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這個人的戒備心很重的，但凡觸及到他一點點切身的利益，他手裡的盾牌就立即要豎起來，抵抗着。
我並不害怕他審視的目光，因爲我夠了解他，只有迎面直視了他，他的戒心纔會小一點。
“溪溪，你剛纔說公司抵押？”他問我，我點點頭。
“恩。就是我不知道公司能抵押多少錢。那個房子……也算不動產吧。”他公司辦公用的房子並不大，不到200平。也是他賺了第一筆錢之後就置下的不動產，當然也跟我沒什麼關係的。
他的公司不同與那些實業公司，所以一旦辦理起抵押貸款，裡面那些辦公設備肯定值不了多少錢，最值錢的就只能是房子了。我的目的就是讓他把這套不動產也吐出來。這樣的話，他基本上就沒什麼了。
不過，我這個想法是好的，他那裡並不會那麼順遂。因爲這是有風險的事情。他得考量。所以，我也不催他。只等着他自己去想。
他想了想，最後也沒鬆口只是說：“這個我想想。房產抵押不是一般的事情。”
“恩。應該的。”我點頭附和，沒說什麼。
這一夜我們相安無事。蘇城大概在想着訂單和抵押的事情，也沒過來騷擾我。所以，我睡得還算安穩。至於他之前拉我擋刀的事情，他是隻字不提了，而我也把這件事埋在了心裡。有些恨，該發的時候才能發出來，不該發的時候，泄露多了只會對自己不利。
第二天是週末，我沒去上班。蘇城也起的很晚，都快中午了房門還沒開。
我當然不想跟他在家廝磨一天，所以就想着趁他沒起來，趕緊出門回我爸家看看。可是我剛提了包準備走的時候，家裡就來人了。
三個人，一男一女，外加另外一個，我認識的人。我婆婆。
那女的先開口：“請問這是蘇城先生家嗎？”
我點頭沒說話狐疑的看着他們。該不會是我婆婆在外面又犯事了吧。我婆婆現在這個樣子真是不敢恭維，整個就從垃圾堆裡揀出來的一樣。
我正想着的時候，就聽那女的說：“我們是街道辦的，在路邊發現這位老太太，她神志好像有些不清楚。問了半天才問出來大概的情況。我們就把她送回來了。請蘇先生一定要照料好自己的媽媽，不要再讓她到處亂跑了。一個腦經不清楚的老人家，到處亂跑是很不安全的。”
這女的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輕微的責備的目光看着我，我也沒跟她爭辯什麼。伸手把我婆婆給拽了過來，然後對他們說了聲謝謝。
這二人在我家也沒有停留，囑咐了二句也就走了。他們剛走，蘇城就下樓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其實早就知道了，懶得下來，反正他一下來那臉就陰着。
“蘇城，你看這怎麼處理？”我問他，因爲我婆婆目前的情況是需要人照顧的，而我肯定沒那個好心。
蘇城看着我，我用表情告訴他，他心裡想那些已經不可能了。我是不會再像從前一樣伺候我婆婆了。
後來，他想了一圈之後，給了我一個答案：“乾脆送養老院去吧。前面就有一個。”
我一聽，心裡不由冷笑。我還當他至少也要請個人在家服侍呢，搞了半天他就是一個送養老院了事了。看來，他現在是連看都不想看到他媽了。這人真是冷血，連自己媽都不要了。
我心裡雖然這麼想，嘴上卻認同了他的做法：“好，那你準備一下，要不然我們現在就去。”
他也沒意義，最後瞅了他這個呆呆癡癡的媽一眼，轉身上樓取東西去了。
我沒想到，蘇城還沒下來，門外就又來了一人。表叔，他那形象不比我婆婆好多少。他竟然又找來了。
這人，我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他比較合適了。這皮也太厚了，就算是蘇城是他兒子吧，這兒子也寧願報警抓他都不管他了，他還要腆着臉貼過來，真是讓人噁心。
“雲珍，你真是，讓我擔心死了。一個人跑出來。我還當你出事了。幸虧你還知道回來。”
表叔倒是不嫌棄我婆婆，上來就抱住她。蘇城從樓下一下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他頓時又氣瘋了。
“你特麼的怎麼又來了？給我滾。”
蘇城邊吼邊跑，奔到表叔身邊，一把就把他媽拽了過來。
“蘇城，你看你……你……”表叔指着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實在厭煩了看這一家子人又在這打成一團，所以拉了蘇城一把，跟他說：“算了，蘇城，別吵了，先把媽送去養老院吧。”
這句話剛說完，蘇城還沒來得急反應，表叔就蹦了起來：“什麼？你們要把你媽送養老院去？”
“是的。”我隨意的答了一句，心裡對他眼裡的那點亮光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很快，我就知道他打的到底什麼主意了。因爲他叫了起來：“送養老院好啊，把我也一起送去吧。有吃有喝，我以後再不來煩你們了。蘇城啊，我好歹是你爹啊，盡點孝心也應該吧。”
見過不要臉的，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不要說蘇城了，就是我聽着也快要嘔吐至死了。
蘇城那個氣啊，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他瞪了表叔二秒鐘之後，突然轉身往廚房奔去。
等他再出來，我就呆了。蘇城，他舉着一把菜刀，衝了出來。
“你特麼的給我滾。不滾，我今天砍死你。”蘇城現在也基本跟個瘋子差不多。我毫不懷疑，他真的會砍死表叔。
表叔今天也奇怪了，瞟了那寒光閃閃的刀一眼之後，竟然上到了蘇城的跟前。
“好啊，蘇城，你這個不孝子啊。你還想砍死你爹啊。”表叔一點點往前擠，看都不看那刀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反正，他看起來就像個不畏犧牲的鬥士一樣。
表叔越是英勇，蘇城就越發的顯得怯懦，他舉着刀還被表叔逼着步步後退，最後退到了我身邊。
但是，他嘴上卻是不慫的依舊在叫囂：“你別過來，再過來我砍死你。”
表叔不知道是不是被眼前這個親兒子舉刀要砍他的場面給刺激了，樣子也瞬間癲狂起來。他就這麼往上逼近，嘴裡不依不饒的喊道：“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送我去養老院好好的把我這個當爹的養起來，我就天天來，反正你是我兒子，我纏我兒子，不犯法。”
潑皮無賴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臉皮的厚度已經不能用正常人來形容了。
我看着蘇城，只覺得他整個臉都憋的通紅，那雙眼睛，更是赤紅的嚇人，彷彿裡面正在醞釀一場血腥的風暴。
其實，我這個時候都沒有察覺到蘇城的殺機有多重，我只是覺得他彷彿有那麼點想結果了表叔。
當我感覺到他的殺機時，我就想後退，避開。可是這時候卻晚了，
蘇城突然發了瘋一樣的一把甩掉菜刀，然後抱住了表叔，按住他的頭就往茶几上尖角上撞了過去。
我真是呆了，表叔更是完全沒有抵抗力，我看見他的眼睛，死魚一樣的翻着我們。
一下，一下，又一下。我眼睜睜的看着蘇城把表叔的頭死死的撞向茶几。這個茶几可是實木的。那尖角是真的能碰死人的。
也就是一分鐘的時間，表叔叫囂的聲音就沒有了。取而代之是鮮紅的血順着他的頭流下來，而他那雙死魚樣的眼睛，還在翻着，恨着，彷彿再說，他做了鬼也不會放過我們。
我想起蘇俊死時候的場景，那種死不瞑目的感覺又一次狠狠的刺激了我。我害怕，害怕的尖叫起來。
“啊……”
我的叫聲激醒了蘇城。他猛然甩開表叔，伸手一探，接着往後退了二步。雙手揪住頭髮，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我能體會他現在驚恐的心情。就算他心裡再想殺人，可是一旦真的殺人了，那還是恐懼的。蘇俊雖然也是死在他手上。可那不同，他不是這樣直接的殺死他的，那種恐懼遠遠比不上現在。
表叔的死狀很慘，滿頭滿臉的都是血，只有那一雙眼睛，討命似得閉不上。就這麼睜着，看着，看的人心中發狂。
我緊緊的抱住自己，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而這時候，蘇城卻突然轉身掐住我的肩膀，發狠一樣的對我吼道：“溪溪，你聽着。這件事情對誰也不許說。更不許報警。聽見沒有？”
我本來身體就發抖，被他這麼掐，更是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他不許我報警，我明白他的意思，誰願意坐牢呢？可是，這種人命官司真能躲的掉嗎？
我沒有說話，因爲根本不知道說什麼。我的腦子裡一會是蘇俊，一會是表叔，二個死人交疊在一起，感覺自己的神經都快崩潰了。
這時候，我才聽蘇城自言自語說：“明天請個殯儀公司過來發喪，就說……就說上樓頂修東西的時候掉下來碰到石塊跌死了。問起他的身份，就說是……是，我爸。”
他從齒縫裡擠出最後一個字，其中並沒有殺死親爹的愧疚，有的只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