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沈妙言擱下毛筆,望了眼殿外白茫茫的雪,“你一個人來的?”
“不然還能有誰呢?”楚隨玉說着,在臨窗的軟榻上坐了,拿過窗臺上的一副暖玉棋子,閒適優雅地將棋簍擺好,“陪本王下棋?”
沈妙言擱下毛筆,坐到他對面去,窗外的雪光映襯下,房中都明亮起來。
楚隨玉含笑擡手,溫文爾雅:“三小姐先請。”
沈妙言拈起一顆黑棋,落在棋格上,擡起眼簾看他,雪光映在他的側臉上,他那雙眼看起來少了些含情脈脈的柔和,多了幾分硬氣。
楚隨玉緊隨着落了一子,一名相貌普通的宮女捧着茶壺進來,給兩人沏茶,聲音壓得很低:“奴婢謹遵王爺的吩咐,給冷宮的看守嬤嬤們送了一桌酒席,她們在房裡喝酒時,奴婢挑唆了賢妃幾句,她就趁機跑出去了。”
“嗯,”楚隨玉不在意地應着,“繼續盯着。”
“是!”
那宮女走後,沈妙言定定注視着楚隨玉:“我在宮中的這些時日,你派人跟蹤我?”
“跟蹤倒不至於,只是想了解一下,本王的盟友在做什麼事罷了。”楚隨玉說着,見窗臺上擺着碟橘子,便拿了個剝開,“更何況,若今日沒有本王,沈月彤絕對出不了冷宮,三小姐的挑撥離間,又如何能奏效?”
沈妙言將手中抓着的一把棋子灑到棋盤上:“我不知道,晉寧王是這樣卑鄙陰暗的性子。”
楚隨玉盯着棋盤,很有耐心地將黑棋一粒粒拈起,重新放進棋簍中:“咱們的目的既然是一樣的,又何必管過程如何?”
說着,將剝好的橘子分了一半給沈妙言,笑吟吟的:“這橘子是南方進貢的,甜得很,三小姐嚐嚐。”
沈妙言接過,橘肉雖然甜美,可她只吃了一瓣,就不大吃得下去。
她感到厭惡的,並非是楚隨玉派人跟蹤她,而是她竟然沒有察覺到,自己被人跟蹤了。
她早知皇宮中的水很深,她以爲憑着那點小聰明,或許可以在後宮中攪出些水花來,卻不曾想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的小伎倆,早落入了旁人眼睛裡。
或者她該慶幸,發現她的秘密的,是楚隨玉而非楚雲間或者沈月如?
見她面色發冷,楚隨玉吃完最後一瓣橘子,起身邀請:“想必現在的承慶殿格外熱鬧,三小姐可有空過去瞧瞧?”
“既然王爺都已計劃好,那麼後果想來已然註定,我去不去,又有何區別?”沈妙言擡起眼簾,瞳眸中隱隱閃爍着寒光。
楚隨玉脣角勾起:“看憎惡的人倒黴,難道不是一件快事嗎?”
沈妙言凝視他片刻,“希望王爺別讓我失望纔好。”
“自然不會。”
兩人出了偏殿,踩着積雪,一路往承慶殿而去。
在旁人眼中,這不過是好色成性的晉寧王看中沈妙言的美貌,因此才同美人親近,沒有人會想到,這兩人早已聯手做過無數勾當。
今日沈妙言穿着件梨花白的百褶長裙,外面套了件淡青色貼身薄襖,繫着雪白的貂毛斗篷,雖然顏色很素,可那行走在雪地裡的纖纖身量,已經足夠讓往來的達官貴人們注目。
再加上那張色若春曉的清麗面容,眉不畫而翠,脣不點而朱,肌膚更是欺霜賽雪,及那通身氣度風華,雖然看起來還未及笄,可實在已是世間少有的美人。
一些世家夫人喜歡這樣端莊得體、又有氣度的小姐,起了給自家兒子說親的打算,便紛紛詢問起身邊的人,這是哪一家的姑娘。
有知情的宮女輕聲回答,說這是沈國公府的那位小姐。
衆人便都瞭然,這樣一個活在京城旋渦中的女孩兒,並非自家孩子的良配。
沈妙言與楚隨玉踏雪而來,遠遠看到那座巍峨的宮殿,檐下掛着的無數大紅宮燈在寒風中招搖,身着錦衣華服的達官顯貴來來往往,絲竹管絃聲不絕於耳。
她的視線觸及到遠處的兩個人,於是停下了腳步。
楚隨玉隨着她的視線看去,梅花樹林間的小路上,兩個打扮鮮亮的女子,正被宮女們簇擁着,繫着斗篷,手捧暖爐,笑意盈盈地往這邊而來。
是沈婕妤和順貴人。
沈榕也看見了沈妙言,朝她微微一笑,溫婉大方,好似她從未做出過害沈妙言的事。
等二人走近,看到楚隨玉,便低頭屈膝行禮:“給王爺請安!”
楚隨玉擡手示意免禮,望了眼右邊兒幾叢微微顫動的梅花,笑道:“二位身懷龍裔,爲何不乘坐轎輦?雪地天滑,不要摔着纔是。”
“多謝王爺關心。”兩人又行了一禮。
沈榕很快轉向沈妙言,上前執起她的手,笑容親切:“妙言,你好些日子不曾去長春宮坐坐了,等過會兒宴會結束,去姐姐宮裡走一走,陪我解解悶兒,可好?”
沈妙言抽回自己的手,面容天真無邪:“姐姐上次帶的點心,裡面放的東西叫我受了不少苦,我可不敢再跟姐姐親近了。”
沈榕面龐有瞬間僵硬,又很快恢復笑容:“妙言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心裡明白就行。”沈妙言眨巴着無辜的圓眼睛。
一旁的順貴人是真的聽不懂,最後擡手扶了扶髮釵,聲音嬌弱地催促:“沈婕妤,宴會快要開始了,咱們趕緊去承慶殿吧。我可不能吹太久的涼風,就算我受得了,我腹中的小皇子,也是受不了的。”
沈榕眼底掠過對她的厭惡,卻還是笑道:“好。”
兩人跟楚隨玉告了辭,正要離開,梅花樹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便是一聲高呼:“賤人!”
衆人回過頭,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張牙舞爪地撲過來,似乎是想撲倒沈榕,電光火石間,沈榕一把將順貴人拽到跟前,那女人沒注意,將順貴人撲倒在地,直接一巴掌扇她臉上:“沈榕你這個賤人!”
順貴人不停地尖叫,那女人騎在她的肚子上,不停地扇她耳光,她倒沒覺得臉有多疼,倒是肚子,實在是疼得厲害。
四周的宮女怔愣片刻,等回過神時,連忙去拉那個女人,那女人被幾個力大的嬤嬤制住,纔看清她打的人並非是沈榕,而是順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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