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的發話,正當衆匪徒要有所行動的時候,一道身影從人羣中走出。
那是一名身材精瘦的漢子,他打量了林宣幾眼,臉上露出一抹獰笑,轉頭對‘毒蠍’周彪說道:“老大,讓我先會會他,我想看看這靖邊司旗官到底有幾斤幾兩……”
周彪微微點頭,淡淡道:“你小心些,他雖然實力不如你,但修行的功法可不簡單。”
黃嶽已經說過了,這林宣晉入八品剛剛一個月,二當家的實力,已有八品中期,打敗他應該不是難事。
那漢子笑了笑,道:“放心吧!”
話音落下,他腳下猛然一跺,整個人如毒蛇般竄出,手中寒光一閃,長刀向林宣狠狠劈下。
面對這凌厲的一刀,林宣沒有任何躲閃,他身體微沉,順勢擺出磐石樁,右拳自下而上,帶着一股崩山裂石的氣勢,悍然轟向刀鋒。
轟! 拳刀相交,發出金鐵交鳴般的巨響。
那精瘦漢子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隨即便化爲驚駭。
他感覺自己的刀不是砍在血肉之軀上,而是劈在了一塊堅硬的石頭上。
一道強大的勁力,順着刀鋒反震而來,將他手中的刀震飛了出去,那隻拳頭去勢未減,和自己的拳頭撞在了一起。
咔嚓!
一道清脆的骨裂聲驟然響起。
“啊!”
精瘦漢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握刀的手腕,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露出森白的骨茬,手中的長刀也脫手飛出,“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額頭豆大的汗水滾滾而落,他震驚的看着眼前之人。
這他媽的是剛入八品? 這是八品巔峰吧! 該死的黃嶽,給他們的情報有假!
只一招,八品中期的二當家,就被廢了一條胳膊。
這電光火石的一幕,讓原本蠢蠢欲動,準備一擁而上的山賊們,瞬間僵在了原地,誰也不敢先衝上來……
這一拳能廢了二當家的胳膊,他們捱上一下,還不得當場暴斃? 就連站在一旁觀望的毒蠍周彪,臉色都不由變了變,黃嶽說此人的實力,不過是剛入八品,但從剛纔那一拳的力道來看,這旗官的實力,比起自己都不遑多讓。
“一起上,殺了他!”
他並未親自出手,而是再次下了一道命令。
大當家發話,一衆山賊只能聽令,揮舞着兵器衝了上來。
林宣從地上撿起那把刀,奮然迎了上去。
一時間,洞內盡是金鐵交擊之聲。
有些是兵器相碰,有些則是刀刃落在林宣身上。
黑風洞的實力,比靖邊司情報上要強大的多,就算是林宣已經暗中解決了不少,但剩餘的這些人,依然能給他造成很大的威脅。
雙拳畢竟難敵四手,面對二十多人的圍攻,他顧前不能顧後,顧左不能顧右。
剛纔廢掉那八品武者的一拳,看似輕鬆,其實消耗了他不少的氣力。
好在這二十餘人中,真正入品的武者,只有不到十位。
他們的兵器落在林宣身上,能爲他帶來些許的痛楚。
至於那些不入品的山賊,在他運功的情況下,哪怕是站在原地讓他們全力揮砍,也不過是給他撓癢癢。
不過,雖然他的肉體強悍,但身上的衣服,卻是粗布麻衣。
很快的,林宣的身上,就看不到一塊完整的布料了。
他的外衣連同裡衣,都被砍成了絮狀。
面臨生命威脅,林宣此刻也已經殺紅了眼,近乎變成了血人,雖然這些鮮血大部分是敵人的。
但此刻,他體內的氣力也不剩多少。
那幾名九品武者,已經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傷痕。
不過,林宣心中並不慌亂。
有一點他十分篤定,那就是這黑袍人,絕對不會看着他被砍死。
人羣之外,周彪眼看着那旗官已是強弩之末,應該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麼威脅,這才緩步向他走去。
但很快,他的腳步就停下了。
一個戴着惡鬼面具,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詭異的出現在他面前。
周彪神色一變,厲聲問道:“你是什麼……”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一隻戴着黑色絲質手套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脖子。
咔嚓!
一道清脆響聲之後,這位八品巔峰武者,腦袋歪向一側,屍體重重的砸在地上。
那斷了一隻手的精瘦漢子,看到大當家就這麼死了,連手臂的痛苦都忘記了,驚恐的看着大當家的屍體倒地。
八品巔峰的大當家,毫無還手之力,這神秘的黑袍人,必是六品以上的高手! 他什麼也顧不得了,飛快的向着洞外逃竄。
但跑着跑着,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自己似乎距離洞口越來越遠了。
精瘦漢子的腦袋飛了出去,無頭屍體跌落在洞口之前。
與此同時。
林宣砍翻了最後一名站着的山賊,自己也覺得一陣眩暈,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黑袍人緩步走到他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淡淡道:“勉強及格,今夜若不是我在,你已經死了。”
林宣閉上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氣。
今晚倘若不是有他在,自己恐怕已經交代在這裡了。
不過,沒有這黑袍人在一旁護法,他也不會來這裡。
此刻,他的腦海一片混亂。
一個晚上,數十條性命,在他手中終結。
從一開始的恐懼,不適,到後來,他已經變的逐漸麻木。
尤其在面對二十餘人的圍攻時,他根本考慮不了那麼多,即使手中的長刀已經卷刃,他依舊在本能的揮砍。
山洞之中,充滿了濃濃的血腥氣。
這裡林宣一刻鐘也待不下去了,每次呼吸,他都有一種嘔吐的衝動。
林宣強撐着身體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向着洞外走去。
走出溶洞時,遠方的天邊,已經出現了第一抹亮光。
天快亮了。
黑袍人手中拎着兩個人頭,跟在林宣的身後。
林宣回頭看了一眼,黑風洞的大當家和二當家,只剩下兩個腦袋,正瞪着兩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無神的看着他。
黑袍人將兩個人頭遞過來,說道:“把這兩個人頭帶回去。”
“嘔!”
林宣沒有去接,腹中再也忍受不住的翻江倒海,扶着洞口的一棵樹狂吐,直到將膽汁也吐了出來,還忍不住的乾嘔。
黑袍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沒出息,這點場面,就將你嚇成這樣了?”
林宣沒有迴應,也沒辦法迴應。
等到終於緩過勁來,他才站直身體,扒下了洞口另一名哨衛身上的衣服,同時將自己身上已經破碎成絮的衣服脫了下來。
黑袍人沒料到這一幕,猛然轉過身,沉聲道:“你幹什麼!”
林宣有氣無力道:“我總不能就這樣回去吧?”
大家都是男人,自己的身體,他也不是沒見過,至於反應這麼大嗎? 還是他看到自己這具年輕的身體,自慚形穢了?
洞口側面,有一個淺淺的水潭,林宣不着寸縷的走過去,開始擦拭身上的血跡。
他的身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有的還在向外滲着血。
修行鎮嶽功的身體,雖然異常強悍,但也不是不會受傷。
不過,這些傷口看似恐怖,卻只是些皮外傷,並不怎麼嚴重。
林宣轉過身,看向那黑袍人,問道:“大人,您有沒有療傷的丹藥?”
黑袍人背對着他,淡淡道:“沒帶。”
林宣本想先穿上臨時借來的衣服,等到回靖邊司時,再問問吳百戶有沒有療傷丹藥,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然回頭,表情無比震驚的盯着那黑袍人。
這黑袍人的聲音,一直是沙啞且粗糙的,給人一種砂紙摩擦瓦礫的感覺。
但剛纔那一句“沒帶”,卻分明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一直以來,黑袍人在林宣心目中的形象被徹底顛覆,他有些難以接受,震驚道:“大,大人,你是女的?”
黑袍人摸着自己的喉嚨,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今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太久,幻音丸的藥效已過,她忘記了再次服用。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她再次開口,聲音清脆悅耳:“我何時說過我是男人,頂級的密諜,不應該輕易的被人知曉年紀和身份,我難道沒有教過你嗎?”
林宣一時無言。
教過是教過,但或許是當局者迷,他從來沒有往這黑袍人身上聯想過。
在他的潛意識中,這黑袍人應該是一個花甲之年的糟老頭子,有着一張滿是皺紋的陰險面龐……
難道說,一直以來,威脅恐嚇他的,竟然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回過神之後,林宣緩緩低下頭,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人中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