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俏走了進來,端了暖爐,問道:“怎麼了夫人?”
合須悻悻然。
“大人受皇上之命進宮去了,夫人不放心,讓我去宮裡頭探探。但大人臨行前交代,必須讓我陪在夫人身邊不能跟去。”合須說道。
阿俏笑笑,扶着姜瑾坐到一旁去,道:“夫人就放心吧,只是去一趟宮裡頭而已,沒事的。夫人是對大人太過關切了纔會如此吧。”
或許是的。
自從有了身孕過後,情緒就不大好,總是容易胡思亂想的。
她穩落的坐下,捧着熱茶道:“是我想多了。”
阿俏道:“快了,夫人的孩兒就快要出世了。”
姜瑾欣慰道:“是啊,日子過得真快,轉眼他就要出來了。”
正是臨近生產,她便越來越抑鬱。
擔心孩子不能夠平安,擔心生產會不順利,擔心這日後的事情。
總有許多要膽切的事。
阿俏說道:“今夜大年夜,夫人要高興一些纔是。”
姜瑾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
那些事情都不想了吧,想太多也無益。
等了許久,一直等到午時。
她有些擔憂,問合須道:“他還沒回來麼?”
到底要商量什麼,到底有什麼事情,要耽擱這麼久?
“夫人再等等,許是皇上真有重要的事情。”合須其實也不知道。
按理說,應該要回來了。
這一個午後,姜瑾都在忐忑的等待着。
心裡頭,總是莫名的慌的很,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她告訴了阿俏,阿俏卻寬慰她說,許是夜裡沒有說好才這樣的,現在又懷着孩子,身子哆哆嗦嗦會差一些的。
雖然讓她不要胡思亂想,但她卻是控制不住的自己在那想。
轉眼便等到了日落,連阿俏也開始急切了起來,她在府門口來回的走着等待着。
姜瑾又問,“他怎麼還沒回來?”
合須說道:“屬下去看看。”
於是來到了府門,拉開門的一刻,卻是看到宮裡頭的公公,身後帶着幾個婢女,面色凝重。
他感到心頭不安,阿俏立馬迎了過去,問道:“公公,請問有事嗎?”
張公公道:“夫人在府裡嗎?”
她連忙道:“在的。”
“可否將夫人喚出來。”
合須問,“怎麼了嗎?找夫人有什麼事?”
姜瑾扶着門框,走了過來,說道:“張公公。”
公公從身上顫顫的拿出了一道聖旨,金黃刺眼。
她身形踉蹌,心裡頭的不安越來越甚。
“姜瑾接旨。”公公宣讀着。
阿俏攙着她緩緩的跪下。
她挺着大肚子很是艱難。
“西謨三十六年,皇上駕崩,後無子嗣。遂隨遺詔,將皇位傳位給君無弦,即日起封姜瑾爲皇后,欽此。”
張公公宣讀着聖旨,姜瑾與全府上下的人皆震驚不已。
一時間靜謐無聲。
怎麼,怎麼會……
祁,他死了?
這怎麼可能,他才上位沒多久,怎麼會?
阿俏在一旁道:“夫人,快接旨。”
姜瑾傻愣在原地,不知自己是如何接的聖旨,如何被攙上了馬車,進宮。
一路上,她都沒有辦法想明白。
“夫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阿俏擦了擦眼淚道。
到了宮裡,那前頭站着一抹身形纖長的背影。
她緩緩的由人攙着走過去,問道:“皇上,駕崩了?”
君無弦轉過身來,輕輕撫上她清麗的臉,對她道:“我過去的時候,皇上已經奄奄一息了。”
姜瑾問道:“是誰?”
“敵國來的奸細,上回解救大將軍,他們落敗。不知何時安插了奸細進宮,毫無察覺。”他道。
她望向一旁,禁衛軍押着一個已經被刺死的女人拖走。
可悲,可嘆。
姜瑾心中哀傷不已,說道:“希望他下輩子,不要再投生到帝王家了。”
君無弦道:“姜兒,我……”
她示意他什麼也不用說了。
這個皇位,只有他可以坐,換做任何一個人,他們都有危險。
按照他說的,只有位於高位,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張公公在一旁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外頭天色已經黑了,該回寢殿歇息了。”
姜瑾問道:“你還沒吃吧,餓不餓?我在府裡等了你一日,我擔心你出事了。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反而很安心,幸好你沒有事。不管什麼事情,你的安危最爲重要。”
君無弦將她攬進了懷中,目中泛着點點淚光。
“姜兒,以後,我們都要在宮裡頭了。”他的聲音第一次,有些哽咽。
她笑笑,說道:“沒有什麼不好的,我現在是皇后了,至高的榮耀呢。”
他卻看着她的笑,越發的覺得苦楚。
“此生,唯有你。”他道。
君無弦繼位爲皇,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遣散後宮所有的妃嬪。
後宮,只留一人,並且,一生一世,只有那一人。
便是西謨國的皇后,姜瑾。
第二件事情,處置貪官污吏,新官上任三把火,說的便是如此。
這之後,開始看推翻先代皇帝的慣政,重新大幅度的整頓。
與此同時,與各國的友誼也甚爲交好。
“皇后娘娘,太醫來了。”阿俏說道。
姜瑾看着太醫過來,爲自己把脈,而後笑道:“恭喜皇后,再過幾日便可臨盆了。”
她有些緊張,問道:“我一切可正常?”
“正常,正常。”太醫笑着順着鬍鬚。
外頭,阿俏又進來通報道:“皇后娘娘,國丈來了。”
姜懷見她要過來行禮,連忙將她扶着,說道:“近日可都好。”
她道:“方纔太醫已經瞧過了,說女兒一切皆好,再過幾日便可臨盆了。”
“那就好,那就好。爲父已經等不及要抱外孫了。”
姜瑾笑道:“如果是外孫女呢?”
“那也好,她將來是西謨的嫡公主。”
太醫自請離去,不忘交代了一番要注意的地方。
“父親,你在府裡頭可好?”她問道。
姜懷感嘆道:“都好,都好。只是,這世事無常,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裡啊。父親年紀也大了,很多時候腦子也不靈光了,就想着在走之前,能夠多抱抱外孫。”
姜瑾的鼻頭酸楚,道:“父親不可說這樣的話,父親能夠長命百歲的。”
他哈哈老態笑了笑,說道:“他現在是皇上了,有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你可知道?”
她點頭。
“夫妻之間,要多謝理解和信任。爲父希望你與他能夠一生一世都好好走下去。”
她道:“父親放心,他對女兒很好,從未變過。即使,做了皇帝,這份情,也一點也沒變。”
爲了她,他能夠不惜得罪他國,堅決拒絕往他後宮塞人。
“皇上駕到。”外頭有人通報道。
姜懷起身,道:“皇上。”
“不必多禮。”君無弦扶起。
“老臣已經和皇后娘娘說好話了,也就不打攪你們夫妻了。老臣告退了。”
“送送國丈。”他對一旁的公公道。
張公公諾了一聲便去送。
他遣散了殿裡的人,白日裡的那些冷漠與僞裝出的堅定,在這一刻全部消失殆盡。
君無弦覆上了她的脣,帶着濃烈的氣息索取着。
姜瑾只是源源不斷的迴應着她,被他吻得天花亂墜。
驀地,他才緩緩放開了她,喘息道:“姜兒。”
“累嗎?”她問道。
“不累。”他來到她的身邊,撫着她的臉。
“我已經問過太醫了,說過幾日你就要臨盆了。這幾日,我哪裡也不去,寸步不離你。”他道。
姜瑾說道:“你現在是皇上,不僅稱呼要改一改了,也要爲西謨子民着想,不用一直在我身邊照顧着的。”
君無弦抵着她的額頭,碰着她的鼻尖,溫聲道:“無論我現在是什麼身份,你都是我的姜兒。我都是你的夫君。”
她的心頭軟了軟。
他現在做的這些,都是爲了以後。
他知道,一直當着皇帝,不能夠完全給她幸福。
所以他要將西謨打理好,而後才能夠放心。
姜瑾說道:“你也要好生照顧着自己一些,不要太累了。”
君無弦“嗯”了一聲。
他靠在牀邊,懷裡抱着人兒,就這樣閉着眼睛。
她知道他一定很累,很累,但什麼也不能爲他做。
坐上這個高位不易,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
所以,她一定要成爲他的支柱,她要多安慰他,讓他寬心。
姜瑾見他真真是睡着了,於是便嘴上帶着笑意的看着他。
其實,當上了皇后,也沒有什麼區別。
她想,或許是因爲他在儘可能的表現,儘可能的讓他們二人還是向在府裡頭那樣過日子一般。
所以,他連對自己的稱呼都沒有變,喚她的稱呼也依舊是姜兒。
對外,他是皇帝,對內,他是她的夫君。
姜瑾在心裡默默道着:嫁給你,此生無憾。
無論你是何種身份,無論是怎樣的日子,只要能在你身邊,愛你,被你愛,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她想着,便輕輕歪着腦袋,靠在了他的心口上。
這幾日,君無弦與她寸步不離。
他早已將該處理的事務都處理了,爲的就是能夠好好的陪陪她。
早上起榻時,他依舊爲她寬衣,自己也不需要任何人服侍。
這樣的日子,就如同在府上一般。
用膳的時候,他偶爾也會以嘴喂她,看的身旁站着的婢女們臉紅不已。
姜瑾無奈的嘆了口氣,彷彿自己在他眼裡,就是個孩子一樣。
凡是能夠親力親爲的事情,他都要自己替她來。
她漸漸的,都快要越來越懶下去了。
而他,便是喜歡她越來越依賴他。
第二日,姜瑾是被腹痛痛醒的。
“太醫!快傳太醫!姜兒,姜兒……”君無弦緊緊握着她的手。
太醫一路慌忙的趕來,險些摔倒。
產婆也火急火燎的來,身後跟着一衆婢女幫忙。
“皇后娘娘要生了,皇上,還請暫避!”太醫把脈過後說道:“皇上放心,皇后娘娘的脈象正常。”
君無弦道:“不,朕就陪在姜兒身邊。”
“可皇上,這樣不吉利。”太醫說道。
他漆黑的眼神掃過去,便任何人也不敢說話了。
產婆到了姜瑾的後頭,將她的雙腿扳開。
“姜兒,姜兒,我就在這裡……”君無弦緊緊握着她的手,親吻着。
她得到了很大的寬慰,心裡頭也不再那麼害怕了。
只是十指開張,疼痛不已,她的眼淚都掉落了下來,腹中又疼痛無比。
她疼的呻吟出聲,一陣陣的,君無弦什麼也不能爲她做,只是不斷的親吻着她的手,口中從未停歇過的一聲聲的,“姜兒,姜兒……”
姜瑾痛的叫喊出聲,面上汗意淋漓,渾身溼透。
她大口的喘息,閉眼用力。
產婆在後頭急迫不已道:“再加把勁,再用力啊皇后娘娘!用力,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