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的室內裝潢極度奢靡,奢靡間又不失新禧的彰華,五顏六色的氣球飄蕩在屋子的任意角落,乍眼看去就像一座座交錯落衡的虹橋。浮光璀璨的寥寥清風裡衆氣球團團簇擁着飄向屋檐的中央。天花板最中央有一盞巨型哥特式水晶琉璃吊燈,據顧氏的僕從說這座赫然出現在此的吊燈竟和巴黎聖母院的那一頂出自同位資深設計師之手。且與之不同之處在於燈筒下每一個琉璃花穗上都鑲嵌着過去王室御用的宮廷寶石。人盡稱道的就是如今顧氏經過老會長几經波折,現在已經達到富貴傾城的地步。
不得不提的是這個與皇室禮堂幾乎同款的偌大客廳,即便強行塞入上百號人也依然不會覺得流動的人潮過於擁擠。客廳最吸睛的莫過於其巧奪天工的一角特別還佈置了仿真的殘垣流水,蒼翠的山澗蔥鬱的清溪,還有迎着水潤的澤風栩栩蜷卷着的如雲似霞般潔淨嬌媚的油桐。
柔和的暖光水榭般籠罩在泰熙的身上,空蕩蕩的大廳竟沒有半分乍寒轉暖之像。
窗外的雷鳴與閃電仍激盪在耳畔星眸。雙目赤紅的泰熙將臉瑟瑟微縮進緊緊裹住全身的駝色大衣裡。她將衣領提過她優美欣長的脖頸,最後大衣的領口緊臨着優弧般又帶着滿面指痕的臉頰下頜。
“她就是顧小會長揹着顧會長在外面交往了很多年的女人啊?怎麼看着這麼面熟呢?“
“你這麼一說我還想起來了,不就是顧北辰少爺的家教老師申泰熙嗎?“好事的僕從紛紛圍繞着泰熙駐足,那半貪戀半譏諷的眼光簡直如迎面飛來的槍林彈雨。
漂浮在低空的塵埃與輕盈的煙霧慢慢飄進她不安的眼裡。泰熙將臉埋得更深了些,此刻的她滿腦子都在想着怎樣逃離,逃離這個吞噬人心的地方,逃離出這座令她失落的城。
“你說她怎麼跟顧北溟會長開始的呀,看她平時一副恭謹規矩的樣子,還真是很難想象到。”
“是啊,再說外面女人那些絕妙妖冶的搔首弄姿她也不會啊。”
“那她會的甜言蜜語,外面那些妖豔俗人也是半分學不來啊。”
“哈哈哈。”交頭接耳的僕從激動的大聲獰笑着。
泰熙將頭壓得很低很低,她的眼睛裡沒有淚水,但心裡正悄悄的下着雨。
香檳金色的陽光頹糜中帶着維也納獨有的魅幻。
昏暗僻靜的大廳中央,申泰熙心情複雜的注視着玫瑰色的大理石地面。
鼻尖散發着的氣息愈發冰冷沉寂,仿若每一股生氣裡都帶着冰礫,忽明忽暗的陽光映照在她掛着血絲的臉上,她的臉容愈發慘白,看她那憔悴的樣子,就像是一具空落落的軀殼。她木然的望着自己漸漸僵硬了的腳尖。她的生命也在無邊的哀絕中慢慢的消逝。她的視線愈發模糊,耳邊的流音愈發嗡隆作響。
令人目眩的流光裡,她隱約聽到了一聲焦急的驚呼。但慢慢的她再次沉下眼,緊接着在微微踉蹌中,她虛弱的身子也如灌鉛似的沉重起來。
“我還記得有一次這泰熙老師專心埋頭走路,不小心撞到了管家哥,你還記不記得你那次跟我學她什麼樣子來着。不就是雙手輕輕釦到她的腰了嘛?你瞧她那一出弄得跟怎樣了似的。“僕從張着紅潤的嘴酒醉一般絮絮叨叨起來。一邊激動的說着,一邊拿着手中的抹布狠命擦拭着漆皮雕花長條桌。
“別說了,別說了,求求你們別再說了。”申泰熙在心底失聲痛喊。
”你說她當年名牌大學畢業在社會當遊民當了多少年,什麼樣的黑眼白眼沒見過。“僕從便蹭着桌面邊唸唸有詞道。”還有不是我瞧不上她,她最後窮得連饅頭冷飯都墊不保肚子那會兒,據說不是憑着出色的嗓音進了胡桃裡當駐唱嗎?你說她什麼世面不見那,怎麼進了顧家當家教就矜持了。她是不是早早就有當顧太太的想法,也對像她這種空有滿腔城府無處用武的人的確愛走極端。哎,泥淖中的玫瑰啊,整天活在凌空的雲裡夢裡,你說這些人一門心思上位上位,哪有我們自在愜意,哎真的是人各不同,到頭來丟了自己不說,得到你想要的了嗎。”
空蕩蕩的客廳,頃刻間被那些乾燥的嘴巴攪擾得死氣沉沉起來,正當申泰熙陷入沉思中時,不敬的妄言就像羅馬戰場上最耀眼赤紅的食人魚玫瑰陣。而她只得在驚愕之中被篩碎的凜刺戳穿她傷痕累累的肌膚,再惡狠狠的扎進她隱隱作痛心臟。她雙手護住腦袋,交錯的視線微微有些模糊,令人目眩的鎂光下,她傲然挺起胸膛。
僕從蹭完了桌子,將抹布反覆疊了三疊,這才頭也不回的穿過客廳中央那個隱形的女人。
軟弱無力了嗎?
是命運的終結了對嗎?
申泰熙眼中染上了窗外的雨霧與飛霜,她勉力按住心口,此時的她眼中只殘留着無可奈何的絕望與毫無力氣的怔腫。她就像浮萍一樣四處飄蕩又無所依傍。
“都說像她這種肚子裡有點墨水的人都喜歡妙語連珠、字字珠璣。你看這會兒怎麼還啞巴了。”
“是啊,她文筆不是很好的嗎?你看那年顧北辰少爺差點被勸退,那篇言辭懇切的道歉信不就是出自她的手筆嗎?”
兩個僕人將滿滿一盆的髒水潑到申泰熙跟前,兩人一邊往手心抹了把唾沫,一邊含笑看着她。
“別說可憐兮兮的樣子,還真是楚楚可人啊。也對,像顧北溟會長這種人海中生長的精英或許早就厭惡了能人的明爭暗鬥,人家就喜歡給脆弱的人做強大的保護傘呢?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美麗女人,握在掌中還真是太有安全感了。能力至上又毫無根基空有才情那不是落紅流水嗎?也就碰到小會長會變成重新契拼的碎花瓶。”
申泰熙的脣齒連同手足都在抽搐着,眼睛的焦距慢慢縮進。她仍然低着頭凝視着落地窗下那一片狹長的黑影。
“叮。“
星斑狀瑩亮的火光驀然雀爍再黯淡熄滅。
繚繞的煙霧中,泰熙恍然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她淡淡的一笑置之,此刻她看穿了一切,無所謂了,無所謂了吧還等什麼,不如就此結束。假如起初的她心裡還有憤怒的餘悸,但是就在剛剛,自尊與驕傲通通不作數了,原來她纔是天生的敗類。這個世界沒有血、沒有淚,每個人都用輕蔑的眼神做壁上觀,那麼誰還會在乎誰,誰還會真的關心誰。
“顧北溟,顧北溟。”她百孔千瘡的心早已破亂不堪,如今就連繃緊的神經也被所有人泯滅後的殘忍兇猛切割。那些平靜的譏諷就好像,就好像自己並不爲生活折磨,痛苦了嗎?你疲憊了嗎?你還有知覺嗎?從殘酷的理性裡掙扎出來的你要做什麼,帶着大相徑庭的僞面具佯裝泰然嗎?假如心裡還有怨恨,我到底該怨誰呢?畢竟誰都不是天生的冷漠。還有若不是親身觸碰誰又會對誰的悲傷感同身受呢?
泰熙輕輕的搖搖頭,她傻傻的笑着,任苦澀的追憶慢慢涌上心頭。
“你有夢想嗎?”顧北溟安靜而又試探性的問道。儘管第一次與心動已久的女神面對面吃着下午茶,他的心情早已激動到難以抑制的地步。
泰熙的眼瞼處始終掛着瑩淡的溼痕。
她將整個身子埋進沙發椅,很久很久,她都低着頭,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就好像他那汪洋似深海的深邃眼眸裡有一艘即將沉淪的浮船。而他坐在自己對面的,他不是高貴倨傲的油畫中走來的王子,而是一隻威嚴的雄獅。
顧北溟雙手不斷互相磋磨,沙沙的摩挲聲裡徹底暴露了他慌亂到無法完全集中思緒的心境。
“那換個話題吧,第一次在正式場合中見面,這麼直截了當的問敏感的隱私話題確實不太禮貌。那。。。”他突然停下來,腦子裡不斷飛轉出一連串新話題,他在心裡反覆思量着接下來到底怎樣開口,能直接步入正題。
然而就在他思緒慌亂到腦中一片空白時,一個植入手機的電話無聲中默默提醒了他。
他匆忙按上電話,重新整理好自己的領結。又佯裝一本正經的看着她。
“今天請申泰熙小姐出來吃飯,主要還是想對你表達謝意,謝謝你長久以來一直費心教導我的弟弟顧北辰。”
泰熙怔住,她滿臉疑惑的擡起頭,眼中正中顧北溟帶着感激與歉意的笑容。
“這段時間麻煩你了,你知道我這個弟弟他,他。”就在他思緒更加慌亂之時,他擡手撓了撓頭,利用低頭的一分鐘空隙偷偷瞄了眼手機裡剛剛啓動的扣扣空間。不得不說多虧顧北辰有自戀的習慣,否則就連弟弟的眉眼都慢慢的在他的腦中糊掉。
“我弟弟他,他從小就不愛讀書,成績的話,成績沒有影響到你的績效吧。”他再次搔着頭髮,將指頭伸到鼻尖的位置。“我聽說申泰熙老師家裡還有個未走入社會工作的弟弟,都是有親弟弟的人,自然想的都是能不能給他們創造好的環境啊。”
顧北溟彆扭的問道,他將手託在枕後,英俊立體的側臉直直的眺向窗外車水馬龍的大街,驀然回頭時就連盈爍的眼底都還依稀倒映着窗外潔白的雲影。
“沒有,顧北溟少爺怎麼這麼問,顧北辰他成績優異,就連班主任都誇讚他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泰熙的眼睛更加困惑,她認真的凝視着顧北溟浮雕似的下頜。
“怎麼你對他的近況真的一無所知嗎?”
“那個我,我其實。”顧北溟一刻也不敢怠慢,他目不轉睛的盯着泰熙充滿疑惑的雙眼。蘊滿濛霧的眼愈發迷茫,但就是因爲他五官柔美如櫻花的緣故,驚心動魄的俊美代替了難以掩飾的無可名狀。
“對,對,就是因爲這樣,他才更不好教,老師費心了。”顧北溟在心底捏了把冷汗,他的語氣開始極不自然的支吾囉嗦起來。換句話說本對弟弟漠不關心的他真的很難進行這麼溫情的話題。
“不,您不用道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令人咋舌的尷尬氣氛裡,
申泰熙沉默地望着顧北溟,銀白色的流光打在她白皙的美肌上,她的笑容如含苞的茉莉,身上傳出的甜甜的香水味,即便並非大牌,但端詳久了這與她獨特的氣質很是合拍。只是,怪就怪在她如花般妖嫩的臉上那雙黑夜浮星的眼總是顯得格外落寞與遙遠。
“十分鐘。”她小心的提醒到。
“什麼十分鐘?”顧北溟依舊茫然的問道。
“我是說我能留給你的時間只有十分鐘,現在看的話應該剩下九分鐘了。九分鐘後我要起身離開這,然後趕往下一個工作地點。”
“你?”顧北溟皺着眉,見泰熙始終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他一時語塞起來,畢竟在顧氏永遠是一幫人緊密的簇擁着他,圍着他轉。而到了泰熙的跟前,這天地之差的鉅變他一時很難適應。不過即便被人委婉拒絕,他還是想向她的世界靠攏。而他第一次從弟弟手機意外注意到這個女人的朋友圈動態時,他便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與依賴。泰熙對弟弟如姐如母的愛護,對於從小便離開親生母親跟隨孤傲冷漠的父親生活的他來說,那是一種特別的撫慰。或許正是因爲泰熙母系心理的泛濫,即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冷若寒冬之焰,他還是很嚮往她心底正肆意描繪着的溫情畫面。他相信在她內心深處一定有一片愛的失樂園。
“三分鐘,只有三分鐘了。”
“什麼三分鐘,明明還有七分鐘好不好。“
顧北溟有些懊惱,他撇了撇嘴。但當他瞟到泰熙不摻雜任何感情的冷眼時,他有些咋舌。但他的臨場發揮就像在公司決策中那麼穩健,即便話題掉在地上他還是能想盡辦法補救語言的危機。
“按七分鐘算,我還是想問你第一個話題,我很渴望你能不要拒絕,也不要保持沉默。”
“你每往前走的任一 一步都是在爲唯一的親人,你的弟弟打算嗎?”
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明明不是這個話題,但面對坐姿僵硬的泰熙,他頭腦愈發糟亂如麻,情急之下這個對他來說一直都很陌生的話梗還是如軟棉一般被拋出來墊腳。
泰熙再次低頭抿着咖啡,就連眼角餘暉都在故意迴避着他。她想了又想將桌邊的手機迅速翻轉到音樂列表。隨手點開一首歌。“抱歉,學生家長給我來電了正在催促我儘快開始今天的課程呢。實在失陪了,改天的我請您吃西餐。”她說着連忙彎腰將大衣衣釦繫好,又從隨身挎包裡翻出小鏡子,藉着照鏡子的工夫,她倒吸了口冷氣。
“怎麼申泰熙老師就連一杯咖啡的工夫都硬是擠不出來嗎?剛剛真的是學生家長打來的電話嗎?”
顧北溟直截了當的問申泰熙。
兩個人的表情幾乎是同一時間瞬凝的。
申泰熙屏住呼吸,她爲他的警覺很是頭痛,但鑑於身份地位的懸殊,她只得深深抿着嘴,努力抑制住內心深處的煩躁與傲憤。
“時間不夠了。“她沒有直接正面回答,而是將這一切歸咎於時間的寥寥無幾。”我想我們這麼有一搭無一狀的聊天也太雖然無味了些,不如儘早迴歸到各自的軌跡裡去。你回顧氏處理事務,我要去另一個地方打工。”泰熙滿眼煩躁的掃了眼牆上的時鐘又趕忙將攤在桌子上的錢包手機頭條不忞的裝回隨身挎包裡。“拜託先生,我真的很趕時間。我不像你,起跑線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是慢吞吞的挪步、是肆意奔跑還是原地踏步都不打緊。”
“你真的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嗎?這麼忙,比我這個會長還要忙,你不是存心敷衍我。”
趁泰熙正猶豫之時,他搶先拿下話語權。他當然很好奇她會如何作答。“其實我沒有你想得這麼浮躁,我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可能你之前遇到的什麼人是那種對自己的放任極其聽之任之的吧。”顧北溟焦急的反駁着。“你不該對我有這種偏見,因爲我和你腦子裡想象的財閥公子有本質的不同,包括我對我的部下,我不是那種愛擺佈別人到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我很嚴守自己的底線的,就像剛剛泰熙小姐很詫異我爲何會提前十五分鐘進入這家餐廳,我對任何人都報以尊重更何況你本身就是受人尊敬的那類人。”
經過一番冥思苦想,泰熙雙手環抱在胸前,她鎮定的看着他。染上雨水的冷風拂過她被冷淡佔據的雙眼。
“是,我可以向你致歉,但我的一切都純粹是爲了生活。我和你身份差距懸殊,所以我剛剛的說法片面了也狹隘了。”申泰熙眼神裡閃過一絲絲落寞,但很快她便再度擺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如果我剛剛的表現冒犯了您,還請您不要與我計較,更不要遷怒報復我的家人。”
“泰熙老師爲何這麼說。”顧北溟的心倍感淒涼,他反問道。她的話令他震驚失望,但冥冥中也是一種婉轉的提醒。他即便來不及插話但也很快的反應了過來。
“我也是爲了生活,這點看來我們雖然道路不同,但目標很一致呢。”顧北溟急忙表示贊同的附和。他輕輕鬆了鬆領口,雙手托住西裝的兩邊用力一甩,繼而一改剛剛還極力營造的優雅貴公子的做派。他開懷的笑着,又動作並不紳士的端起咖啡杯咕咚咕咚大口的喝了起來。
柔和恬靜的陽光灑照在他如墨的碎髮上,他緩緩閉着眼,低垂着的濃密眼睫與白瓷般無暇的美肌間隱隱漾動着一抹激盪的銀澤。
申泰熙從桌上拿起餐巾,她擦了擦嘴角。
“坦白的說我們算是同路人吧。”顧北溟看了眼劃過眼中的雨花,他凝神望向泰熙禮貌的示好着。“我知道你對身邊任何人都有所防備,如今的世界人心浮躁,尤其像你這樣骨子裡散發着獨特魅力的女人,你能時刻警醒自己那些事可以做那些事萬萬不能做,而你又保持着提防與隱忍的倔強心性,這一點來看你真的很出色。 但提防太過一來會神經過敏,二來也容易陷入自我封閉的境地。我還希望泰熙老師能把握好靦腆的尺度。千篇一律的是書本上的教條,並不是每個人都活成了刻板標本。當然用心眼看也是有一定代價的。不過好運或許也會不期而遇呢。”
顧北溟微笑着微點着頭,剛剛如璀璨星海的眼底流波漸漸匯成一線。他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做了一個禮貌的握手手勢。“下次見,希望申泰熙老師能暢所欲言,當然我會用我的實際行動讓你卸下防備,安安心心的做我顧北溟最珍貴的知己。”
“抱歉,失陪了。我真的沒有工夫跟你進行這麼沒有營養的對話,你是富家少爺而我是孤女,我跟你之間本不該這樣唐突的對話,畢竟我們並非同一個世界裡的人,我想以後如果不是圍繞着北辰少爺學習問題的話,我們不應該或許不會再共用下午茶時光了吧。”申泰熙一把從桌旁拎起挎包背在肩上。她冰冷的再次拒絕他的美意。
“謝謝你的下午茶,很美味,美味到我已經遲到了。”
說話間,泰熙急忙站起身,她連整理下堆滿褶皺的裙角的工夫都實在抽不出來便轉身一溜兒小跑着跑到門口。
“taxi!”她一步三招手的即將走到咖啡廳門口。
“我送你。”顧北溟一路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她的步伐,他安靜的貼在她的身後。他從服務生手中接過雨傘夾在腋下。而剛剛路過咖啡廳的進門時,他一把搶過泰熙背在肩膀上的挎包。
“不,不用幫忙的。”申泰熙一把將包搶進手中,但並不希望她就此走掉的顧北溟還是毫不費力的掙脫了她抓緊包帶的手。強大的衝擊力裡她一個箭步衝下臺階。
顧北溟緊隨其身後一躍跳到她的面前,他從褲袋裡摸索到車鑰匙。
“滴”的一聲,顧北溟爽快的站在副駕駛門側邊,他將手小心翼翼的貼在車門的位置上。這一幕每天都在重複,只是從來都是下屬爲他提供這麼貼心的服務。雖然角色對換的有些彆扭,可是他心裡別提有多愉快。
“回去吧,我說了不用麻煩的。”申泰熙不冷不熱的說道。“我打車就好。”泰熙繞過顧北溟,她瘋狂的招手,示意疾馳而過的車輛停下。
“怎麼還沒有車。”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在她急得簡直要尖叫嘶吼的眼中。
濃重的雨霧,她雙眼冒着的火花簡直要融掉大地上的萬物。
“我沒有想到,時間對你這麼重要。是我考慮不周,只想着感謝老師。”
舌頭都要打成一片了,他將緊握的雙手加大了一個度數。“滴”汽車以火箭發射的速度迅速經過她瘦削的身子。泰熙驚得瞪圓了眼,向後奮然急轉的瞬間,身子因重心不穩側壓着落進他的臂彎。“小心。”他啞聲驚呼,藉着趁泰熙身子猛然一搖之際,他冰冷的指光速般輕輕點靠在她的腰上,他用力一摟,將她整個人安全的護在胸口。
飛濺的水花都識趣的在兩人緊張對視的眸灣中一字排開。
他的手試探性的順着腰線勻速向她的右手邊探索着移動。
他低着頭深情的凝視着她。
而她櫻花般的肌膚愈發紅得剔透。她使勁搖搖頭,再次回眸時,眼底的迷離轉換成冷酷。尤其是一閃而過的如鷹般尖銳的暗鋒瞬間將他嚇住。
他輕輕勾住她鬆軟的柔指的手如驚弓之箭迅速滑落。
泰熙靜靜的打量着他。
第一次牽手還真是讓人錯愕忙亂。溼漉漉的空氣中夾雜着一股清新的香氣,顧北溟深深的呼吸。
兩個人彼此背靠着背,顧北溟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愈發桃紅的指尖,他開心的笑了笑。
“是是是,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太抱歉了,您看能不能梢微錯後一下時間,我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堵車,松江口的堵車特別嚴重,一時半會怕是很難疏通的,我,是的我實在是很着急,課挨着課,你是說今天的我。但是。喂,喂,喂。”電話中斷,是對方欲言又止還是等得太過不耐煩。
“怎麼好端端的課也跟着撞車了。”儘管顧北溟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她趕不上這堂課。那一刻他的心裡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
“不行,我一定要趕過去,能少一分鐘是一分鐘,畢竟時間在我這裡一向與海棉裡的水分一樣稀缺。”
“麻煩了。”她主動向他尋求幫助。
“不麻煩的,你是北辰的老師,我作爲學生家長也應該這麼做。”
“那,我,我能不能坐在後面。”
“怎麼副駕駛座位養着吃人的猛獸嗎?”顧北溟不解。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覺得我們剛剛謀面並沒有熟絡到坐在副駕駛的地步,況且我對你們顧氏家族間那些諱莫如深的事很介意,即便你不說我不問,我都能聽到些關於你和我學生間的風言風語,我跟你保持距離也是爲了北辰能安心讀書。”
“不,申泰熙老師千萬別誤解了我的好意,我是看在是我耽誤了老師工作的份上才提出要載你一程的。“顧北溟畢竟是顧氏的實際操縱者之一,即便是找理由也總是找的這麼無懈可擊。
“好,下不爲例。”申泰熙將滑落肩膀的沉重包包生拉硬拽的託在手邊。
“下不爲例。”顧北溟重複了一遍她說過的話,他將車鑰匙騰空拋起又擡手穩穩的接住。“下不爲例。”顧北溟用嘴吹了吹掛在遮住視線的碎髮,繃緊嘴脣時,脣片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