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黑暗的山洞內傳出一個少年沒好氣的呵斥,“說了不吃就不吃,誰準你們接二連三過來打擾?!”
宋宜笑一聽這話就知道對方誤會了,她以手撐地,想爬起來後解釋幾句,誰知才一動,就感到足踝處傳來鑽心的痛,臉色頓時一白!
“小姐,您怎麼了?”萬幸芝琴沒事,她利落起身後,立刻發現了宋宜笑的不適,慌忙上來攙扶,“您的腳?”
宋宜笑還不及回答,山洞裡的人聽得不對,已走了出來--這是個十一二歲模樣的少年,穿大紅竹紋圓領緞衫,束玉帶,外罩了件縐紗石青廣袖氅衣,脣紅齒白容顏清俊,飛揚入鬢的劍眉下是一雙狹長銳利的鳳目,這會正用審視與懷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們:“你們是誰?爲什麼會在這兒?”
“我姓宋,寄居衡山王府,頭次跟我娘來這兒,不熟路徑誤走到附近,看到下雨了,想進山洞避一避雨。”宋宜笑靠在芝琴肩上,只覺得足踝痛得厲害,但這少年眉宇之間雖然稚嫩,卻難掩矜貴之氣,顯然來歷不俗。
她如今寄人籬下,縱然韋夢盈貴爲王妃,卻要考慮衡山王的心情,也不好常給她出頭,所以能不惹事當然是不惹事。
這會忍着惱怒,絕口不提自己受到的傷害,好聲好氣的解釋,“不知道您在山洞裡,絕非有意冒犯!”
那少年陰沉着臉,盯着她看了好一會,才哼道:“笨得要死,進來之前不會問聲?”
我又不是火眼金睛,黑乎乎的怎麼知道你在裡面?宋宜笑心頭憤然,用力咬了下脣才忍住跟他理論的衝動。
“懶得跟你們計較。”那少年見她垂眸不語,心下不快,但看着她們肩頭漸漸被雨打溼,到底道了句,“進來吧!”
他說了這句話就待轉身,眼角卻瞥見宋宜步履艱難的模樣,絕非他剛纔聽到的輕快足音,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是自己方纔那一推把人傷着了,臉色就有些微妙。
宋宜笑沒注意到這微妙,她知道那少年這會心情正不好,所以被芝琴扶進山洞後,雖然感到足踝已經明顯腫了起來,卻強忍着不作聲。
她沉默,芝琴也不敢說話,那少年攏袖站在洞口望着漫天雨絲,神情複雜而寥落,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間只聞雨聲潺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始終沒人找過來,但雨卻小了下去,竟是漸漸停了。
宋宜笑正要讓芝琴去喊個健婦來接自己,那少年忽然轉過頭,語氣不太好的道:“我住處就在附近,你過去上點藥。”
不等宋宜笑回答,他繼續道,“然後找人送你回去。”
宋宜笑受傷全拜他所賜,這會能體面點,她當然也不想狼狽,聞言就默認了這人的安排。
只是芝琴扶着她出山洞後,那少年走了幾步,回頭看到她們舉步艱難的模樣,皺起眉,忽然走了過來,招呼也不打一個,徑自把宋宜笑打橫抱了起來!
芝琴愕然!
宋宜笑也嚇了一跳:“你幹什麼?!”雖然她才八歲,可兩人非親非故的,到底男女有別,哪好讓他抱?
“小女孩兒哪來那麼多齷齪的想法?”誰知被抱的她才質問了這麼一句,抱人的倒是理直氣壯的反詰,“那麼遠的路,我等你們兩個一點點挪挪到什麼時候!”
……等等,你剛剛不是說就在附近嗎?!
宋宜笑被迫靠在他懷裡,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紫述香,掙扎不是不掙扎又不是,尷尬得滿臉通紅,急中生智道:“那什麼,你可以先回去,然後打發人來接我?”
那少年一臉的不耐煩:“就這麼幾步路,哪來那麼多話!”
……所以,你說的地方到底是遠還是近啊?!
宋宜笑暗吐一口血,虛弱道:“其實你也可以說個方向,你先走一步,我跟我丫鬟隨後到?”
這次那少年索性裝沒聽見了--無可奈何的宋宜笑默默祈禱不要有人看到這一幕。
但半晌後,看着庭院內外投來的詫異目光,她無比懊悔沒有提前裝暈。
“呀!公爺,這是誰?”迎上來的下人中,一個翠綠衫子的少女目光在宋宜笑身上打了個轉,驚訝的問。
“躲雨時不小心被我推了把,扭到了腳。”那少年哼道,“翠縹你去拿傷藥來,給她收拾下,然後着人送她回去。”
翠縹這才鬆了口氣,嫣然道:“奴婢遵命!”
一使眼色,就有一個健婦上來,從那少年手裡接了宋宜笑,朝廂房走去--只是翠縹卻沒有立刻跟上,而是追在那少年身後苦口婆心的勸:“公爺從今兒早上起來就沒吃東西,這怎麼成?廚房裡才熬了糯米粥,您千萬進一點!不然回頭駙馬找了過來,看到必然要心疼的!”
那少年冷笑了一聲,鳳目中流轉出一抹譏諷之色,不屑道:“爹爹眼裡從來只有三哥那個長子,什麼時候管過我死活?!不過是大半天沒吃東西,他能心疼?”
翠縹賠笑:“您這話說的,駙馬要是不疼您,當初老太爺要把燕國公的爵位越過他傳給您時,駙馬能答應?”
“那我在這裡都大半天了,爲什麼爹爹還沒找過來?”那少年站住腳,看着她平靜的問,“恐怕他到現在都沒發現,我已經不在晉國長公主府裡了吧?”
聽到這裡,健婦已將宋宜笑抱進廂房內,關起門窗預備敷藥,接下來的話就聽不到了。
但宋宜笑已明瞭那少年的身份,不禁暗吃一驚:“這是晉國長公主之子?因爲跟他爹駙馬鬧彆扭躲到綢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