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寧的話音一落，年湛手中的茶杯也緊跟着落地，“哐當”一聲碎響。而年湛，仿似不知道茶杯已落，一隻手猶自保持着握住茶杯的姿勢，整個人一瞬間臉色蒼白如紙，目光渙散無神，顯然是被震驚得難以言語。
莫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如鋒利的劍，又像是冬日裡最冷寒的冰刃，直勾勾，冷厲厲地盯着。
門外傳來兩聲輕叩門的聲音，應該是門外的人聽到動靜，在詢問情況。
年湛彷彿纔回過神，咳嗽了兩聲，門外便沒有了響動。
下一瞬，他的目光忽然變得凌厲而蕭寒，老眼精亮如光，瞥了一眼莫寧後，淡淡道：“你跟我來。”
莫寧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起身跟着他。
年湛沒有走向門外，而是走到和室的另一面牆，他的手指不知道怎麼在牆上輕輕一扣，那牆竟然開始慢慢移動，隨後露出一道門的樣子，年湛率先走了進去。
莫寧皺着眉也跟着走進去，顯然她剛纔的話是極機密的，不然年湛也不會搞這麼神秘的暗門。
莫寧走進去之後，身後的門又輕輕地合上，好像從未開啓過一般，莫寧有些驚異，但也沒有過多留意，黑龍幫內部複雜萬千，她管不了那麼多。
莫寧走了兩步，發現這牆內原來是一條小道，兩邊都有白熾燈照明，小道約有一人高，應該像是暗道之類的。大約走了沒多遠，小道就到盡頭了，莫寧看到前方也有一道門開啓着。
莫寧剛一走進那道門，身後也同樣傳來關門的聲音，她擡頭打量眼前的房間，目光從那一排排的書架上移過，最後落在房內沙發上的年湛身上。
年湛已經坐在沙發上，他正泡着眼前茶几上的茶，古樸而精緻的茶壺沒有蓋蓋子，一團薄薄的水汽氤氳而升，室內有淡淡的茶香縈繞鼻端，讓人不禁覺得整個房內都有一陣淡淡的香氣。
莫寧走到沙發的另一邊坐下，目光盯着年湛，神情不解，眉頭凝緊。
“剛纔的地方說話不方便，來，先喝茶。”年湛淡淡地遞過去一杯茶，目光一直淡定而平靜地盯着茶杯中的茶水。
莫寧接了，慢慢啜了一口，目光始終不離年湛的動作，甚至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年湛似乎並不在意莫寧的注視，他只顧自己喝茶，神情從容而神態自若，但，仔細一看，他的目光始終低垂，顯然是在逃避什麼，他的眼神無光，像是在猶豫或是思考什麼，他雖在喝茶，可是那麼燙的茶水入喉竟仿若不知……
莫寧向來是沒什麼好耐心的，但此時此刻，她卻有着莫大的耐心——她知道，年湛在思考，他在想着該告訴她一個怎樣的故事？
莫寧的心莫名的跳的有些快，心緒也漸漸地不再平靜，那種期待已久卻又顧忌害怕的心情左右着她，她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但隱隱覺得——但凡不知道的答案，往往都是比較殘忍的！
年湛忽地一口喝掉杯中的茶，神情有絲哀涼地望望莫寧，嘆息一聲道：“莫小姐，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以下的談話，只有你知我知，絕不給第三個人知道如何？”
莫寧雙手環胸，成抱臂的姿勢，神情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沉吟道：“你還沒有告訴我答案，所以我不能保證這個答案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去！”
年湛似乎是笑了一下，有些感慨地道：“好，至少你很誠實！”
莫寧毫無表情，甚至是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年湛忽然指着這房間一圈，道：“這裡是我的私人書房，絕不會有第二個人來打擾，也是黑龍幫內最隱秘的地方。除了我，你是第二個進來的人。”
有些蒼老卻渾然有力的聲音，說完之後淡淡地望着莫寧，似乎想得到什麼似的。而莫寧只是淡挑眉梢，又打量了一眼這間書房，點頭道：“所以？”她知道他話中還有話。
“所以，如果今晚的事被第三個人知道，那麼泄密的那個人一定就是你！我想你應該知道，黑幫內是怎麼處理泄密的人？”年湛的嗓音依舊沒有什麼起伏，他的臉上甚至是帶着笑意的，只是那雙精亮犀利的老眼，卻閃着灼眼的光。
莫寧沉下臉，眉頭卻挑得高高的——他這是“懷柔”不成就來“威脅”了？
年湛又是一笑，只是那笑容卻蒼涼了許多，目光裡也似染上了一層薄紗，透着迷濛的霧氣般，他幽然嘆道：“算了，也許你知道這些事之後自然不會告訴他的！畢竟你對他也是真心……有一點請你放心，我總是爲他好的！”
莫寧凝緊眉，似乎是有聽懂他在說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聽懂。
“你去，幫我把第二排書架上的那本藍色的書拿出來！”年湛指着書架，淡淡對莫寧道。他的口氣隨意的很，倒像是經常這樣使喚人，惹着莫寧又是眉頭一蹙。
雖然蹙緊眉頭，莫寧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取出了那本書。她拿着書回到沙發上，正要遞給年湛，他卻又說道：“打開。”
莫寧隨意地打開書，不期然地看到書頁裡夾着一張書籤——確切地說，那是一張照片，一張邊緣已經發黃的舊照片！
莫寧疑惑地拿起照片，在看到年湛點頭的神情之後，她心跳無比加快地翻過照片的正面，一眼便看到了照片上的人。
照片很黃很舊，四角的彩色都已經褪去了很多，只有中間相攜而站的兩個人形還可以看清楚——
下一瞬，莫寧不可思議地瞪大眼，驚震地望着照片上的人出神！
照片裡，赫然就是年輕時候的年湛以及……紀倩娥！
那照片的背景，不是r市，倒像是美國的建築，而照片上的兩個人，相偎在一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完全就是一副恩愛不已的情侶！
這一切……與現實相差的何止千萬裡？！
最起碼，她就從沒見過紀倩娥什麼時候有像照片上這樣春風明媚的笑容！照片上的紀倩娥，應該正值二十歲左右，一張青春明媚的臉上，脂粉不沾，五官分明如天生麗質，一雙黛眉如遠山，仿若是經過最好的人工描摹上去的一般。秋水般清澈明眸，微微彎成了一汪新月，小巧嫣紅的櫻桃嘴，輕輕上揚成一道優美的弧線，兩邊的嘴彎處，有淺巧如溝的一對梨渦，讓這張本就明媚絕麗的臉龐更添一抹可愛活力。
而莫寧所認識的紀倩娥，雖然也同樣五官精緻，但那是不知道打了多少層的粉底所致，兩眼晶亮卻透着精冷犀利的光，一張保養得宜的臉上，更是從未見有笑意，即使完美的脣形揚起，也是泛着森寒的冷笑。
照片上的紀倩娥，只穿着普通的襯衫、牛仔褲，一隻手臂隨意勾着年湛的臂彎，螓首輕輕靠在他的肩，一副小鳥依人的溫賢狀，而莫寧記得現在的紀倩娥，總是一身名貴精緻的服裝，而且不管她在做什麼，舉止間都是充滿優雅而高貴的。
這——是同一個人麼？
莫寧震驚且懷疑地盯着照片，良久才消化這個信息的衝擊。若不是照片上紀倩娥的五官與現在的紀倩娥的五官確實很相似，她肯定不敢認作是同一個人！
而照片上的年湛，雖然比現在年輕，但別的差別並不太大，最多就是神情明顯愉悅了些，照片上他正微微側首看着肩膀上的紀倩娥，神情間透着一股寵溺的喜悅之色。
莫寧對着照片看了半天，才緩緩擡頭望向年湛，而年湛依舊是慢慢飲茶的姿勢，顯然是料到莫寧的震驚的。
“你們……”莫寧輕輕出聲，想問什麼，卻無法問出口。
年湛給她看這張照片，顯然就是在告訴她——他和紀倩娥曾經是一對，那麼，何胤東就是……？
莫寧有些不敢相信地瞪眼蹙眉，這是什麼意思？年湛是何胤東的親生父親？所以呢？
他什麼事情都知道，他知道有何胤東這個兒子卻不與他相認！他知道她也認識紀倩娥的所以看到照片不意外她的震驚！他說不定在私底下與紀倩娥還有聯繫，就是不知道爲什麼？而現在莫寧很肯定，紀倩娥和年湛是沒有在一起的，那麼當年他們又是怎麼分手的呢？
還有上一次在帝豪大廈，她告訴紀倩娥她認識與何胤東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時，紀倩娥的反應太平靜了！這一度讓她以爲自己的猜測不知道是真是假？而今晚這照片，更加讓她覺得有點霧裡看花。
“讓我慢慢告訴你吧。”年湛忽地幽幽嘆息道。
莫寧正了正身，神情專注而認真。
“你猜的沒有錯。胤東，確實是我的兒子！”年湛蒼老的聲音有輕微的抖音，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事實，但卻是他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承認。“三十年前，我只是黑龍幫內的一名宗主，有一次爲了任務去了美國。在那裡，我認識了她……”
說明：家裡的光纖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好，又要恢復每晚來網吧傳文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