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中雪紛紛揚揚下了幾場,轉眼又到了櫻漓的生辰。南宮勳想到去年此時,脣邊不覺一笑,櫻漓最近一直負氣不與自己見面,現在的自己再也不是一年前凡事都要多方顧忌的南宮勳了,現在他可以儘自己所能給櫻漓百般寵愛和呵護,從前,他想擁她在身側而不能,可現在,她即將是他的妻,他終於可以用這一生實現自己的誓言。
這一日終於來了。櫻漓早晨起牀,心中便有些失望,去年生辰,南宮勳甘願冒着被罰的危險也要給自己送來生辰賀禮,今年人在身側,卻又是如此這般,想到這裡,她恨恨地將一直懸掛在身上的荼靡花吊墜一把拽了下來,剛想扔,卻有些捨不得,看着這晶瑩剔透的荼靡花,想到去年南宮勳的那些話,心中便更加悵然若失。
突然房門一動,櫻漓驚奇地看到一隻同體雪白的小狐狸居然翹着可愛的小腦袋鑽了進來。
這種銀狐極爲少見,生性狡猾,櫻漓看着心中歡喜,這小狐狸也不怕人,一步步走到櫻漓面前,歪着頭看着櫻漓。
櫻漓笑着說道:“小狐狸,你怎麼跑到人家裡來了?”
小狐狸大大的眼睛咕嚕嚕一轉,便用銀白色的爪子輕觸櫻漓的衣裙,之後又一邊回頭一邊往門外走。
如此這般幾次之後,櫻漓纔看出些端倪:“你是要我跟着你走嗎?”
櫻漓覺得又趣,便隨手披了一件棉斗篷,和這銀狐一起出了房門。
這小狐狸似乎甚通人性,一邊急着向前面跑,一邊還回頭等待着櫻漓在雪地上有些滑的腳步。
櫻漓低低笑着說:“你這小狐狸真是奇怪,你難道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要帶我去一個神仙之地嗎?”
一人一狐如此這般行了一盞茶的時間,櫻漓看眼前已經到了幻定山上,這裡長年仙霧繚繞,冬季更是白雪皚皚,青松傲立,巨石橫磐,讓人見了便不忍挪動腳步,如入幻境一般,是以得名幻定山。
小狐狸到了一個山洞前,回頭望了櫻漓一眼,便一扭身不見了蹤影。
櫻漓看着眼前的山洞,裡面透出柔柔的光亮,便舉步走了進去。
一進入洞來,櫻漓只覺豁然開朗,原來這裡面並不逼仄,而是一個寬敞的空間,山洞中間燃着篝火,無數個螢火蟲在山洞中就如璀璨的星光一般,將整個山洞照得溫暖明亮。
櫻漓吃驚地看着這麼多螢火蟲,因爲螢火蟲在夏天雖然常見,但在冬季要尋到一隻卻幾乎是不可能的,她輕輕伸出手去,幾個淘氣的螢火蟲便落在了她的手上像一盞盞可愛的小燈籠一般。
這時螢火蟲紛紛向她飛來,並且排成一條小路的模樣,櫻漓信步向前走去,在這螢火蟲小路的盡頭,她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隨着螢火蟲的紛飛,那身影愈加明顯。
竟是南宮勳!這一刻櫻漓只覺心中滿滿的幸福像要溢出來一般,眼中澀澀,再看南宮勳手捧一把寶劍,微笑着向自己緩緩走來,竟如天人一般。
千萬句話涌上櫻漓的口邊,但此時卻只化成情意綿綿的一聲輕呼:“勳哥哥……”
南宮勳走至櫻漓身邊,那些螢火蟲似完成使命一般四散飛去,只將兩人留在這曖昧的淡影之中。
南宮勳將寶劍放入櫻漓小巧的手中,輕聲道:“賀櫻漓郡主十九歲生辰。願郡主如這寶劍一般,利刃鋒開八江雪,歲歲容顏俏麗春。”
櫻漓低首一笑,南宮勳不禁將櫻漓擁入懷中:“還生我的氣嗎?”
櫻漓羞澀地一笑:“看在那小狐狸和螢火蟲的份上就饒了你這次,下回要再敢騙我……”
剩下的話還未出口,便被南宮勳一個炙熱的吻封入口中。這一次南宮勳的吻不似先前輕柔,但這激進的熱烈卻讓櫻漓爲之心動。
兩人糾纏在一刻,似乎要將對方融化在自己的吻中一般,分開時兩人已經有一絲喘息,南宮勳在櫻漓耳側低聲呢喃道:“漓兒,你是我的。”
櫻漓眼波盪漾,雙手環上南宮勳的脖頸,她心中隱隱有所期待,只覺得自己腰間和南宮勳相觸的地方有一個硬物,她的心一跳,面色更加嬌美。
南宮勳看着懷中嬌軟的人兒,強自壓抑了一番,纔將櫻漓放開,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對櫻漓甚爲珍視,所以定不會做那傷害她之事,就讓這美好的時候再等待一年吧。
南宮勳擁着櫻漓坐在篝火旁邊,看着火光在眼前明媚跳躍,一幕幕往事跳上心頭,他將櫻漓擁在懷中感覺非常溫暖,這種溫暖便是自己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即使再辛苦他也從沒想過放棄,年少時,櫻漓的一個微笑曾經就是他全世界的陽光。
兩人在這裡靜靜相擁,這一刻,沒有陰謀,沒有算計,彷彿全世界都隨他們二人進入這無盡的安靜美好之中了。
邊關苦戰兩個月,因爲入了冬,商暄楚的戰地供給便沒有跟上,而北疆和南麗卻恰恰相反,內地供給充足,於是商暄楚便漸漸現出一些敗勢來。
南宮勳想起那日楓林偷襲,那時的商暄楚定然想不到自己是這種下場。
在入冬最冷的那一天,南宮勳先朝廷一步接到密報:商暄楚戰敗身死。
南宮勳履行了自己最後的承諾,派出得力近衛在累累失骨上找到了他。
將他與雨沁合葬的那一天,細雪飄飛,南宮勳在他們的墓前默默佇立,天地間白雪茫茫,彷彿只剩他一人一般,甚爲寂寥。
南宮勳信手摺了一隻梅花,再次來到了那個平凡的院落。
輕輕釦門,依然是碧絲可愛的臉,凍得通紅的鼻頭,臉上卻難掩見到南宮勳的欣喜之色。
“小姐真真是神了,今天讓我將桂花釀挖出來,說是公子要來,公子竟真的來了。”
南宮勳一笑,他漸漸習慣了被她看透,雖然他依然在自己身邊尋不到一絲伊晨的痕跡。
進入院中,伊晨身穿一間白色及地大裘,依然是白色面紗遮面,站在一株紅色梅花之下,竟像是要翩翩而飛的仙子一般。
伊晨微微一笑,開口道:“這幾日雪下得甚好,正是把酒賞梅的好時候。”
南宮勳看着這株梅樹,三個月前這裡似乎並沒有它,但此刻它開得正好,與這素淨的白雪倒是相映成趣。
伊晨看着南宮勳望着紅梅出神,便輕聲道:“外面寒冷,將軍還請移步到暖閣之中吧。”
南宮勳一笑,便與伊晨一起進了內室。
兩人紛紛落坐之後,碧絲動作伶俐,已經將幾樣精緻的小菜擺在了桌子上,之後便輕聲一笑,閃身出了暖閣。
伊晨爲南宮勳斟了一杯桂花釀,說道:“將軍嚐嚐,碧絲爲了這酒可頗費了一番功夫。”
南宮勳淺淺嘗了一口,便開口讚道:“這桂花釀入口綿軟悠長,其中似乎還有……”
他微微品味了一下,“西山梅子”,南宮勳與伊晨同時開口,說罷,兩人相視一笑。
伊晨舉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輕輕一笑,並未多言,便將酒探入面紗之中,仰頭飲淨了。
南宮勳一笑,也同樣回了一杯酒。
之後伊晨便像上次一樣,爲南宮勳部菜,南宮勳每樣嚐了,開口讚道:“碧絲的廚藝愈發精進了。”
伊晨低低一笑。
南宮勳開口問道:“恕勳唐突,姑娘行事爽快乾脆,卻爲何與面容上卻又這般……”
伊晨一笑道:“小女子自是容貌不美,或許早年被人以刀毀了容貌呢。”
南宮勳搖了搖頭,伊晨問道:“將軍爲何不信?”
南宮勳望着這雙隱含着淡然秋水的眼睛說道:“憑感覺。”
伊晨輕笑出聲,她的聲音本來就清凌凌地甚是悅耳,一笑起來,更是讓人心神盪漾。
伊晨笑着開口道:“爲了將軍這種感覺,伊晨自飲一杯。”
兩人如此這般一會兒的功夫便飲盡了一壺酒,南宮勳看着伊晨依然淡然的微笑,說道:“姑娘好酒量。”
伊晨望着南宮勳,眼神清靈,沒有絲毫醉意:“如果沒有這酒量,怎麼敢邀請將軍來品酒賞梅呢?”
南宮勳笑着搖了搖頭,“姑娘言辭犀利,勳自嘆不如。”
伊晨若有所思地說道:“伊晨只有一個心願,但願將軍在此地可以心情舒爽,暫時將那些外事淡忘。”
桂花釀綿軟的香氣在暖閣中悠悠散發着香氣,南宮勳望着伊晨已經微微有了醉意:“有美酒紅梅在側,勳還有什麼不可淡忘的。”
伊晨輕輕一笑:“那便最好了。”
兩人用着淡香的桂花釀,天南海北的聊着。伊晨雖是一個女子,但閱歷卻極爲豐富,大江南北,她幾乎都有過遊歷的經歷,南宮勳聽了心神往之,“勳一直在沙場上征戰,如果可以,也真想去姑娘所說的這些地方去走走,看看。”
伊晨望着南宮勳若有所指地說:“將軍真要想去何處,可有人能阻得住將軍的步子嗎?”
南宮勳望着伊晨,她究竟說誰,又爲什麼對自己如此瞭解?
這次飲酒又以南宮勳酒醉告終,伊晨同樣給他用瞭解酒眠,看着南宮勳熟睡的面容,伊晨心中一笑,低聲呢喃道:爲了陪你,我可是連對身體損傷極大的“千杯不醉”都用了,只但願你真如你所說,在這裡的每一刻都是心中安然的。
說罷,小心地爲南宮勳蓋上錦被,悄悄掩上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