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夫人並沒有見過白姬,她邀請白姬來府上聽堂會,也只是按照那晚夜行人的要求去做,因此見到白姬不免有些束手束腳,不知道該怎麼和白姬說話。
白姬見到歐陽夫人和歐陽老爺倒是很客氣,她上前和歐陽夫人與歐陽老爺寒暄了幾句,就坐在一邊準備看戲了。
歐陽夫人看着白姬,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剛剛白姬自稱自己已經年過四十了,可是看白姬的皮膚,只覺得她二十四五都嫌多。反觀歐陽夫人,還不到三十八,可是看起來已經四十多歲了。
不過今日的主要目的並不是比較誰的年紀大,誰看起來年輕,歐陽夫人也就把自己心中的酸意壓住,道,“白夫人請坐吧,戲一會兒就開始了。”
白姬微微一笑,然後落座。歐陽府的婢女都在偷偷打量白姬帶來的白雪。白雪生的雖然沒有喬美人那麼美麗,但是他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也是光芒四射的。
徐子陽和寧晉就混在紅袖班裡,他仔細打量那個花旦,竟從他的眉眼間看到了喬美人的風情。
寧晉也發現了那個花旦,但是他默不作聲,原來這個戲班子打的是“狸貓換太子”的主意。
喬美人畫好了眼角,滿意的放下手中的眉筆,道,“我聽說你家今天有堂會,我要登臺唱戲。”
歐陽信有些惶恐,他最害怕的就是喬美人把所有的事情想起來,他道,“今天是我母親請來客人唱堂會,恐怕人太多了,我害怕你生氣。”
喬美人斜眼看了歐陽信一眼,道,“這算是什麼大場面?我以前唱戲的時候,外面可是坐着成百上千人,就是那樣的場面,我都沒有害怕過,何況是今天這樣的場面。再說,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在通知你。”
說完,喬美人就施施然朝門外走去,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歐陽信。
歐陽信心中一緊,他現在不知道喬美人到底想起了多少。可是喬美人很抗拒他,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喬美人已經出去往前廳去了,紅袖班主看到喬美人,心中激動,但是他面上什麼都沒有顯露出來,只是很恭敬的對喬美人行了一個禮,道,“這位公子有什麼吩咐?”
喬美人道,“公子談不上,我也是梨園中人,只是很久沒有登臺了。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借你們戲班子來登臺表演?”
紅袖班主慌忙道,“當然可以,不知道公子想要唱什麼戲?我好讓手下人準備着。”
喬美人道,“我今天想唱的,是李勁寒大師的一齣戲《泗水別》的第三折,訴衷腸,不知道班主對這齣戲有沒有準備?”
紅袖班主連聲道,“有有有,當然有,那公子打算什麼時候上場?”
喬美人道,“既然我選擇的是《泗水別》的第三折,那我也就第三場在登臺。班主以爲如何?”
班主當然不會拒絕,道,“當然可以,既然這樣,那就請公子在後臺準備吧,小陽,去給公子拿衣服。”
歐陽信想要進去後臺,可是卻被紅袖班主擋住了,紅袖班主道,“公子,後臺是唱戲準備的地方,如果你要過去的話實在是太不妥了。”
歐陽信很焦急,他道,“我的朋友進去了,我要過去看看他。你們是我母親請來的,怎麼半點眼力價都沒有?”
紅袖班主一下子拉下連來,道,“什麼地方有什麼地方的規矩,如果公子覺得我們梨園中人身份實在是卑賤,沒有什麼規矩,那您就闖進去吧。”
這個紅袖招的長老吃準了歐陽信因爲喬班主在裡面,投鼠忌器,不敢硬闖,因此纔有這麼一說。
果然,聽到這句話之後歐陽信就不敢再硬闖,他頗爲怨毒的看了紅袖班主一眼,就一言不發的做到臺下,吩咐管家派人把周圍都看管好。反正這裡是歐陽府,他們也翻不出什麼花來。
後臺,喬美人換上了戲裝,坐在鏡子前仔細描眉敷粉。徐子陽坐在他身側,使勁從鏡子裡看喬美人那張臉,惹得喬美人從鏡子裡翻了個白眼給他。
喬美人道,“你幹嘛?是不是準備鑽進鏡子裡看看我是不是披着美女畫皮?”十足的喬美人式的話語。
徐子陽訕笑了一下,道,“我看你也被歐陽信照顧的挺好的,你想不想出去?”
喬美人聽到這句話,頓了一下,繼續化妝,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那麼記吃不記打的人嗎?有些事情經歷一次就夠了,再說,我也沒有那個心力去愛一個人了。”
聽到喬美人說這句話,徐子陽道,“那現在呢?你把失去的記憶想起了多少?”
喬美人對着鏡子左看右看,滿意的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七七八八吧,至少把主要的都想起來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徐子陽壓抑住喉嚨裡的笑,道,“那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失去記憶的嗎?還記得歐陽信是怎麼對你的嗎?”
喬美人轉過頭來看着徐子陽,手裡抓着一支眉筆,道,“那個失去記憶的喬美人不是真的喬美人,你記住了嗎?”說着,喬美人“啪”的一聲,將手裡的眉筆折斷。
徐子陽笑着接受了喬美人的這個威脅,道,“你放心,我什麼都不知道。”
喬美人道,“我記得你不是還欠我一出新戲,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啊?”
徐子陽皺了皺眉頭,道,“這個啊,等你出去再說,可是你現在一定要唱《泗水別》嗎?我可不記得自己寫過這齣戲。”
喬美人倒是沉默了一下,道,“這是我以前閒着沒事幹寫的戲文,今天第一次唱,算是對我們關係的一個交代吧。”
前頭已經敲鑼打鼓的開始唱戲了,喬美人的聲音在咿呀咿呀的戲曲聲中顯得模糊不清。
徐子陽愣了一下,也就不在多問,所有人都有自己不願別人深究的過往,相伴廝守,不如相忘與江湖,對彼此都是一個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