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長街之上,玄陽立於茶樓門外恭候,身穿紫紅寬袖道袍,頭戴八寶冠,手持白玉拂塵。

這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面容淡然給人一種出塵之氣,臉上總是帶着溫和的笑,他黑髮如瀑,留有一尺青須,皮膚白裡透紅不見絲毫皺紋,宛若青年,任誰見到都會心生敬仰,得道高人風範盡顯無疑。

他總覽太玄門大小事物,朝廷敕封玄陽真人,不止一次進京主持重大祭祀活動,且本身武道修爲高深莫測,在先天境界屬於頂尖行列,加之其師父乃太玄門在世宗師,多年苦修下來已得真傳,實力比當年的劉震威郭驚龍還要利害三分。

江湖上很多人都在傳言,若沒有意外的話,他很可能在十年到二十年之間踏足宗師境界,成爲太玄門的下一位定鼎人物。

這並非謠傳捧殺,事實是他真的已經摸到宗師境界的門檻了,只是那所謂的門檻猶如霧裡看花,摸不着抓不住,一線之隔猶如天塹。

先天到宗師那一步難以跨越,攔住了世間九成九的先天高手,終其一生不得跨越,蹉跎了光陰歲月,先天境界幾乎對所有練武之人而言乃是修煉終點了。

在玄陽身後一字排開是五個太玄門的先天高手,皆是長老級別的人物,輕易不會出動管事,他們身穿墨藍道袍,不久前歸來的玄清也在其中。

然後在這些人的身後,則是十來個太玄門的青年俊傑,身穿廣袖白袍,年齡在十五六至三十之間,全都是俊男靚女,單獨放在江湖上都能被人們恭敬的稱呼一聲少俠,萬衆矚目的焦點,可此時他們卻是淪爲了陪襯。

另外從他們身後一直到太玄門方向,街道兩邊皆被太玄門的黑衣弟子把守,屬於是清場了,以防有人毛毛躁躁的衝撞了陳宣這位貴客。

太玄門等級分明門規森嚴,分雜役外門內門以及入室弟子,這點從服侍就能一目瞭然的看出,雜役穿灰衣,外門穿青衣,內門穿黑衣,入室弟子穿白衣。

不過這種統一服飾算得上是禮服了,平時怎麼自在怎麼穿,沒有明文規定,也就是正式場合纔會統一着裝,以示門派風采。

萬衆矚目之下,人們或期待或好奇或忐忑的注視中,陳宣帶着小丫頭和杜鵑走出茶樓。

出來之前耽誤了點時間,在這裡消費是要結賬的,結賬之時店家惶恐不敢收,可陳宣沒有佔這種小便宜的習慣,不過這是杜鵑她們的事情,陳宣沒有參與。

看到太玄門整出的這番陣仗,陳宣心頭頗爲不好意思,被人重視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他並不是來裝逼的啊,整得人家興師動衆真心沒必要。

咋說呢,就跟老家那邊明星走紅地毯的時候會裝模作樣扣西裝釦子一樣,這樣的場合陳宣也下意識整理了下衣領上前拱手行禮道:“見過玄陽真人,太玄門的諸位前輩,以及在座的各位太玄門高足,陳宣有禮了,勞煩諸位興師動衆,心有慚愧,還望多多包涵”

“陳公子客氣,能屈身下踏我太玄門,乃我太玄門榮幸,若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玄陽真人還禮道,面對陳宣他可不敢擺掌門架子,別看陳宣此時有禮有節讓人如沐春風,可他卻是個能拿着戶口本砍過去的狠人吶,世家宗師說屠就屠了,太玄門在他眼中真算不得什麼。

無冤無仇,況且還是有求而來,陳宣當然是與人爲善,笑道:“前輩擡舉,晚輩冒昧造訪,若有打擾之處還請多多擔待”

“哈哈,陳公子你也太客氣了,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移步宗門一敘,略備薄宴,讓我太玄門儘儘地主之誼”,玄陽真人開懷道,初次接觸,他很喜歡陳宣這樣的性格,明明有着讓人聞風喪膽的修爲,卻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根本就不像一個熱血上頭喜怒無常的年輕人。

這要是擱其他人有如此修爲,尾巴估計都得翹天上去,目光藐視一切,回頭得告誡一下門人弟子,學學人家陳公子,別仗着太玄門在外面自視甚高。

點點頭,陳宣說:“恭敬不如從命,請”

“陳公子請隨我來”,玄陽真人側身相迎道。

說話之際他身後的人們讓開了道路,除幾位太玄門先天境界長老外,十幾個年輕的入室弟子明目張膽的好奇打量陳宣,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清楚陳宣的具體情況,搞不懂門派上下爲何如此興師動衆就爲了迎接他,莫非是王公貴族?可如此年輕的王公貴族也夠不着這等規格啊。

不論他們是什麼心情,此時都不會做出失禮的舉動。

男弟子看陳宣的目光充滿了羨慕,因爲他身後跟着一大一小兩個畢恭畢敬的絕美侍女,而女弟子則心驚這位陳公子長得真好看,聽說是陽縣來的,莫非那個小地方真那麼人傑地靈嗎?先是出了個狀元郎,而今又來一位太玄門都得最高規格接待的陳公子……

玄陽與陳宣並行,處於左邊,左爲尊,畢竟陳宣是客。

相互見禮寒暄過後,邁步前往太玄門之際,陳宣回頭邊走邊對玄清行禮道:“玄清道長,我們又見面了”

正在揣測陳宣到來目的的玄清聞言暗自一愣,還禮啞然道:“陳公子見過老道?還望陳公子莫要怪罪,老道或許老了健忘,是真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陳公子”

“道長不必如此,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呢,你不記得晚輩很正常,當年晚輩年少,江湖兇險,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倒是讓前輩見笑了”,陳宣搖搖頭目光帶着追憶道。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玄清心念急轉,很快就反應過來,看着陳宣不可思議道:“莫非陳公子便是當年那位楊過楊大俠?”

點點頭,陳宣說:“正是在下,大俠之名不敢當,晚輩並非江湖中人,當年也只是閒來無事前去湊熱鬧恰逢其會湊巧而已”

如今的他已經不需要刻意低調,但也不是在顯擺,畢竟當初有過一面之緣,而今自曝舊事重提,也是爲了緩和一下當下的氣氛,太玄門上下一個個對他畢恭畢敬着實有些不自在。

“原來如此,當初陳公子化身楊過,曇花一現從此再無蹤跡,留下一段佳話,說起來當初陳公子還救過我一命呢,連報答都沒機會,等下若是陳公子不嫌棄,定要敬你三杯”,玄清聞言恍然道。

同時內心驚歎不已,陳宣的過往都是有跡可循的,據瞭解,當年他也才十一歲吧,居然就能隔空一劍秒殺劉震威了,須知當時劉震威可是在衝擊宗師境界啊,後消息傳出,被人誤認爲是遊歷四方的宗師強者。

而今想想,當年十一歲的陳宣肯定是沒有宗師修爲的,十一歲那也太誇張了,但他就是有那等實力,只能說不愧是他,十八歲成就宗師,還能斬殺踏足宗師多年的魏無涯,這樣一來似乎還挺合理?

可拉倒吧,這位陳宣簡直就是不講道理,相比起來自己一把年紀簡直活到狗身上去了,哪怕是如今的自己,也比不上十一歲的他啊。

就說爲何當年楊過曇花一現就沒了消息,感情是跑回去當書童去了,這合理嗎?

擺擺手,陳宣笑道:“當年也只是恰逢其會,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前輩不必放在心上,那劉震威當時也想殺我,我把他除掉只是爲了自保,所以前輩所謂的救命之恩就無從說起了”

這種事情說太多都沒意義,否則就太刻意了,自己記得就好,玄清感慨道:“以後陳公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支會一聲,老道絕不推遲”

“那晚輩就先行謝過了,以後若是需要前輩幫忙的時候也是不會客氣的”,陳宣並未太過推遲,瞧瞧,這樣一來關係不就拉近很多了嘛,氣氛也輕鬆了下來。

在他們說話的空擋,玄陽驚訝道:“未曾想陳公子和玄清師弟還有這樣的淵源,當年之事我雖未親至,卻也有所瞭解,若非陳公子提及,卻是不知乃陳公子平息了當年的一場江湖動亂”

“前輩擡舉,那劉震威多行不義,縱使當初沒有晚輩,他也是不可能得償所願的”,陳宣擺擺手不敢居功。

一場舊事拉近了雙方關係,玄清他們也不似一開始看到陳宣那麼拘謹忐忑了,言談也要隨意了一些,想到了什麼,玄清笑道:“不知陳公子可還記得寒山劍宗的郭晴雪?”“自是記得,當年很可愛的一個小女孩,我還用烤肉坑……賣她高價呢,印象深刻,說起來去年還見過幾次,前輩何故提起她?”陳宣點點頭笑道。

然後就聽玄清半開玩笑道:“之所以提起她,是因爲她近些年一直都在尋找陳公子你呢,準確的說是當年的楊過,我看啊,當年還是小女孩的她,經歷了郭掌門的死,又因陳公子除掉劉震威而大仇得報,更是活命之恩,從此在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隨着年齡增長髮芽,而今怕不是懵懵懂懂心繫與你了”

搖搖頭,陳宣說:“前輩切莫開這樣的玩笑,若是傳出去有損人家郭小姐的名聲”

“陳公子提醒得是,倒是老道失言了”,玄清趕緊改口道。

他之前雖然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卻也是事實,郭晴雪多年來一直都在打聽楊過,那種女兒家的心思是個人都能看出,然而聽陳宣此時的口氣,似乎對那郭晴雪並未另眼相看,看來郭晴雪是沒那個福分了。

陳公子可是要娶扶搖公主的,全天下都知道了,郭晴雪各方面都差了不止一星半點,能讓陳宣垂眸纔怪。

此時玄陽沉吟道:“既然都說到這裡了,陳公子,你之前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道出自己就是當年的楊過,而那郭晴雪一直都在尋你,恐怕要不了多久消息就會傳入她的耳中,我這邊會下令封鎖消息不得外傳,可紙終究包不住火,人多嘴雜,若是因此她後續尋來你處,還望不要怪罪”

“玄陽真人言過了,小事兒爾,她若尋來便尋來吧,晚輩又不是見不得人”,陳宣不以爲意道,是真沒放在心上……

交流之際他們已經來到了太玄門山門處,拾級而上,在道路兩旁太玄門弟子注目之下朝山上深處而去,玄陽他們也轉移話題開始給陳宣介紹起太玄門來。

這個有着數百年曆史的地方可謂處處是故事,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歷史的見證,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千年前的鼎盛王朝崩塌,亂世中太玄門祖師遊歷自此,不忍民間疾苦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就此駐足開創太玄門,廣收門人弟子傳授武藝庇護一方,一直延續至今,自從太玄門在這裡開宗立派之後,方圓數百里就很少受到戰亂波及了。

據玄陽說,當初的太玄門祖師也只是個先天高手,並非這片大地土生土長的人,具體來歷多年過去已經不可考,似乎是來自一個遙遠地方的強大宗門,但他在這裡開宗立派之後,有了門人弟子牽掛,臨終也沒有返回師門,算是一段遺憾吧。

但他也有驕傲的一面,因爲他本身雖然臨終也只是先天境界,可收的徒弟爭氣,傳下功法居然培養出了個宗師強者,此後就一直不曾斷代,成就瞭如今太玄門的鼎盛。

這些都只是太玄門祖上傳下的信息,年代久遠都不知道是多少個版本了,總之開派祖師也沒留下什麼需要後輩子弟返本歸源的祖訓。

到如今,太玄門也沒有追逐源頭的想法,在景國江湖當大佬不好麼,莫非要認祖歸宗給自己找個爹啊。

本來呢,若是一般人造訪,在太玄門山下就得解劍放下兵器端正態度,陳宣的到來這種事情提都沒人提,對宗師強者而言,有無兵器區別不大。

一行人沿途遊覽山間景色來到太玄門宗門大殿,這裡早已經備好宴席準備款待陳宣了,誠意十足,絲毫不敢怠慢。

路過殿外廣場的時候,看着這裡集結的數百太玄門弟子,陳宣由衷道:“貴派人才濟濟英姿勃發,人才輩出後繼有望”

真不是陳宣刻意吹捧,而是事實,這裡的太玄門弟子,打通奇經八脈的都有幾十個,衝擊任督二脈的也有十幾個,甚至還有兩個先天境界,也就二三十歲而已,須知這還只是太玄門的年輕一輩。

如此一來,整個太玄門上下,先天高手都逼近十位了,還有一位宗師強者坐鎮!

不愧是景國江湖正道牛耳之一,底蘊深厚傑出青年輩出,相比起來,寒山劍宗雖然也號稱景國五大門派之一,卻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在京城坐鎮的也就一個後天好手方晶充門面,簡直青黃不接。

當年郭驚龍死後寒山劍宗可謂傷筋動骨,若是繼續下去,沒有年輕一輩崛起踏足先天接上傳承,估計再過些年僅有的兩三個老一輩相繼老去,怕不是要淪爲二流門派。

江湖啊,看的不是你有多聰明的頭腦和多麼會專營,實力纔是根本,沒有實力要不了多久就會泯然於衆,被人瓜分殆盡,江湖就是這麼殘酷。

能得到陳宣這位年輕宗師的由衷誇獎,玄陽他們內心自然是高興的,但卻低調謙虛道:“陳公子過譽了,一幫不成器的弟子而已,還需多多努力修行纔是”

哪怕打通奇經八脈的修爲放眼江湖都能稱霸一地了,更何況是衝擊任督二脈和先天高手,卻被掌門說成不成器,他們能怎麼辦,也很無奈啊,掌門謙虛他們也只能配合唄,反正你是掌門,說什麼都對。

按理說年輕人嘛,年輕氣盛心高氣傲,作爲同齡人,肯定是有人不服陳宣的,可卻沒有刺頭跳出來欲要比劃比劃,大概是被宗門的舉動震住了,而且掌門有言在先,誰若得罪貴客將要被廢掉修爲逐出師門,誰敢在這種時候不知輕重的亂來?

“真人過謙了”

別人宗門的事情還是少說的好,吹捧或是貶低都非爲客之道。

若是江湖同道的前輩來此做客,說不得太玄門還會提出指點交流的話來,陳宣就算了,他不是江湖中人,而且身份特殊,若是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心頭不悅,也是個得罪人的事情。

來到大殿,各自分案落座,玄陽真人居左與陳宣相對,規格禮遇拉滿,卻也不至於讓陳宣喧賓奪主了。

太玄門的那位宗師強者並未出面作陪,倒不是不給陳宣面子,而是年事已高早已經退居幕後不管俗情,除非宗門生死存亡的大事,否則輕易不會現身,陳宣也不覺得有必要驚動他老人家。

一路上都聊得差不多了,陳宣也不是個愛繞彎子的人,酒過三巡後,不待太玄門這邊絞盡腦汁打算旁敲側擊他的目的,便直言道:“晚輩此次登門貴派是有求而來,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擔待一二”

聽他這麼一說,玄陽等人心頭一緊懸了起來,對視一眼暗自忐忑。

以陳宣的修爲實力那能是一般事情嗎?若提出什麼過分要求,亦或者太玄門上下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才能辦到,那是答應還是不答應?答應的話,太玄門也難辦啊,不答應就得罪這樣一個年輕的宗師強者了,還是陛下的女婿,那可不是太玄門能承受得起的。

就在此時,玄陽耳朵一動,得到了宗師強者師父的暗中提提示,讓他先聽聽陳宣怎麼說,便心下稍安笑道:“陳公子不必如此,但說無妨,得陳公子青睞,我太玄門盡力而爲”

話不可能一下子說滿的,這要看陳宣具體所求爲何纔會下決定。

笑了笑,陳宣繼續道:“既然如此,那晚輩就明說了,聽聞貴派有一套隱匿陣法,卻是晚輩所需,不知是否屬實,若是屬實的話,可否割愛?”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乾脆直接把話說完,又道:“晚輩並非強人所難,若屬實且貴派願意割愛,晚輩也不白拿,可以用相應的東西進行交換,貴派儘管提,只要晚輩能辦到,如果貴派不捨,就當晚輩沒說過,買賣不成仁義在,來此遊覽觀光也是一件樂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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