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來,她一直都想,如果,當初他說離婚的時候,她不要那麼理智,她也能做到一哭二鬧三上吊,是不是他們就不會分開了?
假如時光倒流,她能做些什麼……假如他不放手,多年以後……
可是生活,沒有假如,更沒有時光機器。
“傻瓜。”厲景鎬出神的凝望着蕭沛語,當時的她怎麼就如此倔強呢?爲什麼不去找他?他們本可以一起去面對那道難關的,可如今,他還要怎麼將他留在身邊。
“那如果當初,你知道那一百萬是怎麼來的,你還會不顧一切的把那筆錢給那個需要的人嗎?”她會嗎?
“我會,但我不會讓蕭浩煜去做那些,我會自己親自去做,更不會讓大頭做那個無辜者,因爲那個人太需要那些錢,想幫他,我別無選擇。”
傻瓜,怎麼非要做個讓他心疼的傻瓜呢,他前生積了多大的德,今生換來了她的如此深愛,“他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對,比我自己都重要,我追他的時候的就說過的,我可以爲他做到一切。”四目相視,她知道,他已經知道了一切,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但真要面對了,他們不是擁抱在歇斯底里的痛哭,而是疼着心,忍着愛,因爲欠的下總是要還的。
“那你爲什麼不能愛他呢?”爲什麼?現在他要用什麼來償還她這份愛,她說不能愛了,而他,卻不能不愛了。
蕭沛語捧着咖啡的雙手無意間收緊,她這輩子都不想讓他知道那件事的,依他的個性,她一定接受不了。
“所以,是因爲那筆錢,你纔要自己留在他身邊的,是不是?你爲什麼要自作主張的做這些?你知不知道,那筆錢買斷的是什麼?”厲景鎬深邃的眸子裡多了不知名的期望,連他自己都很矛盾的問題,他想要聽到怎樣的答案。
蕭沛語莞爾一笑,內心悲悲涼涼的,不爲其他,就覺得怎麼和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現在他們之間的那點事,只要一想起來,一面對,都會像個卡在喉嚨裡的一根刺,咽不下去,也咳不出來,卡在那裡久了,還會感染髮炎,甚至發燒,再引起一系列的併發症。
或許他們之間一直缺少的,只是一個句點,華麗而完美的句號,那根刺,要麼手術拔出來,要麼就忍痛嚥下去。
“厲景鎬,四年前我回去的那次,你和那個初戀田紫琪,真的做了嗎?孩子,有嗎?”她也不知道怎麼了,怎麼就突然問出了這個問題,或許這件事纔是該劃傷句號的終點,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都忘了說那句,再也不見。
厲景鎬皺眉,深邃的眸子凝聚在她如湖水般清澈的雙眼裡,明明那麼清澈的一雙眼睛,爲何他就看不透,讀不懂呢?
他嘴角微翹,很有興致的說道,“你說呢?”如果他們註定在一起只會傷害,那就痛着愛吧。
蕭沛語的心就像被利爪抓着一般,擰的她揪心的疼,她明知道這麼問,他一定會心痛,可她別無選擇,她對他輕鬆的笑了笑,好像兩人在聊的都是別人的事情一樣,疼痛和他們毫不相干似的。
“我就說嗎,當初田紫琪進你公司的時候,我不同意和你鬧,你還說我不可理喻,無理取鬧,其實你們倆早就有……”
“別說了。”厲景鎬突然冷聲阻止了蕭沛語後面要說的話,原本幽靜的咖啡廳裡因爲他冷若寒冰猶如來自千年冰窖的冷聲而驟然降溫,似乎在瀰漫過他聲音的地方都驟然結了一層刺骨的冰。
同一時間,餐廳裡在場的人都想他們的位置投來一探究竟的目光,但很快,那些異樣的目光只是轉瞬即逝就恢復了最初的寧靜,就好像剛纔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別說了。”厲景鎬低沉而又沙啞的噪音重複着剛纔的三個字。
他低垂着腦袋,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眼眸中的思緒,卻能透過他的低沉的聲音而感覺到他內心無邊無際,無盡的憂傷。
沉默過後,厲景鎬依舊像四年前一樣,沒有給她一句解釋,因爲在他的心裡,沒做過的事情,無需解釋,就好像曾經她說過的,解釋是爲了掩飾,既無需掩飾,有何必多此一舉的去解釋。
厲景鎬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摘掉了一直都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一幕,就如同電影場景裡的慢鏡頭,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摘那枚戒指,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決定摘下那枚戒指,她是讓他有多絕望,有多看不到希望,他纔會摘下了那枚戒指。
蕭沛語明明已經模糊了視線,可他摘掉戒指的那一動作,卻清晰的映在她的瞳孔裡,鉑金的光亮刺酸了她的眼睛,同時,更如一把利劍,刺痛了她的心。
他說,“這枚戒指當初是你買的,現在還你,蕭沛語,你一定要幸福。”
這麼多年了過去了,他還帶着,而她在離婚的那一天,回家的路上,她就賭氣的摘掉了戒指,將它扔在了旁邊的花園裡,蕭沛語,這些年,你錯過了多少?
每次在面對厲景鎬的時候,她都對自己說,拋下一切,就只跟着心走吧,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就只要和他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在面對現實,面對蕭浩煜的時候,她就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是回不去的,有些人,決定是註定走不到一起的,即使命運讓他們再次相遇,依然還是走不下去。
三年的婚姻最後以失敗而告終,那個時候,已是他們的終點,也是他們故事的結局。
蕭沛語每次看到蕭浩煜頹廢的模樣坐在輪椅上,空洞而茫然的眼神望着窗外時,那個時候,她還怎麼對他說,“其實,他並不再愛她,他只是在實現小時候的一個夢,完成一個許多年前,身邊人都覺得他理所當然應該完成的使命。”
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因爲愛情而走到一起,牽着手一起走下去的呢?又有多少人牽手走了一輩子,卻還是因爲當初的愛情呢?愛情兩字,自古以來都是讓人 永遠都解不開的迷。
蕭沛語獨自一人坐在咖啡廳裡,她拿起厲景鎬留下的那枚戒指,緩緩的,輕輕的,戴在了自己的中指上,還是和從前一樣,有些鬆,但卻也不至於掉下去。
她起身做到了厲景鎬剛纔做的位子上,剛纔她進咖啡廳的時候,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他正望着窗外的某個地點出神,蕭沛語模仿者他剛纔的角度,目光焦距在某一個點,她想知道他剛纔看到了什麼?
可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只有三三兩兩路過的行人,還有……還有……他越來越模糊的背影,他背對着她,朝她揮手再見的背影,他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他先轉身了,那她就別在追他了,因爲,回不去了。
這段感情,他們都累了,筋疲力盡,或許畫上句點,重新起行,纔會讓他們有所喘息的空間,纔會讓他們在見面時,有對彼此微笑的權利。
在他們兩人見面前的兩個小時之前,張敬航和生意場上一直都很照顧他們這些後輩的老朋友,出現在了厲景鎬的辦公室裡,那個朋友告訴了他三年前借給他們公司的兩百萬,有一百萬是蕭沛語拜託他給厲景鎬的,那個時候,蕭沛語求他不要告訴厲景鎬,那些錢是蕭沛語親自送去的,這也是這幾年,他們要還錢而老丁一直推辭不要的原因。
厲景鎬一個人站在辦公室裡的落地窗前,他說不出心裡是怎樣的一種滋味,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給的,那個時候他們已經離婚兩年了,離最後一次見面也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而她卻還知道他公司的動向,面臨的危機,她一直都在默默的關注着他,她對他的愛根本就沒有停止過,即使當初他用絕情的話傷害了她,即便她以爲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她還是默默的在背後幫助了他。
可是,也就是那一百萬,從此買斷了他們的愛情,在她接受了 蕭浩煜那筆錢的時候,她已經做出了選擇,而最近她吧還得知了那筆錢的來歷,如今,她更不會離開蕭浩煜了,因爲她已別無選擇。
現在,他還能拿什麼去挽留她,只是愛,已經不能將她留在他的身邊,蕭沛語揹負着對蕭浩煜的歉疚而不得不留在他的身邊,照顧他,守護他,給他一直都想要的一輩子。
而厲景鎬揹負的是蕭沛語的愛,他不得不放手,不想爲難她,不能說愛她,就讓他從今以後,也像她過去五年守護他一樣的守護她,守護着她對他的愛,如果可以,他想一輩子。
她給了他五年,他還她一輩子。
厲景鎬坐在車裡,從上衣左胸口的口袋裡掏出了另一枚戒指,是五年前蕭沛語一時生氣而扔掉的那枚戒指,當時他看着她離開之後,在那片草叢裡找了近一個小時才找到的,他很慶幸,當時是冬天,草叢長得還不是很茂盛的季節,他還慶幸,那個時候飄落的雪花沒有掩埋這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