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失聲痛哭着望向姐姐雪曼迅速消失在霓虹交錯的月色下的身影。
她的思緒很混亂,儘管因爲激烈的爭吵,她的大腦因過度的憤怒而變成一片空白。但在思念不停作祟的意識漸漸淡出大腦的最後關卡,她還是出於親緣本能的想再次抓住雪曼的手。
“怎麼辦,不論你傷害了我們多少,我還是忍不住強烈的慾望想要帶你回家,怎麼辦,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做,不論我多麼傷心,我絕對沒有放棄你的打算啊。”
可是當她隔着奔涌如瀑布的淚簾 ,遠遠的望向相互依偎在一起的那對緋紅色月幕下親暱疊影時,她還是強忍住了不顧後果的衝動。雖然在心底她無數次呢喃呼喚着:“拜託,不要拋棄我,不要放棄我們。”
但她知道熱戀中的女人抓狂起來是真的會撕破臉的,因爲爲了心中類似信念的愛情,她可以對其他的任何東西都不屑一顧,包括友情也排除不了阻力強硬的親情。
雪莉將腦袋倚靠在酒吧盡頭的一面牆上,她深深的吐納一口氣,徑而再再次平復呼吸的同時將委屈怨恨以及血和淚水統統咽回肚子。她沮喪極了,那一刻再堅強的她也瀕臨崩潰的邊緣,但當她看向那些藉着焦糖色的光暈用冷漠的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她的那些碧色眼睛時,雪莉告訴自己一定要將哭聲調整到零點。
姐姐雪曼這個字眼從她記事起便愈發的朦朧,因爲在雪莉的印象裡,她永遠都站在世界的彼岸,與自己遙遙相望。不論他們一家怎樣奮力尖叫,或者怎樣去抓緊她的手,她都能迅速掙脫,然後卑鄙的與他們劃清界限。或許偶然間她也會懷念起曾經那個家、曾經那個雖然辛苦卻過得甜蜜的她吧。但是當她整理好心情,鼓起勇氣站在他們面前時,她依舊比街頭的路人甲還要冷漠。當然比起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墮落格言,她無動於衷的樣子纔是最讓人感到失望的。而她總是把最無私的溫柔和滿滿的自信統統給了那個對她最粗劣的酒囊飯袋外加花心劈腿男。
心門之外的世界,
極富有感染力的鼓點帶動着同樣足以洗滌心靈的歌聲在喧嚷熙攘的空氣中緩緩流動。在一雙雙微醺迷離的醉眼下, bartender那折射着絢麗微光的酒瓶熟絡的在他左右手邊乖馴而悠閒的上下彈跳着。
藉着昏暗悽靡的鎂光與從酒杯中隱隱滲透進眼中的粼粼漣漪狀的微渺熒波,雪莉望向遊動在無數被水晶燈粉飾過後的灰晶中,那一盞盞剛剛穩穩着陸在黑棕色流水式波光臺子上的盛滿朵朵亮黃色向日葵的拉菲高足杯。
就在剛剛雪曼逃離酒吧的同時,她將自己的微博QQ全部註銷了。她的頭像在停止跳動的一瞬間,變成了如她悲慘淒涼的內心世界一般的被荒蕪的雜草和暗涌的沼澤緊緊圍起來的沙丘土堡。沒錯,就在剛剛雪莉和她會面或者更早的時刻,她就已經從沸騰的冷血中隨風湮滅了。
雪莉關掉手機,並特意調了靜音,但當她看到不停的在她這一桌前徘徊的姜連勳理事時,她沒有第一時間從狹小包間跳出來,相反當她注意到那個陌生而又英俊的男人向她先行了個禮時,她僵硬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並回了個充滿警惕意味的微笑。
隔着黑底棕格的長桌上那一杯杯暗紅色的液體,除了偶然映入眼簾的瑩紫色憑風撩撥的窗紗,還有那些暫時忘卻生活憂樂的人們沐浴在七彩破雲的急促霓虹下或癡迷或嘻哈的凌波舞步。
而雪莉的眼睛始終寸步不離的緊盯着那個跟他打招呼的男人的身影。
或許是怕陌生的小女孩被自己嚇到,那個男人自覺的往大門的方向退去,雪莉遠遠瞥見他立在大門的位置向裡面揮了揮手後忙不迭的旋出門去。她這才鬆開緊緊揪扯着衣領的手,並略微放下心來。
與此同時,
曖昧的氣息貫穿在無數觥籌交錯間,那一雙雙爛漫中帶着彷徨意味的眼灣裡。隨着震耳欲聾的爵士樂漸漸迫近更爲突兀激昂的新樂章,就連坐在深沉高貴的馬賽風格隔間中的男男女女,也紛紛落下杯子走出隔間,瘋狂的忸怩着白皙誘人的身姿,並激動的搖擺着隨風飄浮的潤澤秀髮。
雪莉獨自坐在木質窗扇與濃濃奶白色的哥特式立柱隔斷的狹小包間中,從她的角度能清楚的聽見暢爽勁爆的音樂夾層裡,不時穿梭着女人混跡在人堆中輕佻不堪的挑逗話語,還有任由曖昧的氣息侵蝕麻痹住神經後那些操縱不住靈魂的男子沉淪在愛河時的軟呢耳語,以及細細的呼吸聲音。
“無聊,這樣的生活實在是喪得太極致了。姐姐每天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奉獻着自己的全部青春的嗎?”
隔着流水桌上五光十色的酒水中散漫着的溫柔暖光,雪莉重新審視着這裡的一切,然後她仰起臉望向牆上那一行歪歪斜斜卻異常熟悉的字跡。
“我也很想你們,可是怎麼辦,沒有臉面去見一定要見的那些人。”
雪莉慢慢從那行小字上收回視線,或許那行字的主人還需要更多的一些時間吧。出於本能雪莉還是在茫然無措的那一刻選擇諒解她。雪莉重新開機,並找到姐姐雪曼的端口登錄進去,那一刻就連雪莉曾與她一同無比緬懷着的無憂無慮的童年記憶也如她這個被風化的人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那種感覺就好像她急不可耐的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般。
回憶起小時候兩個姐妹在山中挖野菜時突遇暴雨,姐姐將唯一的雨衣披在自己頭頂時那溫馨的一幕,雪莉的熱淚在酸脹的眼眶裡打轉,同時,她自然的噗呲笑了出來。
顧北溟忘不了雪莉剛剛失魂落魄的跪倒在酒吧門口時低沉聒噪的神情,儘管在他的人生字典裡淚水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會成爲沒出息的象徵。但就在剛剛不論他怎樣假裝視而不見,卻還是動了惻隱之心。而他之所以忍不住走到雪莉的身旁,還有另一重緣由,那就是他很想知道熱血澎湃的少男少女們對於得不到絲毫祝福的愛情到底還能有多執着。就兩個姐妹間的談話,他不覺得眼下的女孩會爲了顧北辰義無反顧。甚至說他有些慌了,他很怕無所畏懼的顧北辰會吃連環虧。既得罪了父親不被顧氏接納,同時還要被那個意志不堅定的女孩第二次拋棄。那麼下一次,倘若真的還有角逐,那個男孩還會對生冷的奪走顧氏全部財產的他手下留情嗎?
對於父親顧老會長,他淡漠堅決的性子似乎是渾然天成的。別說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就連那個比她還要成熟歷練的泰熙也並不能把預謀已久的心裡話說給他聽,話到嘴邊,她就只剩低聲啜泣,而即便是深愛着泰熙的北溟,也還是不能貿然破了父親的規矩,不顧一切的衝進去保護安慰她。因爲他知道打破規定對於這樣冰冷的氏族家庭而言,意味着身份的終結。而他從小就被父親按照接班人的方式培養,離開這裡,他就會像鹽鹼湖中的金魚耗盡最後一滴血液。然後就連這副用來庇護泰熙的軀殼都會剩不下。可是他又何曾不知道乾耗同樣意味着失去,只是時間的早晚,快慢而已,根本就毫無意義。爭是死亡,不爭是坐以待斃,在他的眼裡除了眼前的血路,他沒有第二張通行證。
“謝謝您,這張卡請收好,我不會需要的,即便不離開這裡,我也可以向您保證絕對不會再見顧北溟。雖然在我心裡他永遠都是我最初的夢想。那麼請您幫我護佑好這個美好的願望吧。就像您說的,接近北溟少爺也好,和他相愛也好,還是大鬧了他的慶典也好。這些都是恬不知恥的我一個人做的,作爲鬧劇的收場,也應該是我一個人付出代價纔對。比起任何懲罰的措施,愛而不得已經是最殘酷的懲罰了。”看着門縫裡那個掩面哭泣的泰熙,顧北溟無奈的轉過身。而從父親對泰熙的排斥,北溟知道北辰的路同樣不會好過,甚至他們的結果好不過自己和泰熙的昨天。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李賢真家族的支持,再加上顧北溟授意下姜連勳以及衆位理事的一邊倒,如今雖然時間較短,但他坐上顧氏第一張寶座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實。而不論父親怎樣掏空心思想將自己請下臺也已經無力扭轉乾坤。不過一想到這樣做來既能得到北辰的永久支持,還能讓父親心碎一地。顧北溟何樂不爲呢?他的嘴角抽動了動,迎着雪莉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眼睛,他淡定的笑了笑。
“崔雪莉。”
“假如剛剛我沒有聽錯的話,你就是崔雪莉吧,雖然我們不曾見過面,但是我們之間僅有的這位共同朋友卻跟我無數次的提起過你。即便不是如此尷尬的今天,也或許是下一個風和日麗的明天,該謀面的總歸會見到的。”
“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該不會就是。” 雪莉就這樣僵站在原地,情急之下,她不知道該把視線投向哪裡,於是只得望着那個絕美而又陌生的男人,不知所措的渾身發起抖來。在她的觀念裡,對她瞭如指掌而她對對方知之空白的人一旦打起招呼,都可能是厄運的降臨。雪莉怔怔的站在那裡,許久回不過神,特別是當男人微笑着走進身旁時,她看着那雙深邃英倫如古羅馬雕塑的美男子幽黑空洞的男眼神不斷的微微抽搐着,在交匯的那一刻,他強隱忍着的緊縮幽暗的眼瞳越發紊亂,紊亂的漾動下漸漸凝聚成安靜的悲傷。
“怎麼不請我坐下喝一杯嗎?若是怕燒錢的話,就用我的這張卡吧。”顧北溟輕輕吸着氣,慢慢勾起染上一層銀霜的脣角,那樣勉強的微笑怎麼看都空落落的極不自然。
“我不認識你,但你卻知道我的名字。怕是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
雪莉緊張得語無倫次起來,空蕩蕩的空氣裡,她的目光在劇烈顫抖着的睫毛下敏捷的遊離。
她面對着他而立,身體微微顫抖着,那一刻就連她捏緊的手掌心也浸透了一層綿綿細汗。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處理。況且我現在沒有心情再重新認識誰或者交朋友。抱歉,失陪了,你要是雅興還在,還是去找這酒吧裡的女孩吧,我想我的性格不適合取悅任何人。”雪莉說完,起步便要繞過顧北溟的身體離開。
那一刻曙光一般金燦燦的鎂光下,雪莉在旋舞的金色塵灰裡的身體愈發蒼白。顧北溟別過臉,他的腳步微微僵住,但很快他還是轉過身,帶着染上脣邊那朵如揉碎的羅蘭般優雅倨傲的微笑,步步緊逼的凝緊了她嬌美的側顏。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
“取悅我,你這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亂糟糟的事情?”
“你不想知道我是爲誰而來的嗎?不過,你放心我可不是你口中的酒囊飯袋男,當然我也沒有那麼膚淺的花花心思。那麼現在你還不好奇我的身份嗎?”
“不該我好奇的,我不會好奇,甚至也不敢去想。這是我在清逸被那些不同等級的同學灌輸給我的想法。”
雪莉背對着他,爛漫冰冷的逆光下,她映着金波的眼底似乎流淌着漸漸乾涸的血液。風輕輕拂過她難掩落寞的眼睛,她側過臉,將瘦弱的背影留給他,耀眼的光芒跳躍似的飛舞在她單薄的身上。有那麼一瞬間,她安靜冰冷得就像聖潔的天使。儘管從她和那個女孩,或者從她對清逸的偏見中,他能敏銳的察覺到這不是真正單純的女孩子。
“顧北辰跟我說過等他整理好心情就會回來重新見你的,初次見面,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他出了清逸大門最好的朋友。”
“朋友,可是我從未聽他提起過有什麼朋友。”雪莉睜大了眼睛,依然困惑不解的望着這張同北辰並沒有任何相似地方的更爲俊秀立體的臉孔。
“咳咳。”顧北溟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塊香奈兒絲巾,輕輕擦拭了下嘴巴,然後像個鄰家哥哥似的再次輕啓話匣,悠然的說道。
“這不主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麼做?比起北辰,現在的我更想聽聽你的想法,打算像剛剛從這裡走出去的那位漂亮女士一樣,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維繫生計嗎?我想不論你是頂着怎樣的身份,只要留在那座共同生活的城市,總歸還是要見面的吧,難不成你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嗎?在我看來,談一場這麼有營養的戀愛根本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相反還能充滿活力?最主要的是你們中一個是自命不凡的雪莉,一個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北辰少爺,這樁愛情本來就很美好啊。”
顧北溟沒有繼續說話,他只輕輕瞥了一眼雪莉。並把帶來的日記本放在桌邊。
“你無聊的時候翻翻看一看吧。我總覺得這筆債務你好像不太容易溜掉。”
“你不必掏空心思的琢磨我的意圖。”
“如果你什麼意圖都沒有的話,當初也不會鼓起勇氣討好北辰,那麼既然你已經那樣努力過了,我想你渴望的絕對不會是一段回憶吧。”
“況且,就連過得最悲慘的那段時光,你們都一起捱過來了。我想現在真的不是你鬆口說分手的最好時機。你有沒有想過將好好的感情搞砸了,這裡面你也有責任的呢。怎麼你還想對那個生活得很沮喪的他視而不見嗎?”
雪莉依然沒又回答。
“看你拿着慢慢一箱的行李,還真有不再離開海德堡的可能了呢。”
兩個人面對面的看了好一會兒,誰都沒有去碰酒杯,雪莉目光艱難的望着漾動不安的酒,顧北溟則溫和的望着正在凝視着酒杯冥思苦想的雪莉。
雪莉沒有想到這個稍稍年長些的帥氣男人會主動和她說這麼交底的話。至少,在她的眼中,顧北辰身邊交往着的特級的人是根本不會用平和語氣和別人溝通的。況且那個男人從剛剛她和姐姐爭吵的時候,就一直站在不遠的地方觀望,如果是北辰的朋友,他應該拍個視頻然後痛痛快快的發給北辰,並說私底下的自己有多差勁纔對。
“不會吧,崔雪莉小姐,在想什麼?這才過了多久,別告訴我,你已經想不起來他那張臉孔來了。不過,記不起來還是可以重新認識一下的,但是在這之前,你總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你和他之間真的再沒有任何可能了嗎?拜託,我剛剛醞釀了滿肺腑的話想要一股腦的傳遞到你的腦子裡。如果你是在跟他慪氣,那我也可以代替他向你誠懇的說聲抱歉。只是我希望你能慎重的考慮一下,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這麼實心眼的傻瓜確實不多了,而他剛好又傻瓜又熱血。”
“對,沒錯,我是做好重新開始的打算了。即便不能徹底的將他從腦海裡抽去,但我相信時間可以撫平一切的,因爲比起不被愛,不被信任纔是最可怕的,而他竟然用那麼折磨自己的極致方式試探我,難道我是一塊試金石嗎?我覺得他假裝哭窮的樣子,讓我看到以後即便在一起,也總歸有層隔膜。所以就算再迫切的想見到他,我也會對着照片勸自己趕緊忘掉,不過,你放心,以我的倔強,我還是可以做到的。況且您剛剛提到的他的傻瓜,被我攥在手心裡那麼久,到鬆開後還是要百般折磨自己不試試放下,他的確是傻瓜。但是熱血,有一個無論喜歡與否都選擇最貴東西的母親,或許顧北辰只是暫時性的選擇了廉價卻亮眼的我吧。等到合適的時機,或者等我的容顏老去,他或許會。”
“他其實不會,難道你比我還要不瞭解他嗎?雖然以他慣有的風格,曾經在清逸難保沒有點秘聞野史,在我看來那不過就是小孩子爲了逞威風模仿的成人遊戲而已。他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麼不堪,那麼在你們之間,可有別人如你這般進到過他的內心呢。”
顧北溟渾身晃了晃,他痛楚的深咳着,再次望向雪莉慢慢轉過臉的臉龐時,他的手微微發力,手指深深的陷進了她的手背。
“不過,話說回來。”他晃了晃在淺灰色鎂光下閃爍着冷凝寒光的暗綠色酒瓶,見雪莉的喉嚨有些抽緊,他閃爍着星芒般的眼睛裡也染上一抹誠摯的微笑。
看着香甜的酒水在雪莉透明的脣片間緩緩流淌,他禮貌的低下頭。
“看來我猜得真不錯,你對他的確是動了真心。否則你也不會站在兩個人的立場分析得這麼精湛。剛剛我還以爲你是雷打不動的倔強性格,不過聽到最後我明白了,是你對自己都沒有信心,所以纔對我們北辰失去了耐性。”
曙光一般緋紅的燈光下,望着眉心微微聳起,微皺的眉峰下那雙固執的眼睛裡閃過不確定光暈的雪莉,顧北溟微笑着歪着頭再次爲雪莉要了一杯香甜的黑比諾。
“我們北辰?”雪莉嚇了一跳。
顧北溟並沒有急着迴應她,相反的他只是唸唸有詞的自顧自說道:“如此看來這還真是應了那句愛情哲言‘人初涉愛河時心裡異常純真,絕無私心雜念,只知道傾己所有去愛對方。’特別是在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愛情可以看成是生命的最高奧義。”
風吹亂了女孩旋舞着粉紅色灰晶的碎髮,那一刻除了默默的與顧北溟的目光交匯,雪莉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溫柔的目光同樣落在顧北溟潛藏着隱痛的眼睛裡,他低下頭,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無比落寞的淡粉色脣片。
那一刻堅定了某種想法的他,再不會幽閉着耳朵作壁上觀了,他的眼中一次次的閃過顧北辰無助而又迫切的眼神。但更多的是他沒有留住泰熙的遺憾。
“您要說的話是什麼?我真的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耗在這裡了,因爲就像你剛剛看到的,我還得滿世界的去找那個女孩。這纔是我最要緊的事情,我要帶她回家。”
“放心,我不會妨礙你辦正經事的。不過若是可以的話,還是請你趁早回到原本的軌跡上去吧。因爲那個傻瓜也像你現在找那個女孩那樣正在滿世界的找你。”
“你說什麼?”雪莉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就算你說的是實話,你又是從哪裡聽來的?還有你跟他之間。”
“我說了,我是他知無不言的朋友,況且你我一定要在異國他鄉見面,這完全都是我父親的錯,在這個問題上我和北辰都很清楚,若不是最近顧氏因爲一些生意場還有內部的原因,我們也不會這麼讓你失去信心,但是該過去還有應該過來的都已經在路上了。現在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而我是來替我們顧氏做我本該做的事情的。我和北辰都不希望再將這麼重要的事情搞砸。還有至於北辰離開以及重新回到顧氏這件事情上,再次跟你道個歉,這一切完全是因我和顧老會長的私人矛盾而起的。不想讓你們成了受害者。”
對於顧北溟的突然出現,還有突兀而又語重心長的勸說,雪莉一時語塞起來。
刺目得有些睜不開的霓虹下,那張微微一笑的臉雖不似天使般溫存,卻也並不生冷。而他同樣怔怔的回望着她,他利落的西裝緊緊貼在他上寬下窄的腰身,淡淡的紅光點綴在那一抹佯裝溫潤卻掩飾不住哀傷的脣片。當他體內的萬千光華與頭池之上的霓虹呼應着雀爍的同時,他就像被人用咒語鎖在最熱鬧的地方繼續着清冷的人生。
“我真的沒有想到這麼溫馨的話出自您的口中,謝謝您,顧北溟會長。不過,我聽北辰說起過您和一位家教老師的故事,您的父親真的希望您這麼做嗎?我和顧北辰之間發生的一切,理所當然的是你們這一特層人最不允許的吧。其實,那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比起進入顧氏,我們讓你們顧氏一家都感到無法接納,那還不如讓他無法接納我來得好些。畢竟我也不是幾歲的孩童,我太清楚相差懸殊的婚姻意味着什麼,我們可能一輩子都會活在被人輕蔑的陰影裡。我可以不在意,但我相信北辰不會不在乎。而您,顧北溟會長,作爲哥哥,您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其實在雪莉的心底,他一直希望能得到顧氏的允許,但每每看到被絕望箍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顧北辰,雪莉又發現自己的想法多麼荒謬。
窗戶的玻璃被閃爍着璀璨的燈光,就連雪莉的指尖也輕輕的閃着五顏六色的波光。
“難以做決定的時候,不要想太多,只一味的想着明天就好。想想明天要做什麼,不就有答案了嗎?如果需要一個重新回到顧北辰身邊的理由,就像普通同學關切未來一樣說說場面話,這也是一種最可行的辦法。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我能坐在你面前,就已經比萬千個理由都更穩妥了。如果不是爲了北辰,你根本見不到我。”
衛生間,
雪莉望着站在鏡子前暗暗紮起馬尾,那一刻,她默默的下定了決心。一想到回去就能馬上見到北辰,她的心情激動得就像愛琴海的海水澄淨中帶着澎湃的金色珠光。
雪莉跟在顧北溟的身後慢慢走出酒吧,雪莉慢慢回過頭對着姐姐工作了多年的地方深深的鞠上一躬,雖然這個地方一定承載了姐姐很多痛苦的回憶。但對她而言,相逢就已經值得感謝了。
“謝謝您送我回家,若不是接近午夜,我想我一定會請您上去喝一杯再離開的,那麼請您路上小心。”
月光下彌散的白霧輕若孤煙,漸漸的那一絲絲朦朧的白眼慢慢交匯到一處轉而凝聚成一道刺眼的暗白色光柱。
“這裡就是你的姐姐崔雪曼在海德堡的臨時住所嗎?怎麼看都像個垃圾站。”
顧北溟稍稍向車窗外探了探身,沒有點燈的屋子漆黑一片,特別是不遠處生了鏽的木質窗子正隨着風發出咿咿呀呀的撞破聲音,而在那道從窗子的玻璃上折射着的微弱凝光下,無數沾染銀屑的灰塵輕柔的盤旋在那道柔和得無比淒涼的白色光柱中。
雪莉迅速掛斷按不通的電話,她對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發了好長時間的呆。雪莉一想到自己拋棄了媽媽爸爸,獨自一人來到生冷的地方去投奔這個同樣生冷的姐姐,她感到無比心痛,眼淚不知不覺的噴涌出眼眶。
雪莉努力的平復着心情,她忐忑不安的走進房間深處。或許這個時辰她已經和那個酒囊飯袋囊睡熟了吧。她輕輕喚了一聲:“姐姐,我是雪莉,我可以進來嗎?”房間靜悄悄的,她繼續輕輕敲了敲房間的門,除了“咿呀”一聲打開的房門,裡面依舊是空無人影。
此時的雪莉心情與剛到這裡時已經截然不同了。曾經心存期盼,現在她只是不希望自己會失望而歸。話說回來,這幾年在父母面前編織了那麼多姐姐很好,姐姐過得很幸福的謊話,如今看着自己的謊言一一撲了空,她能想到自己一時的善念會讓母親瞬間跌進絕望的深淵。
雪莉提高了嗓音,這一次她一邊喊,一邊敲門,“姐姐,我是雪莉呀,你可以接納我在這裡住幾天嗎?如果你工作實在太忙的話,我可以明天天一亮就坐機場巴士離開這裡。”
“姐姐,你說話呀。你能聽見的吧,只要一句就好,那我進來嘍。”聽着雪莉牢騷一樣的嘟嘟聲,坐在駕駛座上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顧北溟實在是不能再次無動於衷,他連忙拉開車門,一隻腳邁出車外。
“該不會是這裡已經沒有人了吧?”
“會回來的,姐姐在這裡只有這麼一個容身的地方,她曾經無數次發過關於這個地址的照片,怎麼還會出錯呢?”
“你一直都不知道你姐姐的居住地址嗎?所以現在打算怎麼辦,站在這裡漫無目的的等她回來?”
“嗯嗯,是啊,或許她是去了附近的超市吧,也有可能是和她在海德堡的朋友們盡情狂歡。”雪莉回過神微笑着看向顧北溟,她雙手糾纏着交疊在一起,繼而環住被凍得通紅且有些僵硬的胳膊。
顧北溟站在街邊的自動售貨機旁,他從公文包中掏出錢包,隨着“叮咚”一聲,他將一杯加熱過的焦糖瑪奇朵放在雪莉的手中。
“我想這樣騙得過別人,甚至也在某一刻騙過自己內心,雪莉小姐這種謊話不是第一次說起了吧。”
“不會的,姐姐她一定會回來的。”
“你這麼篤定?”
“她一定會回來。”
望着雪莉深切的眼睛裡愈發渙散的淡淡的白光,顧北溟怔怔的搖了搖頭。不過當他凝視着雪莉的眼睛久了的時候,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想她像個孩子一樣跌坐在路上看着姐姐的背影嚎啕大哭的樣子。
“在一個不熟悉的地方最好不要一個人呆在最安靜的角落過夜,這樣即便遇到壞人,你也會無計可施,因爲是你自己把自己逼進死衚衕裡去的,況且這個地方每隔很遠纔是另一棟獨門獨戶的公寓樓。我想遇到危險的時候,或許沒有一絲生機。”
“會回來的,我想姐姐一定有預感,我在這裡等她。”
“那好吧,那你就繼續等着吧,不過有一點我還是想提醒你,你覺得拿走了你全部家當逃跑的人還會乖乖的回到家裡,等着你跟她問責嗎?不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都應該是不攻自破的。”
雪莉一臉疑惑的盯着顧北溟。
“只要姐姐能回來,我不會和她計較這些的,真的,和一家人的團聚比起來,這通通不算什麼的。”雪莉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她焦急的對着半個身子已經探出車門外的北溟尖叫道。
雪莉望向顧北溟深邃的眼睛,想起自己和姐姐雪曼之間無數的牽絆,她有些氣餒。但她現在什麼心情都沒有,特別是冷風口裡,她的雙腿已經被凍得幾乎要不聽使喚了。
“你,算了,不過還是希望一切能按照你設想的樣子發展吧。”顧北溟靜靜的微笑着說道。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閃了進來。顧北溟說:“抱歉,我得接個電話。”然後他本能的看了看手機屏幕上晃動着的北辰的大頭貼,那一刻他的表情突然僵硬起來。顧北溟又看一看面無表情的雪莉,他假裝是在和剛剛在酒吧提前離席的姜連勳通起了電話。
“謝天謝地,姜理事您可算想起來回我電話了,您家裡都安頓好了吧,怎麼樣非要趕在這一兩天之內回去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跟我提出來就好了。”
“姜理事,什麼?哥哥在海德堡出差是帶着姜連勳理事一起的嗎?”電話另一邊的顧北辰如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
漆黑的葉子從車窗前飄過,那片葉子飄舞着,旋轉着飛向他剛剛將臉扭轉過後的另一面窗前。
“啊!姜理事還在擔心下一屆文化交慶典的籌備事宜是吧,好吧,等我回到下榻的酒店再跟你詳談一下吧,我覺得有很多需要你出力的地方。”
顧北溟一邊講着電話,一邊重新回到車上。在搖上車窗的那一刻,他認真的看着那個倔強的女孩。一眨眼的工夫,猛的踩下車門的顧北溟瞬間消失在這條小巷的拐角處。
雪莉嘆了口氣,無助而沮喪的雙手環抱住膝蓋深深的蹲在冰冷的臺階上。
一陣強風掠過,整條街道里無數盞路燈散發的白光迅速轉強,刺眼的光芒簡直晃得雪莉扒不開眼睛。
“什麼,這是真的嗎?哥哥你在海德堡遇見雪莉了,她怎麼樣,有沒有瘦啊,有沒有按時吃飯,還有她有沒有想我啊,她還會回來見我的吧,不會留在遙遠的德國吧。”
熱戀中的男孩腦子裡總是有十萬個爲什麼,就連對方眨眨眼睛都會在不同的情景下,在他的心裡變成不同的寓意。
“呀,你的心裡就只是裝着崔雪莉,而半點沒有你的哥哥我嗎?”顧北溟好氣又好笑的說道,“行了,我在這裡還有點事情要做,你近期也留意一下身邊的姜連勳理事吧。總感覺他這個人會揹着所有人搞出什麼事情來。”
“姜理事不會吧,他人真的很nice,如果連他都不可相信的話,我感覺顧氏的每一個人都更有動機。”
“最近公司的銷售指數還有股票指數下降的都很快,我總感覺無形之中似乎是有一隻手在操縱者這一切。還有今天在酒吧我還看到MMBC的尹常務和CGH的李泰洙會長約會,不僅如此就連MMBC旗下的魏格納酒店也已經轉到了CGH的名頭之下。我感覺這些人手中的算盤不免打的太響了一些,不過但願這一切都是巧合,是我多慮了。總之,北辰啊,我還是想告訴你說謝謝你一直留在我身邊,看來想守住公司,真的需要我們兄弟聯起手來才行了。”
“哥,你今天怎麼這麼多感慨,你從前不是說。”聽着電話那一邊哥哥顧北溟十分孤獨的語氣,顧北辰可愛的對着電話吐了吐舌頭。
“對了你最近去過清逸吧,有沒有去見媽媽,我覺得你有必要再去見一見那個一度不待見你的文素利阿姨了。因爲我需要你再做一件事情,只是盡力做好這一件就可以,正式開始學習管理吧。”
對於顧北溟的臨時決定,顧北辰完全沒有預料到。
“什麼?呀,哥是嫌我秘書長做得太欠火候,所以才故意挖苦我的嗎?”
“你要是這麼想,我也並不反對,不過我一個人頂着顧氏集團確實很累也很孤單。至少有你在,我可以稍稍安心一些。”
從遠處傳來報警器的聲音。
“行了,撂電話吧,我這邊遇到了點突發情況。我的人質?”
“什麼?人質,呀,哥你口中的人質不會就是。。。”
“嘟嘟嘟。”忙音闖進顧北辰的耳朵。“還真是。”
雪莉突然想起剛剛顧北溟特意強調的主意安全,雪莉不安的跺着腳在狹小的屋子裡四處左顧右盼起來,慘淡的月光下這個破舊的屋子竟有一種說不出緣由的詭異。要進去嗎?正在此時,一陣清脆的口哨聲刺破夜的沉靜,雪莉輕輕的將半掩着的門推開一條細縫。結果看到一羣酒鬼衝着他肆無忌憚的揮着手。顯然,那些人已經察覺到了她,就在雪莉慌忙掩緊門的同時,他們之間的一個人還真的將玩笑開在了這個倒黴的女孩頭上。“小妞,要不要陪爺幾個樂一樂。出來嘛?別躲着啦,都看到你了,怎麼要玩捉迷藏。”
“姐姐,你快回來呀。快點,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了。”雪莉在胸前畫着十字,她痛哭着爬向窗邊那道如泡沫般一點一點的漸漸散去的白光。
看到雪莉沒有反應,那些人罵罵咧咧的離開了。雖然那些污穢的罵聲漸漸遁去,但心底的恐懼仍無從消退或許就像顧北溟話裡話外的意思那樣,她真的不能硬着頭皮無休止的等待下去了。
而就在這時,顧北溟剛剛開走的那輛寶藍色布加迪從拐角疾馳着駛來,透過窗子,顧北溟沉着的看着滿臉驚嚇的雪莉。
“抱歉,接了一個很重要的電話,失陪了這麼久。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不介意下榻到我朋友的酒店吧。”
看着穩穩的停泊在窗外的布加迪。
雪莉掩住嘴巴,一個勁的點了點頭。
崔雪莉尾隨着顧北溟進到豪庭魏格納,那一刻璀璨的光亮讓雪莉無暇眨眼睛。看着豪華的大廳裡輝煌高雅的裝潢,雪莉像第一次入城的村姑一樣瞠目結舌起來。就連頭頂那一幅類似西斯廷浮雕的壁畫就足以令她眼花繚亂。
對於社會底層的窮人來說,這裡真像是人人嚮往着的人間天堂。
旋轉的樂曲裡,雪莉躲在顧北溟身後,就在她的臉即將碰到顧北溟肩膀的同時,顧北溟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她。
“這個就是933號房間的鑰匙。”
說完,顧北溟將鑰匙放在雪莉平攤着的手掌心中。
雪莉輕輕推開門,看着手機屏幕上媽媽鍥而不捨的發來的簡訊,還是無數通自己並未接聽的來點提醒。雪莉放下整理了一半的行李,慢慢蹲在茶几邊。
“雪曼來過電話了,她說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看來她真的是放下我們一個人去過好日子去了,以後爸爸的藥費就要靠我們這對母女了,很殘酷吧,抱歉了女兒,當然如果你做出和雪曼一樣的選擇,媽媽和爸爸也是不會責怪你的。”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雪莉還是假裝一臉鎮定的收拾着本就沒有幾樣的行李。
“女兒,你在德國一切都還好吧。我知道你看過我的日記,並在扉頁留了一封長信給我,你說你會好好努力,爭取闖出一片天,然後接我們過去和你姐姐姐夫他們重聚。那顧北辰呢,你不是說有機會會帶他回來給我們看看的嗎?你們分手了嗎?”
正在往冰箱裡堆放零食牛奶的雪莉略微停頓了頓,回覆了一條消息後,再次忙不迭的整理起來。
“我明天一早就去銀行把錢都兌換回來。”
雪莉拿着手機想了又想,繼而將剛剛發送成功的消息撤了回來。
“不用擔心,不論姐姐做了怎樣荒唐的決定。我還是將零用錢拿出一大部分遞到了她手上。並且我也對她講了這是母親全部的積蓄,本來是想爲她攢出一份體面嫁妝的。不過現在,她好像遇到了些麻煩,不過您放心只是經濟上的困難而已,她和姐夫依然很相親相愛。”
電話另一端的雪莉母親知道雪莉謊言的背後揣着怎樣的苦衷,,那一刻她能想象到明明內心煎熬卻不斷的安慰自己的女兒臉上或許還掛着淚水吧。想到這裡她很是心疼。
“很抱歉,我手中只有這麼多,或許我怎麼刷盤子,清洗樓道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再替你籌備一份體面嫁妝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
雪莉同樣能感受到母親的內疚,她開心的笑了笑,再次回覆道:“嫁妝我會看着辦的,而且今天在海德堡我還見到了親家哥哥,雖然他看上去帥氣得不食人間煙火,但是他有一顆真誠溫柔的內心。原來他跟我想象中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眼淚控制不住的一滴滴掉下來。
“您好崔雪莉小姐,我是上面分撥給您的高級管家殷浩。”
“放在門口吧,謝謝了。”
雪莉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按滅手機屏幕後再次對着清空了內容後的簡訊箱裡留了一句:“對不起,媽媽。我不該將你們丟在那,自己一個人狠着心來到這。”
雪莉的母親微微一愣,重症加護病房裡,她像個雕塑一般守在雪莉爸爸的病牀邊,不捨晝夜的忙碌,現在的她身形單薄的就像一張紙。
她眼睜睜的看着雪莉爸爸在自己的照料下,病情急劇惡化,看着昏睡時間愈發接近20小時的他。雪莉的母親安詳的揉了揉懨懨欲睡的眼角旁細細的皺紋。
如果放雪莉走,或許兩個女兒在丈夫有限的時間裡,一個都見不到了。這樣的想法,她早就有預感,就像這一次在她面對高昂的自費藥物最束手無策的那一刻,她也即刻明白了過來,她和他總歸是要揮手說再見的。即便這一次傾家蕩產救回了他,那麼下一次危機來臨的時候呢?血本無歸的她真的就要滿世界的跪求同情了。而他就像一顆隨時可以被引爆的定時炸彈。但她從不後悔放走雪莉,就在雪莉像往常一樣推搡着她去給自己做一盤美味茄盒的時候,她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儘管那個不好的預感也曾在她的腦海裡轉念而過。
穿過玻璃的月光在天花板上如漫天的繁星閃爍起來。
就在醫生和特護們忙得焦頭爛額的同時,走廊盡頭的那盞燈在幾次劇烈的爆燃後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