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玖聞言一驚,愣眉愣眼地看向安春,嘴脣微張,眉頭緊緊蹙起。“到底怎麼回事?”
事實上,除了昭陽宮,後\宮基本上已經知道個七七八八。不過卻不是有人存心隱瞞,皇后一向在昭陽宮養病,皇帝早放話不許任何事來打擾皇后靜養,寧妃上一次不過是遞秦夫人傳句話就被罵皇帝罵的狗血淋頭,她哪裡還敢再因爲秦家人來故意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再者,寧妃便是想破腦袋,再體貼皇后之意,也想不到皇后會關注一個侍讀。哪怕這個侍讀新近封了縣主,又是秦妃的侄女,話說秦妃都死透了,不論是華陽還是新封的安平縣主,與皇后相差的等級不要太遠!
寧妃協理後\宮,她攔下來的事,自然也就沒有人夠格上昭陽宮和皇后閒話家常。
可是寧妃不知,皇后親自派到長夏宮的宮女卻不敢怠慢,趁着長夏宮人仰馬翻,亂成一團的時候就找來了昭陽宮。
安春一聽事關秦溱,雖然不十分清楚皇后因爲什麼那麼着緊秦溱,可每隔幾日便要問上一回,是以安春越發不敢怠慢,仔仔細細地詢問小宮女,最後直把小宮女把三天前秦溱吃多了香蕉壞了肚子的事都給爆了出來。
安春見問無可問了,才放走了小宮女,又找到耳聰目明的,打聽了現下宮裡的風氣。
原來是華陽最先發現秦溱昏迷的事實。
以往,哪怕秦溱病着,每日辰時初刻也醒了穿戴好,偏偏今早辰時末也不見秦溱醒來。華陽是個急性子,之所以能等到那時,不過是因爲秦溱近來身體虛弱。咬牙強忍。
後來實在是忍不過,就去推秦溱,推了幾下也不見秦溱有反應。華陽身邊的人便覺情況不好,與華陽一說。華陽當時就嚇哭了。
才挨完帝后的訓斥,就鬧出這麼大的漏子,莊妃哪裡還敢有絲毫耽誤,趕緊派人去請寧妃,然後又趕緊請了御醫。
莊妃原不敢因爲秦溱驚動太后,畢竟不是太后親孫女,太后近日沉迷推牌九,不理宮務。哪知華陽等半天見御醫還不來。便覺御醫怠慢,領着十幾個宮人直接就鬧到了鹹熙宮。
結果,太后自然是向着華陽,把寧妃又給叫去訓了一頓,只道她辦事不利。
太后這一番作爲,立馬整個後\宮便風傳起來,不到一上午便鬧的人盡皆知。
“幾個御醫都瞧不出病症,最後陸院判親自出手,也是一樣的結果。”安春忽見謝玖臉色陡變,心裡不禁咯噔一聲。驀地聯想到前陣子皇后也是一般的症狀,當下便更小心起來:
“直到現在,還是昏迷不醒。”
謝玖秀眉緊蹙。心下狐疑。
她與秦溱第一次見面後,她曾經短時間的陷入昏迷,之後更在秦溱受傷的情況下離魂離體。之後幾次見面卻沒有任何異常,怎麼偏偏昨日見過之後,秦溱就如她當初那般昏迷?
如果說之前她是重生在這個時間,靈魂被排斥的話,那現在……是說秦溱的靈魂相比她要弱些嗎?
所以,是秦溱身體出現狀況,而不是她?
這麼想着。謝玖下意識地環視四周,近來宮裡的鬼魂不比往年。許是宇文風把宮裡風水給改好,鬼魂逐漸在減少。昭陽宮裡別說秦溱,別的鬼影子也沒有半個。
安春默默地打了個寒磣,總覺得皇后那雙眼睛陰森森的,不知道在瞅什麼鬼。
“你先下去吧,讓人盯着長夏宮,一有異動即刻來報。”謝玖慢慢擡手揮退安春。“有些事,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安春眨眨眼,現在長夏宮那人仰馬翻的勁兒,分分鐘都是異動,分分鐘都來報?
她默默地走出房門,還在研究什麼才叫‘異動’,便聽謝玖突然擡高聲音,煩躁地道:
“算了,備轎,本宮親自去長夏宮看看。”
皇后一向是個快刀斬亂麻的,極少看到一時三變,這麼糾結顯然是放在心上的,安春不敢怠慢,忙叫了軟轎,一柱香的工夫謝玖已經帶着烏泱泱一堆宮人壓到了長夏宮門口。
幾乎是她才下轎,莊妃已經一溜小跑迎了出來。
那亮晶晶的眼睛幾乎沒噴出一缸眼淚來,才把個暴躁的太后給送走,又迎來這位大燕宮頂級的鬥士,她這小小的長夏宮裝不下這兩尊佛,有多遠死多遠吧!
“拜見皇后,皇后鳳體違和,怎麼還來……”在謝玖微微驚訝的目光中,莊妃識食務地把下面的話給嚥了回去。
好吧,她就是違和,也不允許別人說她違和。
皇后駕臨就迎上來罷了,還問她爲什麼來?
如果不是謝玖清楚莊妃腦筋時不時地短路,是個傻貨,她還真以爲莊妃這是要往外攆她呢。
“本宮聽說小秦溱病了,特來探病,現在……可醒了?”
莊妃模糊的腦袋終於一閃靈光,皇后對她的長夏宮瞭如指掌,連個小姑娘病了都一清二楚,這是在她身邊放了多少棵釘子啊?
莊妃只覺一陣小陰風嗖嗖地順着腳後跟往上躥到脖梗子,把她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臉上變顏變色,根本就沒想到宮裡的消息已經傳飛了,不只昭陽宮,其他宮裡也有所耳聞。
除了含章殿,皇帝緊急召了內閣大臣議事,其他但凡有點兒活動能力的就沒有不知道華陽公主又作開了。
“回皇后,還、還暈着。”莊妃跟驚着的家雀似的,瞪着兩眼珠子,頭髮根兒都豎起來了。“御醫都只說是身體虛弱,前些天病體未愈,虛弱所至。”
這些御醫倒是省心省力,上一次她昏倒就是這樣一番說辭。如今更是連其他理由都懶的想,直接把她的病歷拿過來用。
謝玖佯裝沒瞧見莊妃神情異常,任由莊妃手腳順拐地領她去了秦溱的房間。
只這裡卻不是她上次去見秦溱的屋子,比之前的房間更大些,裝飾擺設也不盡相同,隔幾步就有宮女太監站立兩旁。
一問才知這是華陽的屋子。
聽着莊妃極力渲染華陽與秦溱姐妹情深的一幕一幕,謝玖卻只覺頭暈眼花,腿抽筋。
華陽在失母的打擊下,越發依賴秦溱,而秦溱也是家裡異母姐妹衆多,自小就是鬥心眼兒鬥過來的,一個傻貨,一個心眼兒多到時不時地就要溢出來的能弄到一起去,還好的跟一個人似的,謝玖表示對老天爺這極富創造力的思維點贊。
別人不知道,她自己卻再清楚不過,前世她是厭惡華陽到了一聽這名字就反胃的地步,恨不得拿她當坨屎扔進茅坑裡。偏她一直到自己死,還在秦妃的庇佑下,皇帝無度的寵愛下橫衝直撞,肆意地活着。
此時秦溱緊緊閉着雙眼,狀似熟睡地平身躺在榻上,華陽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辭。
“華陽擔憂秦溱,哭鬧不停,臣妾也是沒有辦法,才教她念‘阿彌陀佛’,爲秦溱去災祈福。”莊妃壓低了聲音,一臉心虛地解釋道。
謝玖嘴角抽搐,莊妃這般教養方法,二十年後還不教出一代神尼啊?
這是爲她祈福?她怎麼看怎麼像是在超渡亡魂啊?
“華陽!”莊妃直勾勾地盯着華陽,不想失了禮數,皇后責她管教不善,歡快地揮着手裡的錦帕揚高了聲音道:“快見過皇后,皇后來了。”
完全沒有看到皇后那如遭雷劈的一張臉。
直到莊妃身邊的大宮女不忍卒睹的別過臉去,皇后連她家娘娘這般傻貨都容得,誰再在背後說皇后容不得人,她、她詛咒那人到死!
皇后,那是多麼寬厚仁德的一個人!
華陽像是受到重大打擊,沒了往日囂張的氣餡,乖乖地行了禮,又再度回到榻前作超度亡魂狀。
此時,謝玖已經雷的外焦裡嫩,完全說不出話來。環視屋內,唯有一個宮女鬼穿牆越室而過,不留下一絲陰風。
反而是替小秦溱出頭的小皇子鬼不知到了哪兒去,完全失了蹤影。
她隔着華陽看了看小秦溱,面色一如昨晚見的那般憔悴,瞧不出其它的異樣。
這一路上,莊妃早把秦溱的病大大小小講了一遍,細到太后是怎麼吩咐的,御醫相互交流之間的小眼神,謝玖晃了一圈,居然感覺到問無可問。
唯有誇了莊妃兩句盡心,並囑咐她好生照顧秦溱,這便轉身走出長夏宮。
誰知才邁出殿門,便見秦夫人一陣風似的從外面搶身進來,滿面焦急,臉色一片慘白。
秦夫人想不到和皇后碰個正着,一時間呆愣當場,只到皇后身邊的宮女冰冷的眼神射過來,才激靈打了個寒顫,福身一禮。
太后被華陽一頓作給作到了長夏宮,看到昏迷不醒的秦溱就頭疼的要命。
這可好,人家親孃哭爹喊娘求着要接回孩子,皇帝硬是不許,反而圈在宮裡三天兩頭有病,也不知道該說這孩子命小福薄,還是八字和宮裡犯衝。
如今居然就這麼暈了,御醫還都束手無策!早知今日,她非強硬地將秦溱送出宮外,何至於皇家現在這被動的局面!
太后煩的頭髮都白了兩根,可這也不是瞞的事兒,當即就派了小郭嬤嬤親自去接秦夫人進宮。
誰也料不到就是這樣巧,謝玖一進一出,正被秦夫人堵個正着。
儘管秦夫人很快回神,可謝玖還是捕捉到了秦夫人垂眸之前那一閃而過的恨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