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見過幾面仍對她記憶模糊，想來對方應該算不得與你交情十分要好的玩伴。”
“並非幼時，照着年紀算，她十歲時我都十六歲了！”
施煙無奈。
蘇暮的變化比她想象中還要大，以前他可不會說話這麼孩子氣。
現在的他全然一副與她賭氣不能好好說話的樣子。
“這不是重點。”施煙說。
看她一眼，見她確實對這個感興趣，蘇暮變得正常了些。表情一收端正坐好，就是個頗有氣勢的沉穩人士。
“是幼時玩伴，她叫葉寧，葉家沒有沒落前，蘇家景家韓家葉家的交情都不錯，我們常玩在一起。不過葉寧年紀比較小，和我玩不到一起，她倒是和景家的孩子走得比較近。”
何止是玩不到一起。
施煙清楚，小小年紀就清楚自己責任的蘇暮其實少年老成，別人在玩的時候他都在學習，幾乎沒有什麼玩耍的時間。
“沒落？”
蘇暮點頭：“差不多九年前，葉家夫人和情夫捲走葉氏一大筆資金，那筆資金原是要投入一個大項目，當時葉氏的情況有些不好，那個項目關乎葉氏的存亡。”
“本來情況也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憑着葉家和我們幾家的交情，我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可葉叔叔和葉夫人一直感情很好。”
說到這裡，蘇暮嘆息一聲：“葉夫人這一背叛給葉叔叔的打擊太大，葉叔叔一氣之下中風了。”
“葉叔叔只有一個女兒，就是葉寧。當時葉寧只有十歲，又是從小被嬌寵着長大的，突生變故，她根本扛不起這麼大的擔子。”
“但凡家族企業，內部本就紛爭不斷，趁着葉叔叔不能理事，葉氏內部就分化了，沒多久就各成一家。”
“聽說後來是葉叔叔身邊一個很忠心的老人帶着葉叔叔和葉寧離開了。具體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聽完，施煙久久沒有說話。
她不是個輕易會因旁人的不幸遭遇唏噓的人，此時卻難免感慨。
好像自從來了海城，她就有點變了。
有了喜歡的人，有了朋友，現下又有幾個相處得不錯的室友。
慢慢地，她的情緒開始被這些人牽動。
不在意穿着打扮的她開始打扮自己，只爲那個人看到她時一個驚豔的眼神；對他人的事一向不多關注的她開始管起了別人的事，怕姜蕊受傷，護着姜蕊甚至開解她。
現在就連可能和室友有關的事，好像都開始能牽動她的情緒了。
蘇暮見她神色似與平常有些不同，說：“做什麼這樣一副表情？”
“我是見你對這些舊事感興趣才說給你聽的，並不是說來讓你跟着傷懷的。而且煙煙，爲別人的事傷懷，真的不太像你。”
施煙收了情緒，淺笑說：“沒有傷懷，只是有些感慨。”
這世上的人沒幾個是不苦的。
不說遠的，就說坐在她對面的蘇暮。
六歲父親車禍身故，從此和母親相依爲命。
“表哥，等軍訓結束，我去蘇家看看小姨。”
突然聽到她這麼說，蘇暮很是意外。
施煙卻看着他微笑說：“我原就打算好了軍訓結束要去一趟蘇家的，你就先來找我了。”
盯着她看了片刻，蘇暮說：“到現在我都沒敢把你在海城的事告訴我媽。從小我媽就喜歡你，你回去看她，她一定很開心。”
“算你有點良心！”
“看在你還算有點良心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這些年單方面和我們斷掉聯繫，連個信都不給家裡遞的事了。”
施煙的顧慮蘇暮又何嘗不清楚。
但他就是生氣。
施家又怎麼樣？
就算可能和施家鬧翻可能會被施家施壓，他也不怕！當年他和母親的想法一致，既然施家容不得煙煙，他們就把她接到蘇家來。
哪裡想到等他和母親接到消息趕去，煙煙早就沒了蹤影。
他們不是沒有找過，但有施家從中阻撓，他們根本找不到人！
後來施家還真給蘇家施壓了。
不過他們仍沒有放棄找煙煙。
是大姨來見他們，讓他們別再找，說煙煙是自己離開的，就算找到，煙煙也不會回來，他們才放棄尋找的。
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又是從小衆星捧月長大的，就算再成熟再懂事，又怎麼可能不想回家？
她不想回來，不過是因爲不能回來罷了。
偏偏蘇家和施家實力懸殊太大，施家內部的事蘇家又不太好多插手，不然爲難的就是大姨，他們纔沒有和施家鬧起來。
但自煙煙離開，他們和施家就極少再有往來，就連和大姨的聯繫也很少。
他和母親的想法都是，只要煙煙回來，哪怕和施家正面對上賠上蘇家，他們也要把煙煙接到蘇家。
可是煙煙始終沒有回來。
怕蘇家牽涉進去，她就這麼狠心和他們斷了聯繫整整九年！甚至她來了海城都不打算聯繫他們！
施煙淺笑，沒接他的話。
這時服務員把菜端上來，施煙把筷子擦乾淨遞給蘇暮：“吃飯吧。”
軍訓的帽子施煙坐下就摘了，此時她扎着高馬尾的頭髮略顯凌亂，身上還穿着寬大的迷彩服，但就算是這樣，她身上那獨有的淡雅氣韻也半點沒有被遮住。
看着這樣的施煙，蘇暮心裡就是有再多事也不自覺靜了下來。
她淡然的時候太淡然了，讓人恍覺周遭喧囂不復，煩亂的心不知不覺就被撫平了。
笑着接過她遞來的筷子：“嗯，吃飯。”
蘇暮這樣端坐淺笑，和施煙確實有幾分相似，也不怪景海瀾看到施煙會想到蘇暮。
吃飯時，蘇暮有好幾次想要開口問施煙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但每次話到嘴邊他都止住了。
問了又怎麼樣呢？
只會讓彼此徒增煩憂。
眼下人回來了，好好的回來了，以後都能見到，這就夠了。
她既已回來，他就絕不會讓她再消失。
不過，她應當也不會再消失了，她好似待昨天送她來學校那個男人尤爲不同。
想着，蘇暮夾菜的動作頓住，就看着施煙問：“煙煙，你來海城後是住在姜家？”
施煙點頭。
“昨天你來學校報到，是姜家人送你來的？”
停下吃飯的動作，施煙淺笑問：“表哥是想問是誰送我來學校報到的吧？”
心思被拆穿，蘇暮面色有些不自然。
施煙又微笑說：“昨天你的車一直跟着我們。”
這下蘇暮的面色更不自然了。
“你、你都發現了？”
“跟得那麼明顯，很難不發現。”
只是她一開始並不知道是他的車，以爲是跟蹤姜晟。
“既然表哥昨天跟了來，想必送我來學校的人你也應該看到了。”
“不錯，我們就是表哥想的那種關係。”
她這麼直言不諱，讓準備好好質問一番的蘇暮瞬間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