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色變了變。
“合須。”君無弦啓聲道。
“是主子。”
“你都說了些什麼?”他質問道。
合須很無辜,說道:“屬下什麼也沒說。”
姜瑾道:“罷了,沒關係的。”
那些下人們就喜歡八卦,許是看出來了什麼。
君無弦卻道:“本候不希望府裡頭再有些什麼閒碎之言。”
合須知道主子這是來真的了,於是便道:“屬下明白。”
“你不必這樣的,我沒關係的。”她從中調和道。
“姜兒,用早膳吧。”他換了一副溫潤的模樣,對她溫聲道。
姜瑾點了點頭。
合須唉聲嘆氣的上了屋頂,與景抱怨道:“大小姐還沒過門呢,主子對大小姐就已經寵成這樣了。怕是這日後府裡有的我們忙了。”
“這不是好事麼?”景說道。
確實是好事,他也由衷的高興,反正就是隨便抱怨抱怨嗎。
“你同年年小姐怎麼樣了?快和我說說唄。”
景道:“好端端的扯我身上幹什麼。”
“咱倆好兄弟,當然事事都得分享了。我和阿俏,都和你說了,你卻對年年隻字不提的。夠不夠義氣啊?”合須道。
片刻過後,看到他的耳紅了紅,說道:“年年她說,說想嫁給我。”
“不是吧?你是怎麼把她騙到手的?年年小姐先前不是喜歡主子的嗎?”
看來女人心啊嘖嘖,真是說變就變。
景道:“我不在意以前,我只在意當下。”
合須砸了砸吧嘴,道:“那你打算怎麼跟主子說?即墨那小子,現在都和晴雪姑娘成了。你也早些說出來吧。”
不過,年大人就年年小姐這麼一個女兒,若景要娶的話,也是要入贅他們家的。
那不就是說,景得去邊疆過活了?
雖然仲容恪已死,邊疆無主,自然是安生。
但總是有些,有些五味雜陳。
“你可想好了?”作爲兄弟,他不得不多問問。
景說道:“想是想好了,只是主子那頭,我實在是愧對。”
合須道:“有什麼好愧對的,主子肯定也替你高興纔是。你走了,我就更得主子的重用了,所以你趕緊走吧,有我就行了。”
他不語。
“讓我再想想。”他道。
“有什麼好想的,難道你就願意一輩子待在府裡無所事事了?還不如順了年年小姐,你們倆好好過活呢。要是阿俏能答應我,我早就願意了。不過,即便我成了家室,還是會跟着主子的。但你就不同了。”合須說道。
景很是動搖,一邊是極其的渴望與期盼,一邊又覺得對不住主子。
畢竟,即墨已經走了,他也要走,主子身邊就只有合須了,也不知可以不可以。
正想着,君無弦與姜瑾攜手而來。
合須見此,便欲要下去說這事。
景覺得太不好意思又沒想好怎麼說,便制止他。
“他們在上頭做什麼?”她納悶問道。
合須鑽了個空隙飛身下來,道:“主子,大小姐。”
“何事而爭?”君無弦淡淡問道。
“沒有,就是景不讓我告訴主子,年年小姐要嫁給他一事。”他說道。
景阻止不得,便只好無奈的下來。
姜瑾好生驚訝。
“可有此事?”君無弦問道。
“回主子,確實。”景說道。
她搶先問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說說看。”
景便把這其中的經過給說了出來。
原來自從年年小姐心死以後,回到了邊疆,年大人四處爲她物色出色女婿,但她都覺得根本比不上君無弦。
但是既然她已經放棄了,就不會再有什麼念想了,所以她決定向前看。
這個時候她纔想起了,在王侯府的日子裡,景那樣細心的教她雕刻木人兒。
她與他之間的相處的日常。
年年覺得,她嫁給景,也不是個壞決定。
於是她便來書信問景對她有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兩人就這麼一通書信,通着通着感情就來了。
這之後,年年又被她爹催的緊,她誓死不嫁給那些邊疆人,說自己要嫁給景,若爹不答應,她就去死。
年大人自來知她任性嬌縱,也勸不住她,擔心女兒真的會被自己逼死。
從年年口中得知了景的爲人,但是身家卻什麼也沒有。
年大人有些不願意,年年卻說她有身家就行,讓景入贅過來。
無奈之下,便只好答應。
前段時日,景收到了年年的書信,說她爹答應了,讓他儘快決定。
他便這麼一直拖到了今日,還不知怎麼和主子開口。
姜瑾聽完,由衷的替他們感到高興,說道:“這樣很好。”
而後她又對君無弦道:“答應吧。”
他看着人兒笑着,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道:“好。”
“合須,爲景準備路上所需的東西,帶上足夠的盤纏。”他吩咐道。
景有點愣,合須也跟着愣。
就,就這麼就完啦?
天啦,就因爲姜大小姐的一句答應吧,主子就這麼的答應了。
“哦,好。”他反應過來道。
景深深的跪了下來,放下隨身攜帶的刀劍在一旁,對着君無弦叩了三個頭。
“屬下不能繼續伴在主子左右了,望主子日後,多珍重。多謝主子成全。”他誠懇道。
姜瑾見他長跪着不起,便道:“好了,夠了。可以起來了。”
“起來吧。”君無弦啓聲道。
景便緩緩的起身了,面上很是凝重。
“在邊疆,若有何事需要相助,便書信回來即可。”他淡淡道。
“是,主子。”
合須將東西都給準備完全了,一些乾糧啊水啊,還有盤纏,以及準備了馬車。
這一切都來得這樣迅速。
姜瑾明白,年年不能再等了,他得儘快去邊疆,給她答覆。
望他們能夠安好。
想到這裡,她不禁想到了顧遜之,也望他能夠早日釋懷。
景最後再深深叩拜了片刻後,決絕的上了馬車,最後望了一眼王侯府,便離開了。
合須心裡空落落的,想着在這府裡以後沒人陪他說話了。
一個兄弟走了,又走了一個,就剩下自己了。
姜瑾覺得有些抱歉,便對君無弦道:“你身邊的人,我都讓他們走了。你不會怪我吧。”
他卻撫着她清秀的臉,道:“不會。無論姜兒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的。”
她逮着了這一點,便道:“那,等我們成婚後。你能不能,再成全一對?”
合須猛地擡眼。
“還有?”君無弦有些哭笑不得。
姜瑾誠懇的點着頭,說道:“阿俏與合須。”
哇……姜大小姐,簡直是菩薩再世啊。
良心也太好了吧……
合須特別感動,便說問道:“大小姐真的願意將阿俏交給我?”
“不是交,是成全。我能看得出來,阿俏對你有意。只是因爲顧及我,而選擇逃避你的感情罷了。你放心,我是不會讓這丫頭跟着我一輩子的。”姜瑾說道。
“大小姐,你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怪不得主子那麼喜歡你,我若是沒阿俏,也會喜歡你的……”
合須說着說着,覺得有點不對勁,一看,主子正凝着他。
他立馬道:“我胡言亂語,我太激動了,大小姐見諒。”
他是真的高興傻了,以至於敬語都不用了。
但沒關係,左右大小姐與主子不會把他當下人看待的。
姜瑾笑道:“沒關係,我明白。”
合須問道:“那主子與大小姐,可定好吉日了?要不要屬下去張羅張羅?”
他都迫不及待了,恨不得一下子就讓兩人成婚了。
“此事,我早已定好。”君無弦道。
姜瑾面上一陣熱,嘴上說道:“你真是操之過急。”
但心底卻不是這麼想的。
合須看着兩人發笑。
這一日,她得了空閒的,就在亭子裡陪他下下棋。
他閱書的時候,她便在他的懷裡待着,如同安分乖巧的小貓。
他處理公文的時候,她便在一旁細心的磨墨,看着他溫潤的側顏。
永遠也看不夠。
一切都風平浪靜着,直到有一日。
早朝之上,尉遲夜臨朝。
這本是再正常不過之事,但大祭司卻坐在了一旁位置上,引衆臣的非議。
“這是怎麼回事,大祭司竟然能同皇上平起平坐?”
“這太荒唐了!”
一位朝臣面帶不悅,站出來道:“皇上爲何要讓大祭司與皇上平起平坐,這不符合禮法。”
尉遲夜倒是沒怎麼覺得,只是說道:“朕並非是空穴來潮,只是今日,大祭司要在早朝之上,宣佈一件事情。朕認爲,沒有什麼不妥的。”
“皇上,是何事?”大臣問道。
“關於後宮之位空缺,究竟選何人最爲合適。朕說過,大祭司最是精通星運,正正能測算出這點來。”
匪夷所思,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有朝臣認爲,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大祭司面對於各臣的嘲諷絲毫不在意。
他道:“回皇上,臣昨夜觀天象,發現北落之星停留在一個方向。”
“什麼方向。”尉遲夜配合問道。
“臣後來命人查了查,發現正是大將軍的府邸。”大祭司說道。
姜懷擔憂的與君無弦交換了下神色。
朝臣紛紛接頭交耳,有些人心知肚明,但也不好說出來。
尉遲夜問道:“將軍府?可將軍府,不正是所指姜大小姐麼?這讓朕很爲難啊。”
大祭司在一旁道:“皇上,臣的推測自問從未有過過失。那將軍府的嫡女大小姐,臣未曾見過,但天命所示,大小姐乃是鳳凰臨世,有鳳凰星命,極其珍貴。”
鳳命?朝臣根本不信。
大祭司也不惱,說道:“傳聞鳳凰慾火可重生,臣斷然不敢多言,若諸位不信,我便可當場演示。只是想必大將軍也不會答應。”
什麼意思?想火燒了姜大小姐?
尉遲夜道:“這就不必了。”
“根本就是荒謬啊,荒謬。”一位老臣提出來說道。
一時間,朝臣們皆指指點點的。
“臣絕對不會有任何欺瞞,若皇上與諸位大臣不信,臣隨時可以做法。若臣做法失敗,自願與那嫡女大小姐一起抵命,一命賠一命。”大祭司信誓旦旦道。
尉遲夜猶豫不定。
君無弦站出來說道:“皇上,此等做法,就不必了。臣對星運不甚瞭解,也不敢妄加多言。臣只想聽皇上的意思,皇上是如何作想的呢。”
“皇上,老臣是絕對不會讓大祭司傷害到小女的。”姜懷出來冷哼護道。
朝臣也贊同。
這是什麼大祭司,根本就是妖人,就是在妖言惑衆!
“皇上請相信臣,普天之下,唯有姜家的嫡女,才適合這後位。只有她,纔可以成爲西謨的皇后。”大祭司如是道。
尉遲夜一副糾結的模樣。
君無弦依舊淡淡的,毫不避諱的直視着那上頭高高在上的帝王。
許久,皇帝開口道:“朕覺得,覺得大祭司所言有理。”
朝臣議論紛紛。
“只是,大祭司。想必你不知,姜大小姐早已與王侯大人情投意合,朕也很是爲難啊。難道只有姜家的嫡女,纔可以做朕的皇后麼?”尉遲夜問道。
其實,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刻意的。
大祭司道:“皇上,必須是姜家嫡女。若有人與皇上爭這皇后,恕臣直言,便是有謀反之心。日後也還是要對皇上不利的。”
此言一出,這矛頭便直指君無弦。
尉遲夜佯勢生氣道:“胡說,朕相信王侯大人對朕的忠心,他怎麼可能會同朕爭呢。是吧,王侯。”
姜懷明白皇帝的用意。
“皇上,老臣以爲,這不能一概而論。大祭司所言不妥,不能說是不是真的,皇上不可輕易相信啊。”
尉遲夜道:“可大祭司能夠證明,只是大將軍不捨得自己的女兒罷了。還是說,大將軍也深信,只是不敢證明?”
姜懷面色變了變。
“王侯,你不會與朕搶的吧。朕要立姜大小姐爲後,也是迫不得已。”尉遲夜威脅道。
朝臣這下各個都不敢多說什麼,只悻悻然的站着。
連姜懷現在也不能說什麼,畢竟女兒的命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這威脅的話,誰都聽得出來。
良久,君無弦道:“若臣不答應,皇上會如何。”
衆臣面帶駭然。
尉遲夜冷哼了一聲,笑道:“王侯可要想清楚了啊。”
“朕給你時間想,散朝。”他拂袖退了朝。
此間,姜瑾在府裡頭卻看到了宮裡來的婢女。
“姜大小姐,皇上特意讓奴婢們過來接大小姐。”婢女說道。
她有些隱隱不安,問道:“爲何會如此突然?皇上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嗎?”
婢女道:“確實有事,只是奴婢也不知到底是何事。大小姐隨奴婢們走一趟便知。”
這個宮女,姜瑾是認得的,每回宮裡頭有什麼事都是她來傳話的。
所以她不擔心。
“好,我隨你去。”她上了宮廷來的馬車,想也沒想。
在路上的時候,她也無暇多看,卻不知這條路已經換了一條。
皇帝生怕君無弦等人回去的時候,與姜瑾碰上,遂吩咐婢女擇另一條道進宮。
這樣兩人便不會碰到一起了。
她一路想着事情,想來想去,也不知尉遲夜到底所謂何事。
到了宮裡後,她有些忐忑的進了皇帝的殿內。
雖然是白日,但卻異常的昏暗。
只點了幾盞油燈,她只能看着腳下走,不然會被絆倒。
殿內點着香,她沒有太在意,往日來的時候也正是這種香味。
尉遲夜開口道:“姜大小姐,來了麼?”
姜瑾聽到聲音後便扣下來,跪拜道:“皇上,不知皇上尋臣女有何要事。”
最後一個字方落下,殿門就被關上了。
她發現殿內什麼人也沒有,一下子心有些慌了。
尉遲夜久久沒有說話,他在他們面前點了一盞燈,亮了不少。
“朕自從你回來過後,都沒有怎麼同你說說話。朕今日尋得了空閒,想與你談談心。”
姜瑾的眼神不定,試探問道:“皇上想要談些什麼?”
“今日早朝之上,朕的大祭司說,你是最適合做朕皇后之人。普天之下唯你一人可以。他還說,你是鳳凰臨世,有鳳凰之命,所以你是朕的皇后,不二選之人。”尉遲夜說道。
她兀自鎮定,勉強笑道:“皇上說笑了。”
“朕沒有說笑,朕在衆臣面前,也有選你爲後的意思。只是王侯大人似乎要與朕唱反調,他在朝上與朕意見不合,朕最是相信星運一事,他如此是在懷疑,忤逆朕麼?”他又問。
姜瑾不知今日發生的事情,她所害怕的還是來了。
“臣女,臣女與王侯情投意合,請皇上成全。”她再次深深的叩拜。
尉遲夜卻沒有要她起來的意思。
“情投意合?朕是天子,他想與朕爭皇后,是爲不臣。朕隨時,可以卸了他。”他威脅道。
姜瑾只是頭埋得低低的。
尉遲夜問道:“姜大小姐,想必你也清楚的很吧。”
皇帝是在威脅她。
這是在逼迫她。
如果她不答應,那君無弦就會有麻煩。
尉遲夜是帝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不能讓他傷害他。
“臣女……需要考慮。”姜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