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之聲傳來,葉青梧不用回頭大概也知道是個什麼情況,方智、方懷四兄弟只有方懷跟着自己是時間最長的,在武藝上得她的指點也頗多,雖及不上她的劍鋒犀利,可也不是誰都能壓制的住他的。
不過,讓葉青梧意外的是,方懷一劍擊出,這三十幾名侍衛齊齊後退,無人應戰,這不禁讓她蹙了蹙眉頭。
就見呂安雙手抱拳,躬身說道:“娘娘,此人是娘娘貼身侍衛,若是被我等傷到就不好了。”
這就不單單是驕傲了,而是,挑釁!
葉青梧打了個響指,方懷收劍退了回來,她拍了拍手上看不到的灰塵,斜了方懷一眼方懷便下去了,葉青梧轉而對張寶端說道:“皇上呢?”
“秉娘娘,皇上還在上書房。”
“去請皇上過來,此事我親自與皇上說。”
張寶端呆了一下,葉青梧便已經轉身朝裡走去,腳步咚咚,漸行漸遠。
張寶端不敢耽誤,立刻朝上書房去了,而那三十幾名侍衛被直接晾在了那裡。
殿內燭火通明,南硯陪着子蘇在做手工,這段時間以來,子蘇的手工能力越發精進,只要是葉青梧給出來的設計圖,她基本上都能給做出樣子來,偶爾還能自己也塗鴉一個,頗爲自得。
葉青梧進殿時,南硯與子蘇正在擺弄一個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是一輛木質的兒童自行車,前世的葉青梧命苦,從未有機會玩過這東西,等到後來有條件了,自己卻過了那個年齡。
前幾天她心血來潮畫出了兒童自行車的原理圖,誰知竟被子蘇翻了去,這會兒竟然還做出來了,葉青梧不禁搖頭失笑。
她上前一把將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抱了起來,“累了嗎?”
“孃親你看我做出來了?”子蘇興奮的抓住葉青梧的肩膀,大眼睛裡星光璀璨。
葉青梧笑笑,雖然做出來了,不過,木質的肯定不行,但她還是說道:“可曾騎過嗎?”
“騎?”子蘇驚奇。
葉青梧抱着她將她放到小車子上面,雙腿開分分別蹬住一個蹬子,雙手扶把,示意她腳向下踩,車子便搖搖晃晃的朝前跑去,因爲扶不住把,子蘇嚇得叫了幾聲,可隨即發現,後輪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小輪子撐着,就算歪了也不會倒下來,不由又興奮的叫了起來。
洛熠宸走進殿門的時候差點與子蘇的小車子撞在一起,見到這奇怪的東西,他不由挑了挑眉,“這是何物?”
“玩物罷了。”
葉青梧笑了一下,上前將子蘇從上面抱下來,示意南硯也玩一玩,南硯如今雖然身份不同,可到底也是一個孩子,孩童的玩性還在,經過這麼長時間,刀傷也早就好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將車子調了個頭,這才跨上去,也歪歪扭扭的騎行了一段,葉青梧在旁邊指點,“扶住把,轉個彎試試。”
看着南硯騎着小車子在殿中玩,洛熠宸不由睜大了眼睛,“這,這是誰做出來的?”
“是我,是我,父皇是我做出來的!”子蘇興奮的跳着腳,說完又忍不住衝上去,“哥哥哥哥,我也想玩……”
洛熠宸驚訝的看向葉青梧,葉青梧便笑了笑,“別那麼驚訝,她還小,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東西來,充其量不過是心靈手巧罷了,算不得什麼。”
一團熱火漸漸在心頭熄滅,洛熠宸的眼神漸漸不再那麼熱切了,他知道,葉青梧的意思是告訴他,就算車子是子蘇做出來的,也不過是因爲她比別的孩子更聰明罷了,不是什麼妖孽,以後也不要搞出什麼妖邪的事情來。
他看了眼玩耍的孩子,轉過頭看向葉青梧,問道:“急着叫我過來,是想說什麼?”
葉青梧擡手一指仍在殿外候着的那幾十個侍衛,說道:“叫你來看看這些人。”
“嗯?”
葉青梧喝了口茶邁步朝外走去,洛熠宸也只好跟上,此時夏至不知從哪裡走出來,她手裡捧了一柄木劍,身後還跟了幾個宮女,每人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的也是木劍,葉青梧打量了幾眼,便擡了擡下巴,夏至便帶人朝那幾十名侍衛走去。
“你讓我選這些人當侍衛,他們也總得有資格纔是,否則,屆時宮中出了事,我怎知道這些人是否能擔當大任?”
赤裸裸的鄙視原封不動的回敬給呂安之前的挑釁,葉青梧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都沒擡一下。
“他們是皇宮中最好的……”
“是不是最好的,只有試過才知道。”
洛熠宸便知道葉青梧的意思了,她要親自殺一殺這些人的威風,他有些無奈,這些人平時站在金鑾殿聲虎虎雄威,如今被派過來顯然心有不甘,而葉青梧就是要讓殺去他們的不甘,從而心甘情願的做事。
“請皇上下令吧。”
洛熠宸只好朝着呂安等人點點頭,夏至躬身送上劍,葉青梧卻沒拿,她袖中滑出一名摺扇,洛熠宸知道,那只是一柄最普通的摺扇罷了。
呂安等三十多名侍衛脫掉甲冑,皆是一身白色宮內統一發放的衣袍手持木劍朝葉青梧躬身行禮,木劍的邊緣以及劍尖上都沾上了紅色硃砂,葉青梧將扇子遞過去,夏至蘸好硃砂之後再遞還給她。
葉青梧便朝着呂安等人勾了勾手指,“一起上吧。”
此話一出,舉座震驚,洛熠宸冷聲道:“青兒,不要胡鬧!”
“一起上,能傷我一人者,賞黃金千兩。”葉青梧又道。
洛熠宸面色更冷,步子也先前跟了幾步,“皇后!”
葉青梧轉頭,不屑道:“就憑他們,還傷不了我。”
“那也不行!你乃一國之母,若是傷到了……”
“他們傷不了我。”
葉青梧冷冷的打斷他,轉頭又看向呂安等人,“不要藏着掖着,想要擔當大任,必要先堪當大任,若是沒有這個能力,也可立刻退出去。”
此話一出一片寂靜,無人退出,也無人出招,葉青梧頓了頓,摺扇一展,“那便開始吧。”
她說着腳尖一點身子驟然飛出,白衣獵獵,迅速竄入侍衛羣中。
侍衛羣迅速動了,雖然是在宮中當侍衛,可也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無人能承受這樣的羞辱。
乾泰宮的庭院中燈火通明,洛熠宸站在廊下看着白衣翻飛,眉頭緊鎖,身畔不知何時站了南硯與子蘇,南硯蹙眉,卻聽子蘇十分自信的說:“哥哥,你擔心什麼,他們傷不了母親的。”
南硯眉頭蹙的更緊,卻還是嗯了醫生,就在這時,一抹白色的影子飛出戰圈,幾個翻轉後落在臺階之上。
衆人不解。
葉青梧卻道:“身上。”
洛熠宸等人這才往那幾人身上望去,就見這些人心口處沒人一個大大的紅點,不必再想,若是剛纔葉青梧再多用一分的力氣,此時他們都一躺倒停屍了,哪裡還能站着,一時之間不由冷汗岑岑。
葉青梧背起手上臺階,卻道:“在我手下連十招都走不過,這侍衛便不必當了,我只需要最厲害的人。”
“娘娘,我們就是最厲害的人!”呂安等人瞬間反應過來,齊齊跪在地上,懇求道:“學藝不精我們定會加倍訓練,請娘娘再給我等一次機會!”
此一時彼一時,此時的他們哪裡還有先前的傲氣呢?
葉青梧回頭看了一眼,擺了擺手,卻是對南硯和子蘇說道:“晚膳用了嗎?”
南硯立刻拉着子蘇應了一聲,“兒子這就讓人擺膳。”
洛熠宸還沒太明白,不過卻見方懷走了過來,站在那些人前面,一動也不動的站着,不發一言。
洛熠宸沒再理會這件事,他轉身也進了殿,葉青梧忙碌了一天,可謂飢腸轆轆,晚膳的時候又忙着照顧南硯與子蘇,一句話也沒跟洛熠宸講,他靜靜的吃着飯菜,時而看她給兩個孩子佈菜,眼神閃了又閃,終究還是沒說出什麼。
晚膳後,等南硯和子蘇離開了,葉青梧才進去換衣服,剛拉好衣襟,洛熠宸走了進來,葉青梧不禁蹙眉,“你進來做什麼?”
洛熠宸揮了揮手,夏至與夏意退了出去,他便走到桌案旁坐下,慢條斯理的喝了一杯茶,這才說道:“朕尋了一個大夫,說是妙手回春的好手,對各種疑難雜症極有研究,待明日閒了,不如叫來給你把把脈?”
葉青梧耐心的聽着他把話說完,她撥弄了一下掛在腰帶上的那塊玉佩,說道:“多謝皇上一片好心,不過,我看還是不必了,沒必要。”
洛熠宸蹙眉,“你就能確定江鷓鴣是最好的大夫嗎?說不定他不懂的,有人能懂呢?”
葉青梧還是那句話,“那也不必了。”
她將腰帶拆下來連同玉佩一起放在梳妝檯上,也走過去坐了下來。
握着茶壺的蔥蔥玉手幾乎讓人忍不住就握了上去,洛熠宸一邊收緊,一邊問:“爲何?”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她淡淡的說着,用另一隻手執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然後露出一抹苦笑,“皇上,我本來生下來就該死了,勉勉強強活到今天,這一生已強求了太多,無須再繼續強留生命。”
“可我……”洛熠宸的話卡了一下,又說:“可就算你不想,還有我、還有南硯和子蘇,難道你想讓他們眼睜睜的看着母后死去嗎?”
葉青梧又是一笑,“早、晚,他們不都得看着我死了?”
生命的長度是無法逾越的,從年齡上看,若不是發生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南硯和子蘇註定是要看着她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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