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把皇帝的心不在焉看在眼裡,除了開始時祝壽詞,自從母子倆談起前朝那些事,皇帝便有意無意閃躲。皇帝不希望後\宮干政她理解,可如今廢后之事已經鬧的滿朝皆知,每天砸到鹹熙宮的請安牌子都能當柴火燒了。
她不過是想了解了解皇帝下一步的打算,皇帝就各種打岔溜號,不知道是根本沒想好下一步計劃,還是皇帝覺得不適合告訴她,他接下來將要做的。
皇帝的視線有意無意總往左邊惠妃的身上飄,太后現在根本對皇上已經是放棄治療狀態,想和惠妃說話就隨便說唄,偏偏就扯這麼一個謊。這是噁心她呢,還是想在衆妃面前給惠妃長臉?
太后深吸一口氣,嘴角揚起假笑的弧度,望向謝玖。
只見她輕輕蕩起一抹笑,巧笑顏兮:“太后錯愛,臣妾愧不敢當。自臣妾進宮蒙太后多番照拂,如今不過略表寸心,只希望太后不嫌棄。”她頓了頓,羞赧一笑。
“臣妾聽聞太后喜愛前朝李景的山水畫,便請家母在宮外留意,特請了鑑賞師父把關,終於得了一副真跡。”
實際上,那根本就是擺在樑國府庫房裡的衆多畫作中的其中一個,謝玖進宮就隨着她壓箱底跟了進來。
去年她也是送了書畫,今年謝玖也不想太過乍想,穩妥些依葫蘆畫瓢,沒有絲毫別出心裁的想法。不過看太后眼神一亮。謝玖就知道自己是壓對了寶。太后對她有成見也好,綜合了各方利益還是看不上她也好,她不求能一步步博得太后的青睞。只要別馬屁拍馬腿上,她也就知足了。
像皇帝說太后誇她乖巧懂事,她實在是不敢相信。
太后那疑惑的小眼神,將皇帝賣了個徹底,像是比她更加不敢相信的模樣。
顧宜芳點了點頭,“惠妃有心了。”
雖是誇獎,臉上絕對看不出滿意的樣子。
太后也乾巴巴地對謝玖來了一句。“惠妃的確有心。”
她收到的禮物,喜歡不喜歡的難道不應該是她親自說嗎?就算是表揚。也該她出頭,皇帝在她生辰誕上搶的哪門子風頭?她便是再看不上惠妃,也不至於小家子氣,該誇的時候還耍臉子給人看。
菜陸續上了桌。歌舞也開始了。
自從皇帝生辰上,有個妃嬪一摔成名,後來卻又莫名其妙地被皇帝給罵了一頓,還給貶了位份,心思活泛的妃嬪就此歇了心思,再沒個敢冒冒然出怪招的。尤其太后是個雷霆手段的,敢搞砸太后的場純屬自己找死,獻藝的衆妃大多中規中矩,不是獻詩就是奏樂。跳舞的只有零星一兩個。
除了開場,惠妃和秦妃代表衆妃向太后說了幾句吉祥話,音樂一起。接下來的場面就輕鬆了許多。
寧妃雖說秦妃和惠妃兩方面交好,可因惠妃更得皇帝的寵,一向更偏惠妃一派。如今秦妃把她安排在惠妃一列,明顯是看穿了寧妃的兩面派。秦妃既表明了態度,寧妃對着惠妃索性一面倒地討好,將秦妃賣個徹底。
謝玖讓皇帝看得緊。不好自己出手,多了寧妃助力。她求之不得,兩人一拍即合。
周妃本就厭惡秦妃,如今夾在惠妃和寧妃中間,三人在共同敵人的情況下,居然聊的歡暢不已,感嘆連連。
寧妃與周妃雖然都是妃位,但寧妃家世低微,晉位不過是一年前,自覺地把身價放的極低,拿着酒壺就給謝玖和周妃倒酒。
“在宴會上喝的不盡興,改天去凝香殿,咱們說她個盡興,玩它個盡興。”寧妃笑眯眯地道:“別的不敢說,我那小廚房做小菜還是有一手的,尤其冷盤最爲拿手。”
謝玖點頭,拿起酒杯,還沒到脣邊就聽皇帝含着怒氣的一聲怒吼:
“惠妃,誰叫你喝酒的!”
謝玖一怔,頓時臉上一熱,只見對面妃嬪齊刷刷的眼神就射了過來,那感覺真像是光着身子在空蕩蕩的房間中,突然讓人一嗓子叫了一羣人來圍觀的尷尬,彷彿她做了天大的錯事一般。
“我……我沒喝。”謝玖下意識地放下酒杯,明明喝多愛耍酒瘋的是顧宜芳,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居然是他防她着她喝酒。“我就聞聞。”
“不許喝酒。”顧宜芳擰着眉毛,滿臉的不悅。
皇帝那一嗓子嚎出來,連正在跳舞的宮女都給鎮的一個恍神,不自覺地都望向了惠妃的方向,直把謝玖臊的滿臉通紅,不知道的還當她是個酒鬼,酒後是會做出多無德的事呢。
皇帝雖然這一天對着惠妃就沒個好臉色,可是眼神一直往那邊飄,是有目共睹的。
直到這時,秦妃再想相信皇帝惱了惠妃,完全就是自欺欺人了。
她垂眸,掩下眼中陰冷的目光。
以往皇帝雖然也有寵愛其他女子,始終沒有一個越過她去,就是賈黛珍最得寵的時候,她一句頭疼也足夠皇帝放下賈黛珍陪她。一直以來,她有這種自信,纔敢放手一搏,明知強行保胎,孩子可能連週歲也過不去,她還是要生下他,爲她再進一步穩固地位。
謝玖冒出頭的時候,她以爲不過又是一個賈黛珍,只要她生完孩子回來,皇帝一如既往還會回到她的身邊。
誰知,她太過自信。
她不過高估了自己對皇帝的影響力,更低估了謝玖在皇帝心裡的地位。
在這樣的場合,皇帝一向注重臉面,雖然是當着衆妃斥責惠妃,卻擺明示意他與惠妃的親近。
秦妃深吸一口氣,擡頭便見惠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見她望過去,還輕輕揚了揚眉,眼神飽含挑釁。她心頭一口老血好懸沒就這麼噴出來,皇帝真是白瞎了那雙大眼睛,有跟沒有也沒半點兒差別。
秦妃這時總算明白皇后那種不顧一切也要弄死惠妃的心理狀態。
如果是她承認的對手,容貌學識、身世氣度皆屬上品,哪怕是做爲對手她也會覺得與有榮焉。可謝玖這人天天濃裝豔扮,一鋒芒全露在外。不過是佔了一點點便宜,就忍不住耀武揚威,做出這麼沒品的舉動……
秦妃想伸手一把撓死她算了。
寧妃經皇帝那一嗓子,再不敢無事獻殷勤,不光不給惠妃倒酒,連她也一滴酒也不沾了。
謝玖倒了杯白水,有一搭無一搭地和寧妃周妃聊着,因寧妃時不時顧忌着皇帝的眼神,十分的心不在焉,一場談話七零八落,謝玖漸漸就失了性質,正想出門喘口氣的功夫,只見宮外急步進來一箇中年太監,臉上有幾分與宮裡歡快氣氛不符的凝重。
當下,謝玖便留意着,只見那太監走到臺階下面,高洪書隨即走了下去,不到半刻功夫回到皇帝身邊附耳就過去回了話。
皇帝臉色頓時臉看至極,謝玖眼瞅着他幾乎生生把手裡的酒杯給捏碎了。
顧宜芳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向太后告罪,“兒臣有急務處理,先行離開。打擾了母后的興致,是兒臣不孝。”
太后看自家兒子那張臉拉長的都快砸到腳面上,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也不追問,衝他擺了擺手,道:“你去忙你的,政務要緊。”
顧宜芳微一福身,幾步下了臺階,一陣風似的離開了長信宮。
當下宮裡衆妃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露出驚詫的神色,太后還若無其事地坐在上面,連個官方解釋都沒有,她們也只能當沒事兒發生,傻愣愣地坐在座位上。
昭陽宮裡,皇后氣若游絲地倒在地上,前襟一大片滿是鮮血,臉色蒼白,半點兒血色也沒有。宮人們全都跪在旁邊,兩個太監一人按着皇后的一隻手,幾個宮人臉上被茶盞砸破了頭也不敢包紮,就那麼忍着,鮮血順着臉滴到了前胸。
宮裡一片死寂。
直到一聲尖厲的皇上駕到,才把魂飛天外的一衆宮人全部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顧宜芳氣勢洶洶地率領一衆宮人走進昭陽宮,身後還有個已經喘成狗一般的御醫,上氣不接下氣,臉上比地上的皇后更加滲人,晃晃悠悠的身體似乎隨時都能暈過去似的。
“看看朱氏還有沒有救?”皇帝冷聲道。
御醫重重地點頭,連聲兒也發不出來,當下跪地上就爬到皇后身邊,一搭脈,臉上總算好了些,然後就直衝跟在身邊的醫女擺手。
醫女忙道皇帝跟着回道:“御醫的意思,皇后沒有傷到根本,應該沒有性命之危。”
顧宜芳冷冷一笑,吩咐高洪書將皇后擡到裡屋榻上包紮止血。
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連求饒也不敢,一個個抖的就跟秋風掃落葉般,那個臉上砸壞了像的,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嚇破了膽直接就暈了過去。
“朕讓你們日夜看着皇后,不許出現任何意外,你們就是這樣給朕辦差的?”顧宜芳一茶盞砸到地上,“是不是朕太寬着你們,你們居然也敢這麼敷yan朕?朕早說過,出現一差二錯,不只你們,你們的家人都別想活着!”
“現在是怎樣?都準備好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