引,挑拔暗示旁人動手,這種簡單粗暴,直接的攻擊方式實在不是秦妃的方式。
後\宮裡爭寵鬥狠也要看等級,她便是得了寵,獨佔了皇帝讓整個宮裡怨聲載道,也不過是恨的她們牙癢癢,背地裡罵罵頂天了。
向來利益與風險絕對成正比,暗自皇嗣抓住了就是個死,她作爲皇帝的寵妃便是失了勢,沒了寵,幸運也不一定會降臨到那些位份低的妃嬪身上,可是一旦事發,她們承擔的風險就太大了,大到她們根本承擔不起。
只有位份高,夠和她一較輸贏,能因她失勢,就能得到好處的纔會用這麼狠毒的手段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動手。
她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后。
莊妃那魔障雖看不慣她獨佔皇帝,看她對賈黛珍失了孩子那種不顧一切維護的架式,就是有心想算計她,也不會拿她肚子裡的孩子來開刀。至於那個新晉位的馮妃,柳妃活着的時候最會溜鬚拍馬,不過治理宮務很有一把刷子。
如果是馮妃,她得傻成什麼樣兒纔敢晉位沒幾個月就對皇嗣動手啊?
馮妃一沒家世,二在宮裡又沒有靠山,她又憑的是敢在她頭上動土?
謝玖想的頭疼,直到太后虎虎生風地推門而入,幾步就躥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滿面關切,說話時噴的她滿面酒氣。
“你可有哪裡不舒服?御醫診脈說了什麼?你怎麼次躺裡面歇着去,可別累着我孫子啊。”長信宮幾步路的距離,太后已經滿身涼氣,隻手暖暖,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
“回太后,臣妾無礙的,謝太后關心。”謝玖微微退後一小步,本想福禮,卻讓太后狠狠攥在手裡,半扶半推讓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朱德音跟在太后身後進來,畢恭畢敬地見過皇帝,才轉向謝玖,見她已經坐在榻上,連起都沒起的意思,讓太后按個嚴實,眉毛不由得微微一皺。
“皇后,這就是朕交給你管理的後\宮,三天兩頭不出些事,是不是就不是你治上的後\宮了?”顧宜芳冷聲道。
朱德音面無表情地請罪,皇帝這股邪火沒找着人呢,就衝着她來,一次兩次她都已經習慣了。“讓陛下失望,是我作爲皇后的失職,請陛下治罪。只是不知這一次惠妃又是怎麼了?”她轉向謝玖,細長的眸子平靜無波,像是看的是個死物。
謝玖掙扎着起身,誰知太后喝了酒後力氣很大,只道:“你才撞到身子,可老實些吧,爲了皇嗣着想,皇后不會和你一般見識的。皇后,你也坐下說話,別惠妃坐着反而你站着,讓別人瞧見了不好。”
朱德音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難得太后還知道這一家子神經病欺負人看外人看到不好,總算還要點兒麪皮。
她順勢坐到謝玖的右邊,左手輕輕抓住她的手肘。“本宮問話,惠妃你沒聽見?”
謝玖一怔,不知皇后是不是刺激大發了,怎麼看着和平日不一樣,連掛在臉上的笑都沒了,眉眼間帶着股子冷意,和皇帝那臉有的一拼。
“惠妃嚇到了,待會兒人到齊了皇后自然就什麼都清楚了。”顧宜芳皺眉,看不慣皇后高高在上的態度對謝玖。
朱德音眼皮一挑,不待開口便聽門外兩聲急促叩門聲。
“陛下,陸美人失足跌下了臺階,現在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