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纏綿悱惻的深長熱吻!
兩個吻得渾然忘我的人,在即將擦槍走火的那一瞬間,何胤東稍稍離開了脣,讓兩人得以呼吸一點空氣,也稍稍平復着雜亂無章的呼吸以及砰砰亂跳的心。
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莫寧瞪着何胤東。只是——那迷濛的雙眼與其說是瞪,倒不如說是帶點不滿足的怨……
還有那酡紅一片的嬌顏,因着極罕見而愈加顯得這張平凡的臉容光煥發,平添出一分清麗的美,加上那原本就黑白分明的清亮大眼,此時卻含羞帶怒地惱瞪着,又多出了一分凜然的清厲!想來是極少人能夠見到她這副模樣吧。
何胤東輕輕撫上她鬢邊的發,理了理,眸光溫柔而繾綣,眼底,是濃濃壓抑的情潮。
莫寧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心底深處有一絲有些受不了他這副慢吞吞的樣子,但她立刻又爲自己這種思想覺得可恥!瞬間打消了腦海中雜七雜八的念頭。
她皺眉,彷彿剛纔的吻根本沒有發生過,眸中已是一片清厲,冷凜地衝道:“滾開!這是我的牀!”
嘴上說着,腳下已經用力一踢,企圖踹人下牀。
何胤東側身一閃,腿一伸,正巧壓住了她的腿,讓她不得已動彈,脣邊勾起一抹苦笑,淡淡地道:“我不想第二次犯同樣的錯!”
莫寧眉頭皺的更深,眼中閃着迷茫之色。這傢伙說的什麼意思?
何胤東暗歎一聲,解釋道:“八年前,因爲那一次的……不小心,讓你有了歡歡。這八年,你過的辛苦,我又何嘗不是?歡歡又何嘗不是?我不想再有第二次這樣的遺憾發生!在我們未有任何形式可以確立我們倆的關係之前!”黑眸中倏地閃過一絲亮光。
莫寧愣了一會,這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臉,慢慢,慢慢地一層層紅了,如灼燒的火熨燙了一般。
心,慢慢,慢慢地一圈圈盪開,如碧波中突然劃開的漣漪一般。
暗咳一聲,她撇開眼,卻控制不住冷淡嗓音中的沙啞:“那你還不滾?!”
何胤東沉沉地笑出聲,眼中有一抹失望,似無奈似妥協。這女人遲鈍的可以!
“這麼無情?”他微挑了挑眉。
“嗯哼!”她以一聲冷淡的哼聲做迴應。
不以爲然地笑了笑,何胤東側身讓開了一些,半躺在她的身邊,手臂仍舊牢牢圈住她的腰身,眼眸微閉,低沉而暗啞嗓音說道:“我困了,讓我睡在你的身邊。”
這傢伙也太會得寸進尺了吧?!
莫寧眯起了眼,腿和腰被制住,她還能以手肘撞他的胸口,只要她全力一撞,他至少會半個身體摔出去!
曲起的手肘已準備就緒,卻始終沒撞開,而是輕緩地放了下來。
何胤東,就在剛剛的一會功夫,已經睡着了。
望着眼前那張放大好幾倍的俊顏,聽着他穩定有序的呼吸吐納。莫寧的眼,微微一閃。
這張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不論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她都沒有真正地近距離地認真看過這張臉,沒來由地,她就是不想去看這張臉。很多時候和他打架,更是惡劣地專門朝他的臉上打,彷彿越打越解氣。
其實,她想,她是畏怕這張臉的!
他太出色!
八年前,她是聞名全校的問題學生,通告榜上時常出現她的大名。而他是聞名全校的優等學生,表揚榜上必定會有他的大名。
連她這個三不五時逃課的學生,從一入學就時常聽到他的大名,心底雖然對這樣的乖乖牌好學生不齒,但也沒什麼更多的情緒。在她以爲,他們兩個根本是九杆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
後來遇到他,兩人槓上了。他似乎是永遠在糾正着她的錯誤,往往爲她的打架、逃課皺眉頭,出言冷嘲熱諷,繼而她受不了,兩個人大打出手,最後以一方勝了而順利分道揚鑣。
而她,在最初時,通常是勝的那一方。直到後來,兩個人居然可以不相上下地打好幾個來回。
她知道,他是一個有着堅毅剛強意志的人!而且,他骨子裡似有一股莫名的執拗,被他糾纏上的人,一定都很痛苦,這點她切身體會。
到最後,往往都是她在躲,他在跟。
幸好那日子不算長,兩年。
兩年之後,他高三畢業。那一刻,她的心底是說不出的悵然和痛快!可是她卻有些笑不出來。
她以爲他們倆這樣的緣分已足夠結束一切了!隨着他去美國而結束。
沒有想到一年以後他會出現在r市,還那麼剛巧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出現在她受傷的時候!
那一夜的事情,這麼多年來她刻意不去面對,不去憶起,以爲忘的乾乾淨淨,卻在最近的這幾個月,八年前的一幕幕,時常在腦海中回放,如電影中的慢鏡頭,一遍遍在眼前,在腦海、在記憶的最深處。
閃現、輪迴。
有了歡歡,是意外,也是驚嚇,其後,纔是巨大震撼之外的一點點悸動。
起先她沒有想太多,墮胎,是她唯一的選擇。
她不想孩子沒有父親!很顯然,他當時不可能成爲她孩子的父親。因爲後來當她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曾在r市查找過他,得到的消息是他已回美國。
那時候,她真正意識到他們兩人的天差地別。再憶及他的母親……
她承認,她在面對他的問題時,沒有那麼多的勇氣,所以往往她第一個想到的念頭便是——逃!
嘴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手指微弱而輕抖地撫摸上他沉睡的眉眼,悠悠地想:似乎不論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她見到他的念頭總是“逃”呢!
若不是後來她的家人阻止和堅持,也就沒有了現在的歡歡。
生下孩子——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其實並不是想象中那麼難!當她第一次感覺到胎動的時候,那種神奇而近似恍惚的微弱顫動,幾乎潤溼了她的眼眶。
她記得,那時候她在鄉下的外婆家,面對着風景如畫的山川秀色,她第一次想大聲高呼而出:“這是我的孩子!”
歡歡帶給她的不僅僅是一點血脈相承的自然規律,更多的是無法與外人道說的感動、欣慰、陪伴、珍愛。
八年的時間,改變,太簡單。
八年後的再遇,是她始料不及的。之前,當她偶爾在歡歡的眼底看到一絲落寂的時候,她也想過,這一生會不會再遇見他?歡歡還有可能見到她的親生父親麼?
但,那只是轉瞬之間的念頭。
隨着時間一年年過去,這樣的念頭也幾乎絕斷。
幾乎呀……
在第八年,在歡歡長大,在她忘記他時,相遇,就那麼巧妙地撞上。
該說命運在玩弄她麼?呵,也許有點吧。
對她這個從來不相信什麼命運的人來說,這樣奇怪的相遇,實在太匪夷所思。
然後是不停歇的糾纏,一如兩人十年前的最初。
反反覆覆直到今日。
他竟如此安然地睡在她的牀上,她的身邊,神情是那樣的放鬆,眉宇間是那樣的沉靜。彷彿從未有過一個安穩的睡眠,卻在此刻尋到了一處安全無虞、可令身心全然放鬆之所。
莫寧細細描畫着他的眉眼,眼底,是她自身也無法窺見的一片溫深情緒。
腦海中原本的警惕思緒漸漸薄弱,放鬆之後睏意襲來深重,她的眼眸沉沉闔上,放在他臉上的手微微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漸漸下滑……
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大掌,驀然輕巧地握住了她下滑的手,重又覆上他的臉。
“唉……”一絲低不可聞的輕嘆,幽幽輕吐。
何胤東的眸底,是掩不去的濃烈柔情。
這是什麼情況?!
莫寧一睜開眼,整個人傻掉了!
先入眼簾是一張溫笑如風的俊臉,她反應慢半拍地想到,昨晚這傢伙佔去了她一半的牀!
好吧,這個不計較。
接下來,一個同樣溢滿笑意、美麗中帶着純真的笑顏出現在她的眼中,這,似乎就有些不正常了!
瞪着突然出現在她牀上的歡歡,莫寧忽然覺得頭有點痛。下意識地,眼角四處瞄了瞄,確定自己衣衫整齊,且屋內沒有一絲令人遐想的奇怪氛圍之後,她板起臉,先是冷冷而兇惡地瞪了“罪魁禍首”一眼,接着纔對着莫歡,道:“你怎麼來了?”
莫歡一臉理直氣壯地道:“我來看爸爸。”
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來來回回地打量着何胤東和莫寧,覺得媽媽的臉色好怪,以前她從來都沒有看到過!而且,以前她也經常在早上來媽媽房間叫她起牀,可是今天媽媽的臉卻有一點紅紅的,看到她的時候好像還嚇到了,真奇怪!
何胤東笑的無辜而無賴,淡淡地解釋:“我剛醒,歡歡就已經在門外。”
莫寧靠近他的身邊,在他耳邊咬牙,小聲道:“那你也不能讓她進來!”
何胤東溫笑,在她耳邊同樣小聲笑道:“歡歡很聰明,她要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這一點,很像她娘。”
莫寧不知是因爲他的話,還是他湊近她耳邊時吹起的氣,耳根處驀地火燒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