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言完,仲容恪面目陰沉的便駕馬而來,手握一利刃,直直飛向領隊的右肩。
他頃刻雙目瞪着,不可置信的吐了口血。
“是誰讓你,膽敢對本王的王妃如此放肆的。”
仲容恪冷着一張臉,極爲可怕,渾身散發着王者之氣,壓迫無比。
領隊立刻忍痛的跪下,道:“屬下知錯了,由大王處置。”
姜瑾斂了斂目,面無神情道:“王上,當務之急,乃是對抗匈奴。”
她瞟了一眼地上的人,善解人意道。
仲容恪擺手,望向遠處道:“聽本王號令。帶數十餘人去往前線引誘,百餘人埋伏之,留下的全都備力。”
領隊與下屬聽了驚愕不已,遲遲沒有回聲。
“怎麼了。”他寒聲道。
下屬忙解釋說:“大,大王同王妃方纔所,所言竟全然一致。”
仲容恪如豹般的眼眸波動了一瞬,並未偏頭瞧她,只是冷然道:“還不快去。”
領隊應了一聲,帶着下屬們整兵而發。
姜瑾默默站立在原地,平淡十分。
“王妃怎的出來了。”他身着便衣,身形英挺。
“王上。阿瑾不放心,便出來瞧瞧。”
她坦然道,面色無異。
“回去帳內,等本王。”他與她對視着,毫不避諱其目光道。
姜瑾頷首,轉身進帳。
仲容恪的眼底深沉,他收回了視線。
“王妃,您回來了。”阿苗兒緊張的上前。
她有些疑慮的望了她一眼,看去顧遜之那。
“奴未能尋到女侍相照,便只能親自看顧這位公子了。”
她說着,手指纏繞着。
姜瑾的秀眉微動,沒有言話,繞過了她,徑直走向牀榻邊。
“此戰結束後,告訴王上。讓他替本王妃的友人,尋個營帳住下。”她淡淡說着。
阿苗兒應了一句,便退下了。
她探查着顧遜之有無任何異樣。
“你怎的還不醒來呢?”
她輕嘆一口氣,目光定在了那小玉瓶上。
姜瑾狐疑了一瞬。
當時仲容恪給她的時候,她想也沒想的便給顧遜之服下了。
當下便有些後悔,她應該仔細查之的。人心叵測,她必須提防。
驀地,她將小玉瓶中的粉末輕輕灑在了手心上,將自己頭上的髮釵拿下。
利用水泡之,再將其探入。
觀察了一會兒後,釵子的尾部竟一點一點的在發黑!
姜瑾腦袋一時的暈眩,惶然不已。
卑鄙!真是卑鄙!
她忽然開始無措了起來。
她本不應該相信任何人的。
姜瑾來到顧遜之的牀榻旁,拉過他冰冷的手,道:“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死的,絕對。”
片刻,營帳的簾子被掀了開來,阿苗兒神情不自在道:“王妃,請將您的友人騰至新帳吧。”
“匈奴打盡了麼?”姜瑾詢問。
“奴還不知,但看情形,約摸能功成。”
過了會兒,有兩名男子將顧遜之騰去新的帳內。
她不放心這裡的下屬與女侍,便事事都親力而爲的照料着。
包括送過來的吃食與水,都要反覆檢查了纔敢入口。
入夜,仲容恪掀開了簾子,發現營帳中並無人兒。
他緊抿薄脣,耐心候着。
驀地,姜瑾滿面疲乏的進來。
“王上。”她走了過去輕聲喚道。
“打完了麼?”她再次詢問。
仲容恪一言不發,眉目陰冷着。
姜瑾不知他爲何情緒變化如此,想想也沒有哪裡惹着他,便自行上了牀榻,和衣而睡。
有毒,就必有解藥。
顧遜之的解藥,一定是在仲容恪的身上。
她想着,忽覺得榻上一沉,背脊感到涼涼且沉穩的壓迫感。
她心中發寒,努力的往裡頭縮了縮。
“躲什麼。”
他低聲道。
姜瑾沒有回話,只是覺得嗓子有些乾涸,嚥了口唾沫。
寂靜一片之下,卻顯得聲響之大。
“王妃,在害怕本王?”
他從來都不苟言笑。
她僵硬的扭過頭去,想要開口。卻發現一股熱意撲來,正對着面前的他。
仲容恪如豹般的眼眸在黑夜裡愈發的清亮,他聚精會神的盯着她。
姜瑾心中一片駭然,再次轉回頭去。
“本王喜歡王妃主動些,就如那日的吻。”
想起那時的旖旎,他的喉嚨深深滾動了一下。
她一動不動的,渾身發寒。
全當自己是個死人就好了,如此他便不會亂來了。
仲容恪探手過去,來到她的細腰上。
姜瑾渾身顫了顫,屏氣凝神,選擇視而不見,聞而不語。
見她不反抗,他以爲,是她想通了,便肆意的開始流轉起來。
她驀然抓住了他有力的大掌,阻止他的放肆。
“阿瑾還沒想好。王上答應過的,不會強迫與我。”
她微偏頭,額上冒汗道。
一片靜謐中,仲容恪的手微滯,緩緩收了回去。
末了,他冷然道:“睡吧。”
姜瑾鬆了口氣,將手放在玉枕上,心跳怦怦作響。
次日二人同時醒來。
她直起半個身子道:“王上,容阿瑾服侍你穿衣吧。”
仲容恪滯了滯,也沒有拒絕。
她帶有目的性的去屏風處取外衣,趁此左右翻看了個遍,皆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來到了他的身前,她將目光又安置在他的身上,細細探索着。
“你在找什麼?”頭頂傳來一陣冷聲。
姜瑾玉手停頓了一下,勉強笑道:“沒有。”
她三兩下便替他繫好了衣帶。
仲容恪眼中帶着疑慮與探尋。
這廂,阿苗兒走了進來,看到此情此景,垂下了眼簾,她默默的將盆水放至一旁,低身下去。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本王不喜人欺瞞。”仲容恪面容沉沉的理了理衣物。
姜瑾覺得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不必再彎彎繞繞了。
於是她收回手,淡淡問道:“王上既已答應了阿瑾,放過友人,爲何還要再毒害他?”
他動了動脣,道:“本王沒有,那小玉瓶即是解藥。”
姜瑾心中冷哼了一聲。
也對,當着面這般問他,會承認纔怪了。
於是她換了個方式道:“阿瑾答應王上,只要能夠使友人平安回去,便絕無二心的待在邊疆,伴王上左右。”
“但若王上不予,阿瑾便永不甘願留在此地。”她淡然的道着。
仲容恪的眉目愈加的黑沉,“本王說沒有,便是沒有。王妃從何而來的依據?”
姜瑾也不說話,將那小玉瓶中稍許的藥粉倒在了杯水中,從頭上取下一根銀釵子探入。
過了一會兒,如二人所見的,銀釵的末端開始變黑。
“王上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事實已經擺在面前了,他還能賴到哪裡去。
仲容恪當下一言不發,驀地,他問道:“除了王妃,還有誰進過營帳。”
姜瑾沉思。
他這是什麼意思?
“王妃若不相信本王,那本王便證明給你看。”他道完,將一名女侍喚了進來。
“大王,有何吩咐。”她畢恭畢敬道。
姜瑾的鳳眸裡星星點點。
“你可看到,有何人進過本王的營帳中。”仲容恪充滿威嚴道。
女侍極其懼怕,於是便一五一十的謹慎道:“回大王,奴未曾看到什麼可疑人士,這營帳中,除了王妃,就只有阿苗兒姐時常進出了。”
姜瑾聽了,秀眉皺了皺。
“將她帶過來。”他說着,瞟了身旁人兒一眼。
女侍立即應了一聲,步履匆匆的出去尋,終是在洗衣處瞧見了她。
“阿苗兒姐,阿苗兒姐。”
“怎麼了?”
見她疾步過來叫喊着,她心中疑慮的放下溼潤的衣物,擦了擦手道。
“阿苗兒姐,快些跟我一同去面見大王吧。也不知出了何事,大王好似在調查什麼,讓你過去呢。”女侍面露擔憂道。
她想了想,心中亂跳着,兩邊的眼皮子也跟着跳,心神不寧,手有些顫抖。
“阿苗兒姐,阿苗兒姐!”女侍見她走神,便急急喚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大王還在等着呢,快些同我一道過去吧。”
她心中凜然的點了點頭,隨意的在身上仔仔細細的將手擦了個乾淨,外帶整理了下衣容。
女侍對於她這等動作,很是怪異,但事情比較急,便也就沒有多想。
來到了營帳前,阿苗兒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而後踏了進去。
二人在仲容恪的身前禮了禮道:“大王。”
姜瑾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此事,真的同他無關麼?
“你,何時進的本王的營帳。”他將目光拋向了阿苗兒道。
她心頭凜凜,吞了口唾沫,回道:“奴昨日只是過來端了盆水供王妃洗漱,外加送了幾頓膳食。今晨還早,遂沒有過來服侍。”
仲容恪聽了,微擡眸,上前走了兩步。
阿苗兒心中抖如梭。
他黑金如豹的眼睛凝視着她,道:“你的意思是,本王的營帳,除了王妃便只有你涉足了。”
她渾身顫抖着,雙腿痠軟,不敢去瞧他道:“奴只是負責王妃的日常起居,至於還有沒有別人,奴就不知曉了。或許,有些將士過來尋大王時,亦會進來。”
姜瑾琢磨着。
仲容恪現在是爲了證實自己,沒有給顧遜之毒藥,那麼,這女侍就很可能會有嫌疑了。
雖然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認爲阿苗兒老老實實的,別無二心,但人心難測,終不能輕信之。
“將士?”他偏頭望了一眼身後的人兒。
姜瑾回憶了一下,昨日確實有將士以爲他在營帳中,便進來通報。
但那個時候她也在帳中,所以清清楚楚的看着,沒有任何人可以有傷害顧遜之的機會。
她默默的搖了搖頭。
“王妃昨日可有出過帳外。”仲容恪問道。
話問的剛好,姜瑾豁然記起,她確實有出入過。
那會兒匈奴來犯,她在裡頭待不住,便想着去了解了解下情況,看看哪裡可以幫得上的。
“阿瑾出去後,曾將友人交予女侍阿苗兒看管過。”她如實回憶道。
仲容恪的眼眸如劍,他沉聲開口,望向女侍道:“是你。”
阿苗兒驚恐的搖頭,“不是,不是奴啊大王,奴真的沒有,真的,大王你要相信奴!”
一旁的女侍也跟着幫腔,急急道:“是啊大王!阿苗兒姐她是不會做那種事情的。她在這裡也待的這般久了,從來都是別無二心的呀!”
仲容恪冷哼了一聲,“你怎知,她別無二心?”
女侍立刻意識到了不妥,於是便閉口不言,垂下了頭。
姜瑾也無意相幫,只是想迫切的知曉真相。
她不能再讓顧遜之身處危險之中了。
阿苗兒沒有再說話了,只是低低的抹着眼淚哭啼着。
而仲容恪不爲所動,依舊冷然着。
驀地,他從那一旁將小玉瓶拿過,細細的觀察之。
阿苗兒連呼吸的氣力都無,渾身鬆軟着,胸口悶痛不已。
姜瑾順着他的目光,也跟着看過去。
這小玉瓶,能有什麼玄妙麼?
仲容恪在手中把弄了一番。
末了,他緩緩放下,對着另一女侍道:“將阿遠喚來。”
女侍頃刻想了想,那阿遠不正是軍中領隊麼?
她當下便應了一聲,出帳去尋。
阿苗兒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好似個木人一般。
姜瑾觀察着她,心中疑慮萬分。
小小的一個女侍,怎會有這般的膽子?
他方纔提到的阿遠,又會是誰?
僅僅是能看到這小玉瓶,便能知曉相干之人麼。
所有的疑問,都在見到那後來之人所震驚的解開了。
領隊面色極其不佳的來到仲容恪的身前。
“大王有何事。”他極其尊敬的稟道。
姜瑾的鳳眸裡掩飾不住的驚詫。
幾廂無言,領隊隨意偏了偏頭,便萬分詫異的見到了阿苗兒。
而後者則是低低着個頭。
他的眼中露着鋒芒,在觸碰到仲容恪探究的視線時,瞬間收斂了下來。
“那夜,你都瞧見了。”他面無表情道。
領隊不解,“大王,瞧見什麼了?阿遠不知。”
姜瑾的心中瞬息萬變。
如若是這個叫做阿遠的領隊陷害的,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那天夜裡,顧遜之突破營帳,被這裡的人帶了上來,卻又因她的庇佑,而放過了他。
想必作爲一軍的領隊,心中很是不服氣吧。
“你知道的,本王不想多言。”仲容恪渾身散發着寒意。
阿遠當下沒有回話,看到了其身旁的姜瑾,心中憤恨不已。
都是這個女人,迷惑了大王。
若不是有了她的到來,大王怎會一步一步至此!
“你不服氣?”他見他渾身氣焰,啞聲道。
“屬下不敢。”領隊收斂道。
仲容恪將小玉瓶對着他拋了過去,後者穩穩的接住,面色白了白。
“這玉瓶,本王見你用過。”
每次征戰,他便見他以這藥粉塗之,但這裡頭之粉顯然是被調換了。
姜瑾驚訝。那夜仲容恪給她這解藥時,她並未注意過這玉瓶生得模樣,也着實忘記了。
卻不想是自己的粗心,害了顧遜之。
若是她能夠再細心一些,定能發現這其中的端倪的。
她十分的自責。
“這,這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我。”領隊緊緊握着玉瓶道。
阿苗兒拽住了自己的衣裙,低頭不語。
“陷害。你若能找到證據,本王就信你。”仲容恪慢聲道。
領隊面上青筋暴起,雙拳緊握,那手中的小玉瓶好似要捏碎一般。
許久,他妥協,沉聲道:“是我。”
阿苗兒瞬間擡眼。
姜瑾靜靜的看着這一出,不作任何表示。
“爲什麼。”仲容恪坐了下來。
領隊磨了一會兒功夫,才艱難開口道:“大王,那人分明就是要害您的。您爲何不置他於死地,阿遠也是爲了你的安慰着想。”
“本王做事,自有道理。你擅作主張,違反軍紀,是視本王不存麼。”他道完,捏碎了一物,如粉末般散之。
“可是大王,您以往向來都是如此的!可如今,卻爲了這個女人,變得讓我們這般難隱,您萬萬不能再受其蠱惑了啊!”領隊跪了下來,匍匐叩之。
姜瑾亂了亂神。這是挑撥,這分明便是挑撥。
她開口道:“將領此話何意?是在說本王妃蠱惑大王?當真是笑話!”
最後一句,明顯能聽得出她話語中的怒氣。
領隊強壓着憤火,平靜道:“大王,阿遠做的任何事都是爲了輔佐您,倘若那男子醒來,定會對大王不利。屬下也只是爲了您的安危着想,絕無二心。”
這是在亮忠心麼?呵!
姜瑾努力平復情緒,方要再說些什麼,來將她與仲容恪之間,所建立起來的微弱信任給拉回。卻被他生生的打斷。
“王妃若真的是替大王着想,又爲何會留虎跟前,不怕大王有什麼三長兩短麼?”領隊挑釁的說道。
“本王妃便是擔憂王上的安危,所以纔會懇請王上將友人治好,使其甦醒,放他迴歸。然將領卻如此咄咄逼人,可是有意針對本王妃?”姜瑾拿出自身氣勢詰問他道。
“我……!”見她如此蠻橫,領隊不服心的閉口,面目帶着隱隱的不甘。
仲容恪的眼神愈加的冰冷,他道:“阿遠以下犯上,擾亂軍規。自行去領七十大板。”
領隊咬牙切齒,狠狠瞪着姜瑾,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