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除非抓到他,是不會停手的。”陸小棠說。
衛生間的門被人推開,一個戴着黑框眼鏡,文質彬彬的男子站在門口,手裡提着一個鋁合金外殼的勘察箱。
他不到三十歲年紀,氣質很像一位高等學校的教師。
面對慘不忍睹的兇殺現場,他的反應十分平靜。
也許是見得太多早已習慣了。
“喬醫生,你來了。”陸小棠說。
wWW ●тTk án ●CΟ 喬凱點點頭。他的眼睛落在慕容雨川身上。“他是誰?”
“噢,他叫慕容雨川。我一個朋友。C市醫科大學法醫系碩士研究生。”
“法醫系?”喬凱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他上下打量着慕容雨川,當他看見慕容雨川手裡拿着一副沾血的乳膠手套,臉色沉下來。“陸警官,你是說他正在進行屍檢是嗎?”
“案發時他恰好在現場,又是學法醫的,我想在你趕來以前先讓他檢查,對案情更早有一個瞭解。”陸小棠解釋。
“你認爲他判斷會話可信麼?”喬凱冷冷的問。
“他畢竟……”
“他畢竟是一個沒有經驗的學生。他在這裡一旦破壞了案發現場,將給我們的偵查工作制造難以想象的麻煩。你可是一個專業的刑警,這一點你不會不懂。”
陸小棠臉上一陣陣發燒。“對,對不起,喬醫生。這是我的疏忽。”
喬凱平時在工作上和陸小棠的關係還算不錯。他沒有說更多的話,只是搖頭。
慕容雨川從地上站起來,走到喬凱面前。兩人的身高相差無幾,都是消瘦身材。
喬凱嚴肅。
慕容雨川散漫。
他漫不經心的對喬凱笑了笑。“經驗有時候並不代表正確。在沒有更正的情況下,錯誤也可以成爲一種經驗。”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喬凱的臉色變了。
“沒有什麼,呵呵。”慕容雨川擺了擺手,繞過他走出衛生間。“希望你們早日破案。”
“你站住。”
“幹什麼?”
“你認識陳明軒教授嗎?”
“他是我的導師。”
“是嗎,怪不得這麼張狂。下午請你也來公安局。我在法醫室等你。我想看看陳教授的高徒有什麼過人的本領。”
“他怎麼認識我老師?”慕容雨川私下裡問陸小棠。
“他兩年前幾乎是和我同時調到市局工作,當時陳教授即將退休。退休前的兩個月裡,陳教授帶着他參與了兩樁命案的偵破工作。陳教授對他似乎不太滿意。”
“爲什麼?”
“具體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認爲他太感性。他在面對屍體時會情不自禁的流淚。教授認爲他不適合做法醫,曾經向局長反映,建議調派其他人來工作。喬凱後來是經過了不斷努力才把自己鍛鍊成一個遇事冷靜沉穩的出色法醫。”
“原來他是一個小心眼的傢伙。把對我老師的不滿轉嫁到我頭上。”
“也不能這樣說。他其實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聽你的話好像對他很有好感。”
“我的確很欽佩他。”
“他剛纔那樣折你的面子,你都不在意?”慕容雨川心說,我要是那樣對待你,你早把我廢掉了。
“人家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嘛。我就是太不把你當外人了,纔會犯錯誤。”
“原來你心裡面跟我很親近啊!”慕容雨川重新打量起陸小棠。
“我纔不會和你這個變態親近!”陸小棠臉一拳頭把慕容雨川捅了個趔趄。
14:47。
公安局。刑警隊。
“是不是可以這樣說,如果你不去約見李局長的女兒,她就不會死?”武彪面色鐵青的看着陸小棠。
陸小棠忽然感覺這頂帽子扣得很重。
“可能兇手早已經盯上了被害人。我與她見不見面結果都一樣。”陸小棠說。
“你憑什麼證明你的觀點呢?假設,是嗎?我們是警察,我們就要對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任。更何況你是重案組副組長,你更要以身作則。”
陸小棠沉默了。
“李局長還不知道這件事。我不知道該怎樣跟他說。你魯莽的行爲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後果。”
如果他的說法成立,這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得力助手就會被一腳踢到局基層去當一名巡警。
陸小棠腦門冒汗,咬緊嘴脣,繼續保持沉默。
“武隊長,喬驗屍官那邊已經準備好了。”警員曹青站在門口報告。
他看了看屋裡的兩個人,猶豫着問:“要不要現在……”
“讓喬凱先等着,我去請示一下李局長。”武彪離開座位,看了看陸小棠,沒說什麼就離開了。
曹青看着武彪氣呼呼的背影,吐了一下舌頭,關切的問陸小棠:“組長,你還好吧?”
曹青從警校畢業不到兩年,一年前從巡警隊提拔到刑警重案組。還是一個容易臉紅的大男孩。
陸小棠只能做出一個滿不在乎的微笑。
看着她曹青臉又紅了。
15:02。
平時陰冷空蕩的地下一層人忽然多起來。
這裡人一多,說明外面的城市又增加了一個冤魂。
怨恨的魂魄在城市上空徘徊,俯視着自己的肉體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歸處。
肉體被切割,分解,血流成河,它不再感到疼痛。
它只有忿怨。
直到真相大白時。
它的魂魄消散在蒼茫裡。
一座城市上空飄蕩着多少遊魂,就有多少宗謎案懸而未決……
陸小棠看見李峰局長站在法醫室門外,感到有一種愧疚。她硬着頭皮走過去。
年過半百的老人依然保持着一貫的威嚴。
只是眼睛裡壓抑着深深的哀慟。
李淑珍的屍體平躺在解剖臺上。喬凱給她蓋上了一個白布單,只露出死者的臉。
漂亮的一張臉顯出了一副有點怪異的表情。
定格在死亡前最後忍受的痛苦。
至少這張臉比起恐怖的刀口要好看得多。
李峰緩慢的把目光從女兒的臉上轉移到陸小棠臉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句難以回答的話。
因爲問話人根本不需要解釋。李峰冰冷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如果此時此刻,把陸小棠和解剖臺上的李淑珍調換一個位置,他的心裡會不會覺得好受一些?
“我可以解釋的比她更清楚,我是第一個到的案發現場。”角落裡一個身材高瘦的年輕人說。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在鴉雀無聲的環境裡聽得很清楚。
“你是誰?”李峰從未見過這個人。
“慕容雨川。在C市醫科大主修法醫。”
李峰擡起眼睛打量着他。慕容雨川絲毫不怯場,臉上帶着一抹懶散的微笑。
李峰的眉毛慢慢皺起,還沒有等他說話,慕容雨川率先開口。“李淑珍平時習慣去麥當勞餐廳。陸警官去見她,並沒有打亂她的作息習慣。她碰到兇手只能怪她的運氣實在不好。”
李峰臉上的肌肉略微跳動。“運氣?”
“像這樣的兇殺案電視報紙裡三天兩頭的報道?只是這一次碰巧是您的女兒而已。”
“武彪,喬凱,那你們就開始吧。之後把完整的案情報告拿給我看。”李峰說完拂袖而去。
竟是被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