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勳策馬狂奔,看着白色雪霧在馬蹄邊狂舞,在心中壓抑已久一口氣才終於緩緩吐出。
十年前的那個深夜,刺傷了南宮耀的母親被關進緞玉軒,自己揮動着拳頭,欲打退想將母親強行帶走的家丁。
母親緊抓着自己的手,最後終是敵不過家丁的力量,自己就這樣失去了母親。
大夫人因爲恨極了母親,便把南宮勳關進柴房之中,那一夜,卻是南宮勳自出生以來最難過的一夜。
南宮勳幾乎忘了自己那一夜是怎麼過的,他只知道當自己第二天走出柴房的時候,眼中再沒一滴眼淚,心中卻有一股力量無法發泄而出。
他緩緩跪在南宮耀的牀前,匍匐到大夫人的腳下,渾身顫抖着說:“以後大夫人就是我的母親,緞玉軒中的瘋婦再與我無關。”
他的這番話很顯然讓大夫人十分受用,既可以將仇人的孩子踩在腳下,又可以得了一個賢名。
自那日後,緞玉軒這個名字自己再不敢觸及,南宮勳知道自己的雙拳還太過稚嫩,無法將母親帶出那個活牢籠。
直到三年之前,南宮勳闖入緞玉軒,惹得父親震怒,他才知道,自己還不夠強大。
三年來,自己不僅在戰場上奮力拼殺,讓自己在朝堂中站得一席之地,好有與父親抗衡的能力。
這三年來,自己看似對父親敬畏至極,對於緞玉軒也不再過問,但卻無人知道,他一直在做準備。
不知不覺間,庸利王府已經近在眼前,南宮勳剛剛走近,熟識他的守門小廝便迎了上來。
年少時南宮勳是庸利王府的常客,但最近這些年,除了櫻漓的生日,南宮勳就很少來庸利王府了。
看門小廝走到近前,南宮勳剛欲翻身下馬,看門小廝就說道:“勳少爺,不巧得很,今天老爺帶着大少爺和小姐出去狩獵了,現在不在府中。”
南宮勳今天來見櫻漓本有些性之所至,卻不曾想櫻漓有事外出,可南宮勳卻是無事可以阻擋的。他衝下廝微微一笑,說了聲多謝,便策馬離開了。
小廝卻是心下一愣,南宮勳一向寡言少語,面色更是冰冷,今日雖是微微一笑,卻也着實新鮮得緊了。
南宮勳雖然已經很少來庸利王府,但對於庸利王的動向卻可以說是瞭如指掌。心中盤算了一下,便向楓林山馳去。
楓林山因楓樹得名,但在這隆冬時節楓樹的葉子卻早不是秋天殷實的紅色,而是略顯枯敗的黃色。
南宮勳閃身在一個山坳處,平心靜氣感受着大自然中的靜謐和寧靜。
不消片刻一陣輕微的馬蹄聲果然響起,南宮勳脣邊漾起一個微笑,這場賭博自己又贏了。
只見一紅衣少女,身上披着一件銀白色狐毛大裘,坐騎是一匹棗紅色駿馬,背後是一把靈寶弓,更襯托出她英姿勃發得英武之氣。
這颯爽英姿的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南宮勳心心念唸的櫻漓。
下午的狩獵剛剛開始,櫻漓卻獨自踱來,不爲別的,就因爲此處是年少時南宮勳教她如何搭弓射箭的地方,卻不曾想剛剛催馬至此,卻見南宮勳自樹後騎馬而出。
櫻漓只覺心中一陣亂跳,日夜思念的人兒竟然就這麼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俏麗的臉上充滿了喜悅之色。
櫻漓開口道:“勳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聲音之中亦是難以掩飾的歡喜。
南宮勳翻身下馬,將馬的繮繩拴在身邊的一棵粗大的楓樹上。
看着櫻漓眉眼含笑,打趣道:“我來看看你的弓射技藝是否提高了。”
櫻漓笑道:“當然了,你可要與我比試一番?”
南宮勳笑着搖了搖頭,櫻漓覺得今日的南宮勳是如此不同,每次見面時南宮勳很少微笑,即使笑了,卻也不似今日這麼暢快一般。
櫻漓也翻身下馬,這棗紅馬竟自己踱到了南宮勳的銀色寶駒身旁,只見兩馬微蹭着脖頸,神態十分親暱。
南宮勳和櫻漓看了俱是心中一暖。
櫻漓嬌嗔道:“天氣這麼寒冷,你怎麼就這一件棉袍就出來了?”
南宮勳只覺心中壓抑已久的感情再難掩飾,他凝視着櫻漓如深譚般的雙眸,雙手一擁便將櫻漓擁入懷中。
櫻漓似乎沒有想到南宮勳會突然將自己擁入懷中,雖然南宮勳對自己的心思自己心中早就知道,可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直接地表白過。
南宮勳將自己的下巴抵在櫻漓的滿頭青絲之上,鼻尖是櫻漓發間清新的香氣,這一刻,南宮勳的心中是如此滿足。
南宮勳感覺懷中的櫻漓微微動了一下,南宮勳將她擁得更緊,他低聲道:“別動,就讓我這樣抱着你,只一會就好。”
櫻漓閃動着一雙星眸,卻感覺心中一酸,自己等了這些年,終於等到南宮勳這個溫暖的懷抱了。
南宮勳微閉了雙目,冬日的天總是黑得很早,天氣也越來越冷了,可是懷抱中的櫻漓卻讓南宮勳感覺如此溫暖。在南宮勳的人生之中,從來都只有寒冷與壓抑,櫻漓就像他人生中的太陽,給南宮勳的生活帶來光亮和溫暖。
南宮勳真想就這樣擁着櫻漓直到地老天荒,但遠處幾個火把卻在向他們的方向前進着,連聲的狗吠櫻漓也聽到了。
她嘆息一聲道:“肯定是大哥來尋我了。”此刻她更希望家人能將她暫時遺忘,因爲與南宮勳在一起的美好時刻總是如此短暫。
南宮勳放開櫻漓,雙眸卻依然無法移動,眼看着火光近了,他才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吻櫻漓的秀髮說道:“等我,漓兒,我一定會娶你進門!”
櫻漓擡起頭對上南宮勳狹長的鳳目,她點了點頭,在滿天的寒星之下,櫻漓的眼眸更加閃亮,眼神中透出的堅定讓南宮勳感覺溫暖至極!
正在這二人眼神纏綿之際,三人騎在馬上馳到近前,當先一人身着淡藍色錦袍,頭上一頂墨色狐狸皮帽子,神形清瞿,眼神銳利地向南宮勳看來。
南宮勳眼神中微微閃現一絲詫異,緊接着便了然道:“原來子常兄已經從關外回來了。”
商子常面色一緩道:“皇上聖恩,允許外官回家過年。”說罷,便翻身下馬,將自己的坐騎交給身後的小廝到:“回去告訴老爺,我和櫻漓郡主要遲些回去,天氣還冷,還請他老人家先行回府吧。”
兩名小廝低應一聲是,便將商子常的馬栓在近前的一棵書上,揚鞭而去了。
商子常是櫻漓的長兄,本來在朝中極受重視,但在前年震驚朝野的黃臺舞弊案中受到牽連,被貶至關外瀧洲任府衙一職。
南宮勳道:“關外素來苦寒,你在瀧洲可還適應?”
商子常脣邊一絲譏諷的微笑道:“我適應與否可有區別?”
櫻漓看兩人之間氣氛古怪,便瑟縮了一下說:“好冷啊!我們生了火再說吧。”
南宮勳與商子常便都收了聲,在身邊找了枯柴,只消一刻火便生了起來。
櫻漓第一個湊到火前,一邊將一雙玉手伸到火前烤着一邊吐着舌頭說道:‘‘有了火如果再有些野味就更好了!”
南宮勳望向商子常道:“今天就讓我來一展技藝如何?”
商子常展顏笑道:“年少時,你是我們三個中騎射最好的,今日就讓我再一睹你的技藝吧。”
櫻漓看到兩人不似剛剛那般劍拔弩張了,便也開心道:“勳哥哥,快去,我肚子已經餓了。”說罷,便將自己背上的靈寶弓遞給南宮勳。
南宮勳自信一笑,便接過了靈寶弓,轉身向密林深處走去。
櫻漓看着南宮勳的身影看不見了,纔將目光依依不捨地收回。
商子常看着這個自己一直寵大的妹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漓兒,你該知道父親不喜歡你和他來往。”
櫻漓負氣道:“我難道只是父親手中的玩偶嗎?”
商子常知道櫻漓的脾氣便也不再勸說,只是目光望向越來越深沉的暮色道:“如果你選擇了他,那有朝一日你便要面對與父母的決裂,與我的決裂,你可做好準備了?”
櫻漓驚疑地望着商子常,朝堂中事自己向來不知,父親與大哥每每談起也總是避開自己,可自從大哥被貶瀧洲,櫻漓覺得這表面的平靜卻激盪着暗潮洶涌,今日商子常的一番話更是讓她想進一步探究究竟發生了什麼?
櫻漓還欲再問,商子常卻不多說半句了。他向來疼愛這個小妹,所以即使有些事要發生,他也絕不希望櫻漓捲到這事情之中。
這兄妹二人各懷心事,南宮勳卻已經手中提着兩隻野兔來到近前了。
一看到南宮勳,櫻漓便將滿腹心事放下,驚奇道:“你竟然這樣快!”
商子常也心下一驚,這三年來南宮勳戰功卓著,今日還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他便打到兩隻野兔,這野兔性情最爲狡猾,再看這兩隻野兔皆是一箭穿心而死,南宮勳的騎射技藝可見一斑。
南宮勳還未答言,便聽得一陣馬蹄之聲急馳而來,之後人還未到,便聽得一個爽朗的聲音在這馬蹄聲中傳來:“大哥、三妹來此享用野味卻將我獨自撇下,我可是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