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年輕人中間就流行這個。知道叫什麼吧?”李淑珍優雅的端起茶杯湊到嘴邊。
“……”
“行爲藝術。”李淑珍微微一笑。“上個月大學藝術節上,一個古裝打扮的女生在舞臺上脫得*,手裡舉着一本《列女傳》。說是寓意精神與物質的矛盾統一。”
陸小棠只好尷尬的陪笑。
不知不覺,李淑珍已然岔開話題,平淡的聊起了家常。她其實與陸小棠並不是太熟。只是在公安局的年會聚會上陪父親一起參加過,同陸小棠說過幾句話而已。一看外表就知道她是那種在優越環境里長養大的女子,舉手投足間多少帶着一點驕傲。
彷彿這種人生來就應該享福,彷彿這個世界上那些貧窮的生活與她是隔絕的。她的人生觀自然也不一樣,她要享受生活。所以只有男朋友,卻不打算結婚。
陸小棠是在普通家庭長大的女孩子,父親是知識分子,有學問,沒權,沒錢。陸小棠的每一次收穫都憑藉着自己的努力,每一次失敗也同樣要靠自己來承擔。
平心而論,她不太喜歡李淑珍這種人。
也許李淑珍也有這種感覺,只不過她掩飾的比較好。
反倒是慕容雨川有一句沒一句的插科打諢,避免了冷場。
這時陸小棠的手機音樂響起。陸小棠如釋重負,終於找了一個藉口離開。電話是武彪打來的,只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一下她這邊的調查進展。
“唔,那個女孩的案子怎麼樣了?”陸小棠忍不住還是提起。
一想起驗屍間裡女孩那張平靜的臉,她的心便揪起來。
她還那麼年輕。
生活在她面前原本充滿無數種可能。
現在只剩下一種冰冷。
“喬凱的屍檢工作已經完成了。這邊的事我會處理好。不需你費心。”武彪的聲音永遠沒有任何感情。
結束了通話,陸小棠回頭,透過餐廳的玻璃窗看見慕容雨川和李淑珍一面聊天一面喝茶,氣氛融洽。過一會兒等他們聊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回去吧。她伸了個懶腰,雙手插進牛仔褲兜裡,沿着人行道邊的一排銀杏樹散起了步。
“我的臉是不是有點紅。”李淑珍撫着自己的臉頰說。
“還好啊。怎麼了。”慕容雨川問。
“沒什麼,可能屋子裡有點熱。我去一下洗手間,稍等我一會兒”
看着李淑珍的背影經過收銀臺,走進裡面的走廊。慕容雨川這才意識到冷落了自己的師妹。美奈子幾乎一言不發,安靜的坐在旁邊。
她雙手捧着咖啡杯,慢慢的喝着,表情很平和,看不出來任何厭煩。
日本女人真是好脾氣。慕容雨川感慨。再看陸小棠,一甩膀子就跑沒影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無聊啊!本來是希望找到一點線索的。”慕容雨川說。
“是有一點,不過真正的辦案可能真的需要培養耐心呢。驚人的案情往往就隱藏在平淡無奇的表面之下。”
“真看不出,你原來有這麼深刻的見解。”
“這不是我的見解。”美奈子笑着說。“是我爸爸說的。”
“哦,難怪。”
“學長。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這也要請示嗎?也太客氣了吧。難不成我不讓你去,你就憋着?
“你也順便看一看那位李老師在不在。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
“喔。”
瀨戶美奈子長長吁一口氣,整理好衣裙,從衛生間的隔間裡走出。剛纔她一直靠喝咖啡來打發時間,水喝的是太多了點。她一走路就能聽見肚子裡咕嚕咕嚕流動的聲音。
她扭開水龍頭,自來水嘩嘩流出,掬了幾捧水輕輕拍在兩腮上,頓時感到了涼爽。
她直起腰,掏出一張面巾紙,照着牆上的鏡子細緻的沾去臉上的水珠。一邊把垂落臉頰的頭髮捋到耳後。
她像貓一樣精心的打扮着自己。
不知不覺她的手停住了。
鏡子反映出她身後衛生間裡的情景。一共有三個隔間。
她剛纔從進門數第一個隔間出來,隔間門是敞開着的。另外兩扇隔間門虛掩着。
衛生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嗎?
冒出這個念頭此時此刻嚇了她一跳。
鏡子裡除了她,看不見其他的人。
然而,電影裡常告誡人們,鏡子其實一點兒都不可信。
也許會有一張人臉在一個你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出現在鏡子裡,你的背後。
當你轉過身,那張臉卻不見了。
你應該相信誰呢?
是鏡子,還是除了鏡子以外的世界?
瀨戶美奈子慢慢轉回身。
衛生間裡的光線有點陰鬱。但足夠看清楚了。三個隔間,一扇門半開,另外兩扇虛掩着。
她慢慢走過去,推開了虛掩的門。
她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
裡面有一個陶瓷的抽水馬桶。抽水馬桶裡有不講衛生的人留下的黃色液體。
美奈子捂住鼻子。覺得好笑。
她隨手推開了裡面那扇門。
一個人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一剎那,她忘了一切反應。只是一動不動呆呆的站在門口。
隔間裡的人就是李淑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