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陰惻惻的小眼神刷地就衝圓臉太妃去了,別拿她當記性不好,謝氏方纔說她們聯手坑她的時候,可沒見有人出來反駁,可見是真的了。現在倒‘好心’出來指證她話裡的漏洞,怎地,是坑她銀子坑夠了?
“成太妃,你沒聽過人心隔肚皮,也總聽過隔牆有耳吧。”
她不悅地道:“咱們的事兒以後再說,我這兒教訓兒媳婦呢,你添什麼亂?”
倆太妃對視一眼,身上起來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還沒落,默默地低下了頭,坑太后銀子的好買賣看來就此一去不復還了。
“可是,誰偷看咱們推牌九啊——”圓臉太妃話說一半就被旁邊穿青色宮裝的太妃偷偷伸手掐了她一把。“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給提個醒。”
愉太妃一聽,謝玖真是能看到她,立馬就撒開歡兒似的飛到她跟前,“你告訴太后,她心裡明\鏡似的,這把就是我做莊,她故意——”話才說到一半,就聽外面高聲唱駕聲:“皇帝駕到。”
屋子裡的鬼立馬消失個乾乾淨淨。
顧宜芳沒來得及沐浴,匆匆換上乾爽衣裳就趕來鹹熙宮,頭上浸了雨水,一路坐轎子過來他就彆扭了一路,總覺得頭皮發癢,心裡膈應的跟什麼似的。
是以,走進來的時候臉色就不是很好,一見太后和太妃都坐着。謝玖不只站着,腳下還有砸碎了的茶盞,他目光一凝。眉毛立時在額前打了個結,慢條斯理地向太后輕施一禮。
“母后萬安。”
然後挑眼皮看了謝玖一眼。
謝玖自他進門,就看他的眼神一直繞着她腳下邊兒轉,他明晃晃遞過來的眼神她連裝視而不見也是不能夠,便幾乎不着痕跡地搖了搖頭,示意她無恙。
太后一看這倆貨進門開始就眉來眼去,腦仁一陣抽疼。
她這兒子以前雖然神經兮兮的。陰晴不定,卻是非常講禮數且注重名聲的。怎麼遇上這謝玖之後臉皮蹭蹭見厚。越發沒皮沒臉?這是太妃沒了,場合是多麼嚴肅悲慼,這倆貨怎麼就能不分場合地點就膩歪?禮儀廉恥都讓狗給吃了?
“沒事了,你們趕緊下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吧。”太后幾乎閃瞎了雙眼,忙不迭地揮手攆人。
被幾個昔日的手下敗將聯手坑銀子就夠寒磣的了,她可不想帝后丟人丟到那倆騙子面前,背後還不講究死她?
顧宜芳就像聽不出來太后的意思,拉着謝玖就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面色晦暗地望向太后:“朕得知太后身體微恙,派御醫來太后也不見,朕親自來還是不見,朕還以爲母后生了朕的氣呢……多虧幾位太妃爲母后排遣寂寞,太后心情愉悅。連臉色都好了許多。知道母后身體無恙,朕也安心了。”
隨着皇帝的話,太后的臉色幾度變幻。越發難看。
謝玖低頭,狠狠咬住自己的舌頭,以防被太后那張精彩絕倫的臉給愉悅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惡人自有惡人磨。
擠兌了她一時帶半晌,這回她兒子來了,她也就老實了。否則還真當沒人敢揭穿她的詭計,對外說是讓她聯合皇帝給氣病了。實則在鹹熙宮玩兒的這叫一個嗨,天天輸銀子。天天叫人來戰。
“母后,”顧宜芳輕輕地喚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太后瞅了瞅桌案,茶盞讓她砸了皇后,茶壺卻不知被郭嬤嬤何時給收走了,不在手邊。
“何事?”她心不在焉地問。
“母后吃的可好?”
顧宜芳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從吃到拉問了個清楚明白,最後眼瞅着太后鐵青着一張臉,抓着扶手,像是分分鐘失控衝過來撓他,他才歇了口氣:“皇后才接過宮務,還不大熟悉,一上來就碰上這麼大的事,朕想着母后若是身子尚可,不妨指導指導皇后,朕再將瑞王叫進宮來,這些紅白事他經歷多了,有他從旁協助,也免得哪裡做的不對,讓外人瞧了笑話。”
太后憋了一肚子的氣,“皇上都想好了,就照皇上說的辦吧,只是哀家頭疼的病犯了,怕是幫不上什麼,就讓皇后和瑞王看着辦吧。”
“哦。”顧宜芳黑亮的眸子關切地望過去。“母后可是推牌九時間太長,坐的累了?”
成太妃哭的久了,口渴正喝着茶,聽皇帝這一問,一口氣沒喘\息嗆得她咳的驚天動地。
太后只裝作聽不見,斜着眼睛瞅着皇帝,“是,趕緊出去吧,哀家不耐煩看見你。”
“那愉太妃喪禮是按什麼等級,母后可有示下?”顧宜芳見好就收,也不是真想把自家母后給氣個好歹。
誰知這話正杵太后心窩子裡,立馬就炸了廟,一巴掌拍到桌案上,怒道:“你們是合着夥兒的來氣哀家的是吧?愛怎麼辦怎麼辦?謝氏不就是個陰陽鬼,成天裝神弄鬼的嗎?她說愉太妃要怎麼辦,她怎麼說就怎麼做,反正不會說人話,和鬼倒是溝通的挺暢快。讓她自個兒——讓她和鬼商量怎麼個辦法吧!”
太后一甩袖子,由着郭嬤嬤扶着回了裡屋。
倆太妃頓時連大氣兒也不敢喘,心道這就是親兒子,打完就好。否則就這麼兩個神經病掐一塊兒,分分鐘出人命啊。
顧宜芳絲毫沒料到他這個最平和的問題把太后給惹急了眼,不禁一噎,奇怪地看了謝玖一眼,兩人默契地向兩位太妃告辭,擠着同一頂軟轎回了昭陽宮。
路上,謝玖將愉太妃一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顧宜芳半晌無語。能將他那身經百戰的母后給坑了,還坑了不少銀子,他真不知道該說這幫太妃個頂個兒不是省油的燈。還是太后根本就是玩兒入了迷,也顧不得分辯真假。
“那就按愉太妃的意思辦吧。”顧宜芳緊緊皺着眉頭,時不時伸出手指插\進頭髮裡撓撓。
謝玖看了他一眼,“怎麼了?一直看你摸頭,是哪不舒服?”
“雨水澆的難受。”顧宜芳越想越氣。
……
謝玖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比個大姑娘還嬌氣。
下了軟轎,謝玖一路牽着皇帝又將他送進了沐浴間。這回學聰明瞭,根本就沒跟進去。反而一個急步閃出了遊廊。當下就吩咐柯秀去凝香殿,籌備愉太妃的喪禮。
寧妃接到皇后口諭的時候也是醉了。
這麼大個事兒就得皇后出頭啊,可她們這位謝皇后卻是好生清靜,大事小情都往她身上砸。連太妃的喪禮都讓她出面,真不知道是過於信任她,還是根本懶得管。
寧妃雖說這麼想,心裡卻頂滿意自個兒深得皇后重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直奔壽康宮。果然在好操持之下,井井有條,其餘是皇后讚許。
太妃甍按規矩停靈十四日,後\宮裹素。宴飲俱免。
因爲愉太妃的死,中秋宴會也不了了之,一應慶祝全免。
謝玖本就對接受諸多外命婦覲見心有餘悸。唯恐哪個身邊帶着形容恐怖的厲鬼,她若有準備還好,萬一一個不留神失了儀,當着衆人鬧了笑話,她一頭撞死的心都有。
因愉太妃之死,不用見許多外客。謝玖倒是鬆了口氣。
反而顧宜芳心裡過意不去,不只一次表示歉意。
封后大典前。大皇子夭折,就沒有給她大辦,他本意是在中秋宴會上命內外命婦頂禮參拜,顯示她一國之母的威儀,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她的皇后,大燕朝唯一能與他並肩而立的人。誰知橫生波瀾,又讓太妃之死給擋了道。
謝玖不以爲意,可顧宜芳直接定下皇后生辰是重中之重,一定給她大辦。
“其實,只要你心裡有我就好。”
“朕心裡自然有你,”顧宜芳握着她的手,“朕也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朕心裡有你,你是全大燕——不,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
謝玖心道,如果你不時不時地犯一下神經病,她倒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
顧宜芳也不管謝玖是個什麼想法,立馬自由地暢想今年謝玖的生辰要怎樣過。一會兒在長信宮夜宴衆朝,一會兒兩人泛舟在御花園,一會兒又建一艘大船,遊船河上辦。
謝玖忍了好幾忍,最後還是沒提醒皇帝,她生辰是在十二月,劃的是哪門子船?
不過閒來無事,便聽他絮絮叨叨,想一出是一出,顧宜芳正說到興高采烈處,只聽門外高洪書隱忍的聲音報道:
“莊妃求見。”
此時正是晌午,莊妃滿頭大汗就隨着高洪書進來,右臉上明晃晃地幾道抓痕,一見謝玖好懸沒直接淚噴,跪地上就不起來。
謝玖心裡頓時咯噔一聲,連忙起身去扶莊妃,可莊妃身上就跟壓了千斤墜似的,謝玖幾乎使出吃奶的力氣,莊妃居然就紋絲不動。
“莊妃,有話好好說,你這樣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謝玖終於無奈地鬆開了口,喘了口氣。
莊妃抽抽鼻子,“娘娘,臣妾實在是管不住華陽。她這幾天就鬧着要見秦氏,我哄她表現好了,總會有見秦氏的一天。誰知她前兩天還能聽進去,後來就知道臣妾是在騙她。今天就和她那幾個侍讀一起要去望春宮,下面的人一開始沒有察覺,只當她們玩捉迷藏呢。後來找不到人,嚇慌了神纔來報臣妾,臣妾一路追過去,華陽就跟瘋了似的,可着勁兒地撓臣妾——”
她指着自己火辣辣的臉蛋,眼淚刷地就流下來:“娘娘,這就是華陽給臣妾撓的,您要爲臣妾做主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