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九川向阿飄所言其實也是開玩笑的成分,藉助外力可以,但一直依賴外力,她又如何成長?
靠山山倒,她也不是什麼菟絲花,只依附他人而活,做人最重要還是靠自己纔好,榮家主如此噁心她,那她也得回敬一二,於是,一則小道消息悄然傳開。
驚,玄族榮家的少主入魔,榮家主大義滅親,廢親女道基,斷其魔根。
榮少主走火入魔的消息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現在大家的重點都落在了榮家主廢親女的道基,這是啥意思,榮少主不是他孫女嗎,怎麼變親女了!
在小道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閬九川接到宮中的旨意,宣她覲見聖人。
閬九川沒讓伏亓跟隨,皇宮氣運尤存,且是凡龍氣集中所在地,對於沒有神力加持的伏亓來說,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她只抱了裝成白貓的將掣前往。
踏入宮門,閬九川看着遠處那片黃金琉璃瓦宮殿,眉頭皺起。
“怎麼不走了?”將掣小聲說問。
閬九川眼神有些古怪,道:“這地方,叫我厭惡。”
將掣一怔:“你從前出入過宮闈?”
“不知道,不記得了,但感覺來過。”閬九川有一下沒一下地薅着它的毛髮。
宮內許是有地方在薰香,那股子香味卻壓不住這個皇權的腐朽氣息,令人噁心至極。
閬九川隨着宮人來到金鑾殿的偏殿,巨大的三足龍鼎薰着龍涎香,越發叫人厭惡。
殿中只有兩個小宮人,並未見安和帝,閬九川也不急,說不定人家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呢,她自顧自地尋了一張椅子坐下,又讓小宮人奉茶,那自來熟的樣子,讓暗中偷窺的人都眼皮一抽。
吃了熊心豹子膽來的吧,這麼敢!
安和帝走出偏門,大太監高聲唱詞:“陛下駕到。”
閬九川有些遺憾地起身,好茶還沒喝到呢,她直勾勾地看着身穿明黃常服的安和帝走出,坐到鋪着錦緞的軟塌上,視線在他臉上掠過,此人有點面善呢?
她凝眉,卻沒在此時深思,對方也沒給她機會,在他身邊的大太監厲喝一聲:“閬氏九娘,見陛下爲何不跪不拜?”
閬九川回過神來,只拱手作了一個道禮:“閬氏九川,見過陛下。”
太敷衍了!
大太監眼皮一跳,這人果然如榮家主說的那般,一身反骨,桀驁難馴。
安和帝倚在軟塌上,略顯渾濁的目光如同鷹隼,審視着下方和他大膽對視的閬九川,眼中閃過一絲探究,道:“你就是引得金蓮證道的閬氏九川?”
她看起來很纖弱,但身姿挺得筆直,微微擡着下巴,一張小臉略顯蒼白,可一雙黑眸,卻清澄靈動,裡面彷彿有流光涌現,能洞悉人心。
安和帝看進她的眼睛,心口驀地一跳,這樣的一雙眼,似曾相識,像是在哪見過?
閬九川一笑:“讓陛下見笑,正是小道。” 安和帝的思緒被打斷,眯了眼,道:“你父是朕追封的忠武伯,你自稱難道不該是臣女?自稱小道,是在彰顯你的身份,還是在挑釁朕的權威?”
他的聲音帶了一絲慵懶,以及久居上位的掌權者不容置疑的威嚴。
閬九川淡淡地道:“小道常年在莊子生活,跟隨師父學道,不懂京中貴女規矩,還請陛下見諒。而且,小道以爲,金蓮正道的異象也已經表明了小道該持許的身份,陛下以爲呢?”
“大膽!”安和帝猛地一拍軟塌,道:“據朕所查,你一直居住在的莊子,根本不曾出現遊道,你自稱跟隨師父學道,爲何無人知曉?在朕面前,你還撒謊成性,簡直放肆!”
“這就是家師的道術高明所在之處了,他從不現於人前,只在夢中向吾傳道,或是隱身而來,至於爲何這般?自然是家師一心只想隱世修行,不願被‘俗世事‘’打擾了,玄族廟大,他老人家入不了這樣的地兒!”
這諷刺,這含沙射影,讓安和帝額角青筋直跳,冷笑道:“朕怎麼聽聞你說你師父已作古?”
閬九川眸色一閃,面露沉痛道:“肉體凡身,皆會作古,家師會,陛下亦會,我亦然,有何奇怪的?你看靖王,不也是說死就死了,所以只是時辰問題罷了。”
“大膽,你竟敢詛咒陛下!”大太監怒聲大喝。
安和帝臉色陰沉。
閬九川說道:“小道只是在闡述事實,凡人更是壽數有定,我等修道之人,也不過比一般人通曉些養生之法,有了修爲,命長一點,但終究不會長生。”
安和帝不知想到什麼,有一瞬的茫然和不信。
真的不會長生嗎,可國師活了那麼久,久到熬死了那麼多任皇帝還活着!
“陛下?”大太監小聲地喊了一聲。
安和帝回過神來,話語一轉,道:“靖王歿逝,實屬意外,朕給你和靖王賜婚,倒成了未竟之緣,你若願爲其守節祈福,朕爲你修一座道院,封你爲仙師,立道塔供奉,讓你能安心修行,如何?”
大太監此時也說道:“此乃皇恩浩蕩,閬姑娘你還不跪下謝恩?”
閬九川譏諷一笑:“皇恩浩蕩,就是斬我道緣賜婚,與他人捆綁,且還是一個遭天道厭棄,孽力反噬的惡人?這種浩蕩,恕小道身嬌體弱,難以承受。”
“你,你放肆!”
“陛下遭人矇蔽,難道不知孽力反噬之人,是惡行昭昭纔會如此?如今陛下欲讓我一個立志盪滌妖氛,誅邪衛道的玄門正道爲那樣的人守節,也不怕成爲下一個被天道厭棄的人。”
安和帝怒目而起,一手指着她:“你,當真以爲朕不敢動你?”
“陛下,你龍體欠佳,還不知警醒?陰毒是會毒入肺腑的,你不妨用力一點,會不會撓破你的手,滲出黑血來?”閬九川直視安和帝,惡劣地笑了,道:“不瞞陛下,家師在已逝前就給我定了一門婚盟,有天道所證,若有違逆,必被天道厭棄。靖王死了也就罷了,你還欲讓我爲其守節,給你這提議的人,是想借天道之手來反你吧?”
什麼?
安和帝頓覺手背一陣瘙癢,他下意識地用力一抓,一道濃稠黑色的血線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