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寶貝孫媳婦兒失蹤被劫, 常懷鳴第一時間趕回了常府。
“乖媳婦兒出什麼事了?”常懷鳴衝進草暮園,抓住常暮就是一通罵,“壞將軍你怎麼也不照顧好她, 白白地着了賊人的道。”
常暮擡起頭來, 嚇了常懷鳴一大跳, 往常那個心比天高的孫子到哪裡去了?現下面前這個雙眼發紅的人又是誰?常懷鳴便止住了責怪, 在常暮身旁坐了下來:“壞將軍, 你打算怎麼辦?”
“追。”常暮嘴裡蹦出一個字。
常懷鳴跳起來:“那還不快去。”
站在身後的風鳴小聲道:“老太爺,賊人沒留下線索。將軍已經讓人去打探了,這會兒還沒消息傳回來。”
“這可怎麼是好, 對方到底存了什麼詭計,乖媳婦兒會不會受苦……”常懷鳴焦急不安地來回踱步, 絞盡腦汁地想着辦法, 忽然回身怪異地看着常暮。
常暮望他:“說。”
常懷鳴回到座位上, 神色透出些微希望來:“壞將軍,乖媳婦兒她有沒有把女因石帶在身上?”
常暮忽而站了起來, 大聲喊道:“晚歌!”
“將軍。”晚歌疾步跑來。
“去看看,老太太給夫人的那支桃木簪子還在不在?”常暮聲音裡終於有了一絲生機。
晚歌忙點頭往內室跑去,不一會兒喘着氣回來:“將軍,那支簪子不在首飾盒裡頭。”
“太好了!”常懷鳴哈哈大笑三聲。
常暮視線一動不動地望着常懷鳴:“怎麼說。”
“世上就只有這麼一塊女因石。壞將軍你可知道,這女因石是個稀罕物事, 有着比磁鐵更大的吸性, 有了這個磁針……”說着, 常懷鳴就從懷裡掏出一個羅盤似的磁針, 常懷鳴像看寶貝一樣地看了手中的磁針許久, 之後才遞給常暮。
常暮接過磁針,發現那磁針竟是石頭打製而成, 而且這石頭與席蔽語簪尾的女因石是一樣的。常懷鳴繼續道:“當日我無意中得了世間唯一的女因石,除了打了那支桃木簪子外,剩下的還做了這個磁針。桃木簪子給了輕芋,磁針便貼身留在我身上,算是彼此的信物吧。”
“所以,有了這個磁針就能知道簪子的方位?”常暮一語道破關鍵。
常懷鳴點點頭笑了:“快去吧!”
常暮心中升騰起巨大的喜悅,足下卻不敢有絲毫耽誤,風鳴和雙城早就在後院兒備了馬匹。常暮躍上馬背,就要出府,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嚷道:“常暮!”
常暮回身看去,一匹黑馬朝這裡駛來,馬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農少:“農少?”
農少又給了黑馬幾鞭子,很快就停在常暮面前:“常暮,快跟我走!”
“我有要事……”常暮道,卻看農少臉上是從所未見的嚴肅神色,往日開朗活潑的笑容變成了穩重肅殺之氣。
農少只瞥了他一眼:“我知道席二的去向!”
農少一句話猶如一塊大石震得常暮喘不過氣來,常暮沉聲道:“走!”
於是,四乘馬匹馳騁而去。馬蹄聲紛亂匆促,農少轉頭對常暮道:“今日一早我打算去找席二的,便嚮往常那樣翻牆進去,可是我瞧見一人神色匆忙,我記得我見過這人,好像是以前伺候你的一個貼身丫頭,名叫什麼秋的……”
“撿秋。”常暮點點頭。
農少道:“就是她,我躲在一旁瞧了一陣,見她鑽進一輛不顯眼的馬車裡。我遠遠看着好像車裡頭還有一人,當時沒瞧真切。又放心不下,便偷偷跟了上去。奇怪的是,出城官兵盤查的時候,車裡就只有那個撿秋和趕車的兩個人……”
“我覺得此事蹊蹺,便一直尾隨。後來無意中看到那趕車的同一個人在郊外碰頭,說‘夫人已經到手,按計劃行事’,到這時我才知道席二出事了而且就在馬車上。我本想着找個時機將席二救出來,可是他們竟有大批人馬前來回合……所以我就派了人盯着,自己趕緊回來通知你,免得錯失良機。”
常暮看着手上的磁針指的方向正是他們走的這個方向,點了點頭:“我想我知道那些是什麼人了。”
“什麼人?”農少揚鞭加速。
常暮目光銳利地盯着前方:“李長瑞。”
四人沒有絲毫停歇,配合農少的指路和磁針的指向,一步一步朝前奔去。連片連片的稻田不停往後卷,常暮忽然四周環顧一番,發現已經經過了上次出發去別莊的那條路,心下揪緊,便又加快了幾分。就這樣又行了半個時辰左右,四匹馬都有些虛脫乏累,雙城對常暮道:“爺,咱們的馬快受不住了!”
常暮眉頭皺緊,可雙城說的也是實話,縱使是日行千里的馬兒,也是要歇息的。便吩咐道:“休息。”
幾人恰好停駐在一片沙地中,這一路行來,常暮已經徹底明白過來,席蔽語正被人挾持往單箏縣方向,果然是李長瑞無誤了。齊朝北部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穿過這個荒漠便是重鎮要塞——單箏縣,到底李長瑞是何居心呢?常暮正細細思索,忽然視線遠遠好像瞥見一個熟悉的東西,忙拔腿跑了過去。
農少跟了上去,見常暮手裡捏着一根奇怪的植物:“怎麼了?這是什麼?”
“含羞草。”常暮脣角揚起一抹笑容,對啊,他怎麼忘記了,席蔽語是什麼人?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束手就擒呢?
農少一頭霧水:“含羞草?”
常暮便在荒漠中尋找了起來,發現每隔一百米左右便有一片含羞草,每一片串起來便是一條七拐八彎的路線。磁針雖然發揮了作用,但也只能指明大致的方向,縱使農少派人盯着,但李長瑞爲人又狡猾陰險,難保他不耍詭計,要想知道席蔽語的具體位置,實在不是一件易事。然而現在有了席蔽語費盡心機留下的含羞草作爲線索,那麼找到的希望就大了!
天黑之前,四人繼續上路,按照席蔽語留下的線索往前進到單箏縣,竭盡一切努力只爲找到席蔽語。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正當他們絞盡腦汁之時,卻有一個叫化子裝束的人給他們送了一封信。
“誰讓你送的?”農少質問那名叫化子。
叫化子身上一片髒污,長得也是骨瘦如柴,眼神是因爲過度飢餓而產生的空洞:“是有個好看的姑娘,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一個姓常的男子。你們哪位姓常?”
常暮伸手接過信,展開一看,見上面赫然只寫着十二字:“明日隻身。一落崖邊,以命換命。”
“一落崖?”雙城和風鳴同時驚呼,一落崖是單箏縣邊上最險要之處,高峻奇險的千丈崖,崖下便是汪汪外海,從來沒有人敢上去,若發生意外,那真是連屍骨也找不到的。
農少默然一陣,隨後看向常暮,只見常暮臉上神情堅定無比,與常暮是十多年的朋友了,但看常暮臉上的神情,農少便已然知道他已經做了決定:“常暮,接下來呢?”
“找個客棧。”常暮合上信,對着風鳴吩咐道。
常暮站在桌邊,一動不動地看着手心躺着的含羞草,臉上柔情四溢:“席蔽語,等我。”
房門被叩響,農少走進來:“常暮,李長瑞這是陷阱。”
常暮回身看農少一身黑色勁裝,他一直清楚農少對席蔽語的這份深厚情意,就算是讓農少赴湯蹈火,農少眉頭也不會皺一下。“我知道,但必須去。”
“讓我……”農少出聲道,卻被常暮打斷了。
常暮正色地看農少:“這事兒,誰也替不了我。”
“常暮!”農少還待再勸。
常暮忽而笑了:“她在等我,我必須去。”
農少張大嘴停在那裡,兩人靜默一陣後,農少直直看進常暮眼裡:“你會護她周全麼?”
“我願以命護她。”常暮彷彿在對所有人承諾。
農少看着窗外單箏縣的月亮,單薄而又滿是光華,就像他眼裡的席蔽語,明明柔弱無骨,卻有着堅不可摧的意志。正出神之際,卻聽常暮用他從未聽過的語氣道:“農少,謝謝你如此愛護她。”
農少轉身看他,沒有嫉妒沒有不甘,只是露出那招牌的明晃晃笑容:“常暮,我把她交給你了。把她帶回來,幸福給我看。”
常暮伸手,農少伸手,像許多老朋友那樣,毫無芥蒂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