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餘波
靖邊司。
這場危機,以吳百戶從中斡旋而結束,靖邊司衆人終於鬆了口氣。
唯有沈百戶臉色難看,就連身爲心腹的黃嶽,都不敢靠近他的值房。
衆人都知道沈百戶在氣惱什麼,剛剛上任沒多久,就出了這麼大的亂子,要不是吳副百戶出手,靖邊司現在還被人圍着,他這個正百戶,可謂是丟盡了臉面。
靖邊司靖邊司,靖邊司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靖邊安民,做爲靖邊司百戶,竟然讓百姓圍堵在靖邊司裡面,不敢出去……
如果不是他背景深厚,僅此一事,就能斷送他的前途。
下衙之後,靖邊司衆人各自回家。
林宣剛剛回到家中,阿蘿便跑了過來,一臉緊張的問道:“林大哥,你沒事吧,我今天看到好多凶神惡煞的人,堵在靖邊司門口……”
林宣笑了笑,說道:“我沒事,有事的是別人……”
就是他讓人堵靖邊司的,他能有什麼事情?
得益於前世的經歷,對於體制內的各種鬥爭,林宣見的多了,自然也積攢了一些經驗。
注意到阿蘿的臉色有些蒼白,林宣不由問道:“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白,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阿蘿捂着小腹,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沒關係的,女兒家……每個月都會有幾天不舒服。”
林宣頓時明白過來,他沒有說什麼,轉身走進廚房。
片刻後,他端着一碗臥了雞蛋的紅糖姜水走出來,遞給阿蘿,說道:“喝了這碗紅糖姜水,應該會好一點。”
阿蘿伸手接過,羞澀道:“謝謝林大哥。”
她端起碗,輕輕的抿了一口,俏臉上露出滿足之色,開心道:“好甜啊……”
林宣道:“廚房還有些多餘的紅糖,你回去的時候帶上,我先去做飯了。”
阿蘿放下碗,說道:“我幫你……”
林宣擺了擺手,道:“你歇着吧,今天我一個人做飯就行。”
他語氣不容置疑,阿蘿也沒有堅持,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捧着碗,時而淺淺的喝上一口,目光則是在廚房中那道忙碌的身影上,長長的睫毛緩緩眨動,心中不知道想些什麼……
吃過飯後,林宣同樣拒絕了阿蘿刷鍋的想法,讓她先回去休息了。
等他刷了鍋,洗了碗,一回頭,發現黑袍人雙手環抱,靠在門框上,正在打量着他。
沒等他開口,黑袍人就淡淡的說道:“不錯嘛,你們連日子都過上了……”
林宣解釋道:“只是搭夥吃飯而已,大人莫要誤會。”
黑袍人輕輕擺手,說道:“只要你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我不管,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不要陷的太深,這是爲你好……”
林宣點頭道:“屬下明白。”
黑袍人繼續問道:“你是怎麼說服田家和楊家,幫你演這一齣戲的?”
林宣道:“我和田家做了一筆生意。”
黑袍人追問道:“什麼生意?”
林宣沒有立刻解釋,而是從廚房的櫃子裡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布袋,遞給黑袍人。
黑袍人打開布袋,發現裡面是一些細小的潔白顆粒。
她第一反應是精鹽,很快就發現,此物的顆粒,比鹽要大上許多。
林宣解釋道:“這是精製白糖,其口感純淨,色澤雪白,遠非粗糙的紅糖可比,我用提煉白糖的方法,和田家做了這筆交易……”
黑袍人轉過身,捏起一撮白糖,送入口中。
正如林宣所說,這種色澤雪白的糖粒,口感十分純淨,比市面上的紅糖口感更好。
市面上,紅糖的價格可是比鹽還略貴一些,普通百姓根本吃不起。
這種又好看,又好吃的白糖,必定會受到有錢人的追捧,利潤可能比精鹽還高。
黑袍人語氣有些詫異:“你從哪裡學來的這種技藝?”
林宣道:“做菜琢磨出來的,烹飪有些菜的時候,加入少許的糖,能顯著提升菜的味道,加入紅糖,會影響菜的顏色,所以我就想辦法提煉出了無色的糖……” 這句話,林宣半句都沒有撒謊。
他對於做菜,還是有一定標準的,不會爲了方便就偷手簡化。
之前他跑了好幾家店鋪,卻只能買到紅糖和黑糖,當他說起白砂糖時,那小二則是一副沒聽說過的樣子。
無奈之下,林宣只能自己提純了點。
正是因爲他做菜認真,阿蘿纔會對他的菜合不攏嘴……
黑袍人又打量了他幾眼,隨後道:“把這種提煉白糖的方法寫下來。”
林宣沒有立刻遵從,他創造的東西,如果每次都出現在南詔,被有心人發現,可不是什麼好事。
黑袍人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以此物的利潤,一旦傳回南詔,局面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那些傢伙只認銀子不認人,到時候,南詔又出現和田家一樣的東西,你可能會有危險,還是等日後你回到南詔的時候再說吧……”
林宣看了黑袍人一眼,他居然也會爲自己着想了?
黑袍人將那一小袋糖收起來,然後問道:“楊家的人在靖邊司門口鬧一鬧,就能扳倒沈青崖了?”
林宣搖了搖頭,說道:“不能,他的背後是南鎮府使,想要憑藉這件事情扳倒他,還遠遠不夠,但應該能讓吳百戶重回靖邊司,之後再等待合適的機會……”
黑袍人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說道:“你在思州當一個小小的旗官,真是可惜了,有朝一日,希望你能打入雍國內閣……”
……
夜已深。
對於思州的百姓來說,白天發生在靖邊司門口的,不過是一場鬧劇。
但對於思州靖夜司監察使來說,這件事情,卻不僅僅是鬧劇這麼簡單。
身爲靖邊司百戶,逼得當地土司圍堵靖邊司大門,沈青崖這個百戶,存在重大失職。
而靖夜司監察使的職責,就是在暗中監察地方官員,這其中也包括靖邊司。
當然,這件事情並未造成嚴重的後果,他可以當做不知道。
但他收了吳百戶的錢,收錢就要辦事,這是官場規則。
更何況,將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報上去,不過是正常履職而已……
望着面前一塊雕刻有繁複花紋的銀鏡,他提起筆,飽蘸硃砂,開始在鏡面上快速書寫。
與此同時。
京城。
靖夜司。
當大部分官衙都已經陷入黑暗時,靖夜司內,依舊燈火通明。
一間寬廣的大殿內,一排排木架上,整齊的排列着百餘面銀鏡。
某一刻,其中一面銀鏡上,鏡面上塗抹的硃砂,忽然開始流動扭曲,最終形成幾行清晰的字跡。
早有身影快步的跑過來,將銀鏡上的字跡抄錄在摺子上,檢查無誤之後,交給門口的衛士。
那衛士捧着摺子,飛快的穿過幾條長廊,來到一座大殿門口,恭敬道:“大人,思州監察使發來急報。”
大殿之內,一名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摺子,眉峰微挑:“思州?”
殿內的一名侍從,已經從那衛士手中接過摺子,放在他的面前。
男人拿起這份摺子打開,掃了一眼之後,目光微斂。
隨後,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西南方向,輕聲開口:“你們想要搶功,本官不攔着,但至少派幾個有能之輩,靖邊司,可不是給你們過家家的地方……”
片刻後,他轉身回座,語氣冰冷:“給厲千嶂傳信,問問他,他到底是靖夜司的鎮府使,還是沈家的鎮府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