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錦瑟說完,就發現秦若臨好像呆住了一樣低垂着頭一動不動,臉上滿是失落和傷心,她頓時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傷他不輕了,感覺到他的落寞,錦瑟也是心煩意亂,糾結心疼,她開始自責,秦若臨只是一個無辜的少年而已,他嫁給自己以後即使被冷落被忽視也從來沒有怨言,而自己卻始終在傷害他,但說到底,若不是他,素衣也不會因此被女帝怪責從而遭受軟禁。
錦瑟坐起身來,她心裡是亂糟糟的一團,眼前浮現出秦若臨嫁給她以後的點點滴滴,對林素衣來說,在這個時代來說她已算是個好女人好妻主,可對秦若臨來說,她就殘忍的過於無情了。如今爲了素衣,她狠心的傷害了他,甚至還想逼着他與自己一起隱瞞下兩人尚未圓房的真相,她承認自己是自私了。
心裡有點難受,錦瑟受着自己良心的譴責,卻始終還是沒法做到揹着林素衣和別人的男人上牀,雖然在這個世間女子有幾個男人是常態,她便是睡了秦若臨,林素衣回來也不會真的爲此就和她恩斷義絕,但心裡終究還是存着一份對自己原則堅守。當初她被“楊昊”和楚雪熙乘人之危不能算是她的責任,可即使如此錦瑟居然也是猶豫着沒敢和林素衣坦白求安慰,更何況還是讓她堂而皇之和其他男人滾牀單。
“錦瑟,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你。不是因爲你的身份,你的其他,我只是喜歡你……”秦若臨聲音低沉,目光瀲灩帶着愛意,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殷紅脣瓣,如同夏季裡盛開的嬌豔花朵醞釀着芬芳,想到剛纔他主動地那一吻,就彷彿有一陣清甜的味道順着心口蔓延,襲入神經。一瞬間,原本覺得痛苦不堪的心忽然就變得有些清明起來,她是大周的親王玉錦瑟,才華橫溢,性情溫和,又有着這樣一幅顛倒衆生的容貌。如此驚才絕豔的女子若是想要風流,只怕有的是男人撲上來,而這錦王府裡也不會僅僅只是充斥着女帝指婚過來的側君了。
她的確是個難以打動的女人,固執的教人怨恨。不過是一個林素衣罷了,一朝入了她的眼竟可以讓她溺水三千隻取一瓢,這種專情實在讓人無奈,可若是她當真那麼容易見異思遷,見一個愛一個,她還是那個教人爲之傾慕的玉錦瑟嗎?事實上身爲男子,他也幻想過能嫁給一個只願意娶他一人的女子,願意爲他堅守原則的女人。可偏偏這個女人出現了,他也如願以償嫁給她了,只是她願意爲之堅守的人不是自己。
此時的秦若臨心裡衝斥的實在不知該是恨還是愛,他有些無奈,卻也有些感動。
“我願意幫你…我幫你騙他們…”
“什麼?”錦瑟幾疑自己是聽錯了,就見秦若臨微微閉目嘆了口氣,隨意披了一件外衣走下牀,然後,他在梳妝鏡前拿起一根髮簪,驟然就擡手朝着自己守宮砂的位置狠狠地一剜,霎時間,幾道血痕出現在他原本光潔白皙的臂膀上,一滴滴觸目驚心的鮮血流了滿手臂。
“你這是做什麼?”錦瑟驚呼一聲,慌忙衝上前去,只是一抹便是滿手鮮血,再看着他此時已是鮮血淋漓的手臂,只覺得一陣心驚膽顫,又驚又怒,更多的則是心痛:“爲什麼……”再一看,原本守宮砂的位置被深深的傷口掩蓋,已經完全瞧不出了,頓時眼眶一熱,心裡酸的說不出話來。
秦若臨苦笑了一聲:“如此,才能讓我的守宮砂讓人看不見,總比讓親王爲難的好。”
錦瑟胸口堵的說不出話來,她緊緊地抿着脣從一旁的藤架上飛快地拿來了一條白布纏了上去,用力壓住試圖止血,秦若臨下手幾乎沒個輕重,傷口四周猙獰不堪,顯然是要留疤了。可他卻滿不在乎,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癡癡地望着錦瑟道:“一會我便說是我自己不小心,親王不必過於擔憂。”他又重新稱呼起了錦瑟爲親王,顯見得是明白了自己在錦瑟的心目中,他秦若臨大約就只能是個名義上的正君……是他過於奢望了。
錦瑟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一陣陣收縮,連額頭上都出現了點點的汗珠,不是害怕,而是壓力過大之下的緊張,用力壓住傷口半晌後,血方纔止住了,錦瑟鬆開白布,又喚人打來了一盆溫水。秦若臨的寢室旁慣常有守夜的內侍,見親王吩咐以爲是事後的清理,並未起疑,也不敢過於靠近,只將清水端到了門口也不敢擡頭朝內多看。見他們不敢進來,錦瑟又吩咐內侍尋一些傷口膏藥來,內侍悚然一驚,以爲自家主子受了什麼傷,嫣兒尤其緊張,正想要開口多問兩句,便又聽見屋內秦若臨淡然自若的清雅聲音傳來:“嫣兒,我沒什麼事,你就去尋些上好的生肌膏便是了。”
一旁的乳公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眨眨眼,嫣兒慌忙應了聲:“是。”
兩人又去尋了一些金瘡藥和生肌霜來交給錦瑟,退下後,乳公方纔笑着打趣道:“瞧你緊張的,小夫妻倆頭一次圓房,免不得有些手腳重了,哪裡抓着了磕着了也是正常的,你就該裝着不知道,何必還巴巴的非要湊上去,讓親王和公子好好的藉此再親熱親熱纔是正理。”
嫣兒聽得一張臉都要燒了起來:“知道了乳公,你還笑,我這還不是擔心公子麼?”
乳公回道:“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這不剛纔反覆的給你使眼色嗎?等過兩年讓公子也給你開了臉,做個親王的小侍,你就明白了。”
嫣兒一聽頓時急了:“這怎麼行,我可是要一輩子伺候公子的,怎麼能背叛公子?乳公,這話可不能亂說。”
乳公嘆了口氣:“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好的,不過大戶人家這種事我看得也多了,親王是什麼身份呢,這後院又是一堆妖妖豔豔的,不把你給了親王,莫非要給其他人機會,等公子有了身孕,總要有人代替他伺候親王,把她留在正君主院裡不是?”
他說着,用手順了順嫣兒耳邊垂落的髮絲:“看你的模樣也是不差的,是個標誌的人兒,又是和公子自小一起長大的,旁人我信不過你我是信得過的,總不見得等那林素衣回來了,再讓他分了公子的寵愛去,嫣兒,你是公子的心腹內侍,亦也是要做滕妾的,親王這般的人品,可不比你嫁給那些管事們要強?”
嫣兒急得都要跳腳了,一張原本嫩白的臉蛋兒此時竟連耳根都紅了:“乳公你快別瞎說了,我是什麼人,哪裡敢有這種奢望,我現在就是想一心伺候好公子,讓他和親王殿下好好的過日子,這話你若是再提,我可是要惱了的。”
“好好,先暫且不說吧。”乳公笑得見眉不見眼,雖說這嫣兒眼下拒絕了他,可也更證明了他對自家公子忠心耿耿,乳公自然是樂見其成,反正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只要能把親王留在正君的院子裡,多幾個侍寢的美人還是有必要的。
錦瑟此刻則正低頭細心地爲秦若臨上藥,她細心的清洗着傷口,秦若臨看着她此時那專心致志的模樣,生怕弄痛自己而刻意輕柔的動作,忍不住又是怦然心動,能得到她的憐惜與呵護,秦若臨只覺得自己這傷受得也是萬分值得。
“你何必這麼傻?”錦瑟的聲音很輕,幾乎沒有重量,卻夾雜着幾分壓抑過後的淡淡傷感,她低着頭不敢看眼前的少年,秦若臨卻是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淡淡地一笑,隱隱帶着惆悵:“如今我沒了守宮砂,親王也算沒有了後顧之憂,大可以常來我這裡,讓人以爲親王專寵於我。”頓了頓,他壓下心裡涌上的酸楚,將淚和苦水流進心裡,面上豁達地又道:“親王不願碰我,只能怪若臨不得親王喜愛,但只要你能常來這裡看看我,我便也滿足了。”
錦瑟雙手緊握成拳,一張精緻到令人神魂顛倒的面龐毫無血色,她垂眸不敢直視秦若臨此時坦誠而深情的眸光,此時此刻,她忽然有點想逃,逃離這個爲了維護她而不惜自殘的男子。只要給不了他真正的愛,她知道什麼話語都是單薄的,且林素衣畢竟還在宮裡,她還需要秦若臨的幫助,想至此,她強壓下心虛,對着秦若臨輕聲道:“若臨,我知道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你,讓你受苦了,是我不對,你……給我點時間,想必你現在也知道了,就算是洛荷生我也沒有真的碰過他。”她說着,有些焦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本就美絕人寰的臉蛋更帶上了幾分教人憐惜的彷徨,“我不想對不起素衣,我雖生來 便是皇女,但我從來就沒想過左擁右抱要那麼多男人,我只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足矣。但我不該傷害你,若臨,你原諒我好嘛?以後我會試着接受你,喜歡你。所以,等等到了合適的機會,我們再…再…”她說着說着,俏臉微紅,泰半是做戲,泰半是心虛,她這些話其實是刻意安撫秦若臨,還帶上了一點攝魂術,畢竟等到時機成熟,她還是想要帶着林素衣離開這個家的,但眼下她需要爭取時間。
果然,秦若臨的臉上瞬間就有了一絲驚愕與感動的表情,宛如一陣春風吹過,一抹淺淺的笑意浮現在其中,漸漸那笑意漸漸擴散,如漣漪般一圈一圈蔓延開來,讓那張秀美的臉越發生動俊俏,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看着錦瑟眼神溫柔的都快化出水來。他就知道她是不同的,這樣一個潔身自好的女人令人痛恨,卻也更令人愛慕,就算需要花費比常人更多幾倍的時間,但若能得到她的心,哪怕只是她心頭小小的一隅,也一切都值得了。
錦瑟回到書房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渾身的衣服都要溼透了,一如既往地被自家的師傅又訓斥了幾句,尤其在她和盤托出自己的計劃時。
“你要離開大周?去哪?”潘芷爲她的計劃實在是驚得合不攏嘴巴,“好好地親王不做,你就預備撇下那些後院的男人們了?”
錦瑟無奈地點點頭,不是她想要做陳世美,實在是她真不想讓自己做個種馬女啊:“所以想問問師傅,可有什麼好辦法,攝魂術雖然有用,但我總覺得殺傷力低了點,真要帶素衣離開,我恐怕還遠遠不夠,而且不知爲何,每次易容都會遇到高手拆穿我,千面術如今我也並不純熟,師傅,我可是最信任你的,給我點好的建議吧。”錦瑟不想再聽一堆的大道理,乾脆轉移話題直接請教。
她雖然鐵了心要離開大周,但眼下的她卻並不知道,未來的她爲了實施這個決定所付出的代價大得其實遠遠超過她的想象。甚至就算是她成功了,她也不過是從一個金絲籠而跳到了另一個金絲籠裡。
潘芷搖搖頭,又點點頭:“你記得我先前和你說過的,我們攝魂術一門最頂尖的異術爲駐顏術吧,如果你學了那個,便可以永葆青春美貌,甚至有機會骨骼重塑,回到你十幾歲乃至孩童的時候,這樣你就有機會學習和修行各種武功了,屆時再加上你的易容術和千面術,就真正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變成另一個人了。”
錦瑟認真回憶了一下自己在這個世間十歲出頭的模樣,雖然已經有了如今天香國色的倪端,但總體來說只能算是個萌蘿莉,若是這樣的話,連易容這一步驟都可以省了,的確是最好的僞裝方法,至於駐顏不駐顏的,是女人總歸在意自己會不會變老的,想想她比林素衣可大了好幾歲呢,若是能夠一直年輕貌美必然可以永遠拴住男人的心了,想到這裡,她頓時興味盎然地對着潘芷表態道:“師傅,我要學,反正你說了我很有天分不是。”
潘芷嘆口氣,給她潑了個冷水:“只可惜,這門秘籍是我們攝魂術的老祖宗流傳下來的,也唯有她一個人學成過,據我師傅當年告訴我的,要修煉這本秘籍,必須達成三大條件。”
潘芷神色鄭重地豎起了三根手指:“首先,必須是女人,且要修行玄子內功和璇璣心法。其次,必須要得到紫靈果輔助,最後一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必須能看懂那本本門最終的攝魂術秘籍。”
錦瑟被她說的雲裡霧裡,感覺一條都沒聽懂。
潘芷知道她肯定完全不明白,就和自己當初一樣,於是又解釋了半日:“其實第一第二條都還好說,我和你慢慢解釋一下,玄子內功是君傲皇室的武功秘籍之一,從不外傳,據說是傳男不傳女,唯有處子才能習得,主要的目的是爲了輔助男子修行武功用,強身健體的,這只是一門內功,一般人是看不出來此人修行與否的。而那西塘的璇璣心法也是一樣,是西塘嫡系一脈的內功心法,這倒是一門展露與外的武功,而這門武功修行起來極爲艱難苛刻,需要付出無數的精力和心血,可不是每個男人都願意的,可一旦修成了,必然是叱吒天下,有望成爲一流的頂尖高手,同樣也是僅適用於男子的。”
錦瑟臉都皺了,苦笑道:“只能男子修行,那還是第一個條件?”總不見得叫她變□□。
潘芷咳了咳:“所以這就是我們攝魂術的厲害之處了,我先前不是和你說過雙修嗎?你雖然是女子,但若是能和修行了這兩種武功的男子雙修,讓他們在和你行房時將真氣通過你們交合之處運轉一部分到你體內,那你便可以有了這兩種心法內功了。”
錦瑟聽得吐血,臉色黑如鍋底,簡直就想罵人,說到底那不還是要她犧牲色相。
潘芷看她不爭氣的樣子又道:“你大驚小怪做什麼,不過是和修行了這兩種武功的男人春風一度罷了,當年老祖宗可是輕易地就拿下了修行這兩門武功的男人,後來還娶了他們爲夫君之一,過着神仙眷侶的日子……”看着錦瑟此時一臉鄙夷懶得吐槽的模樣,潘芷哭笑不得,“至於第二條紫靈果,這個就要到西塘去尋找了,雖然算是奇珍異果,百年才能結成那麼一兩個,但西塘皇室寶庫裡總有那麼一些的吧,只要有機會拿到手,再用本門特殊的方式熬製,就可以成爲修行駐顏術的輔藥,所以這個也不算什麼難題。關鍵是第三條……”潘芷的臉色到了這裡,突然變得詭異起來:“事實上當年這老祖宗留下的駐顏術心法秘籍,到現在也沒有人能看懂……”
錦瑟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師傅你可帶來沒有。”
潘芷搖搖頭:“這麼重要的秘籍,原本自然是留存在門中了,不過……”她看着錦瑟,“這些年來爲了弄懂裡面的門道,我也自己摘抄了一本,放在身邊想要有空的時候琢磨琢磨,反正沒人看得懂,就算被偷了也只會被人當成鬼畫符而已。”事實上,她當初摘抄的時候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因爲那些字符真的實在是太難懂太難畫了。
然後,就見潘芷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來一本皺巴巴的本子,看起來那冊子都已經泛黃了,顯然她翻閱琢磨了有些年頭了。
錦瑟粗粗看去,就看到書本的封面上果然鬼畫符一般的寫着幾個字,就算是她也看得一籌莫展,歪歪扭扭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師傅,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啊?”她翻開來,只見裡面也寫的滿是亂七八糟的一堆,雖說一眼看去像是鬼畫符,但錦瑟總覺得其中有些門道,更有些熟悉感。
潘芷愁眉苦臉地道:“師傅這也不是沒辦法嘛?誰讓老祖宗當年怎麼也不肯傳授這門武功,只留下了這本秘籍而已,還神秘兮兮地說,若是有緣,自會遇到能看懂的傳人。哎,看來我是無緣了。”
錦瑟皺着眉,總覺着這些怪里怪氣的字符看着眼熟,把書翻來覆去研究好半晌,忽然她整個人頓住了,感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這……這其實不就是英語嗎?靠,這潘芷的字也寫得實在是太差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