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宣紙上滴落一滴濃黑的墨,少年的身子震了數下,清澈的眼裡滿布痛楚,連眼瞼也變得鮮紅。
孤蘇鬱,新仇舊恨,他都要他一一償還!
於思賢感受到一旁少年的顫動,偏過頭來瞧了身旁人一眼,看到寡月失神痛楚的臉,他嘆息的搖搖頭。
九九重陽那日,長安城中的許多官員都應邀去蕭太傅家中,長安蕭家的菊園所產之菊,是大雍數一數二的,以往蕭時在重陽的時候便喜歡考家中兒女之學問。
從九月初八的時候蕭太傅家中就來了一些應邀而來的京城雅士名流。
原是蕭時想將這次的蕭府重陽菊展辦得大一些,故,在重陽未至之時就命兒女們四處下帖子。
蕭時自覺自己老了,如今回想起十七八年前與長安七賢士在一起的場景,徒生感慨罷了。
那時候他也是意氣風發的男兒,那時候的他初見殷離人的時候也是京城九月,從城門到皇宮一路的菊影斑駁,四處散發着醉人清香。
只是,長安七賢士的命運,終是讓人唏噓,如今在朝的也僅剩下他蕭時。
一褐衣長衫的男子從菊園走來。
“太傅大人。”
那青年幽幽地喚道,人已從園子裡的鵝卵石小徑上走來。
蕭時收回思緒朝涼亭外一望,待瞧清楚了才喚道:“相爺。”
那褐衣人一掀衣袍,在蕭時面前坐下,並未多說什麼。
蕭時伸手去給謝贇奉茶,溫熱的茶水奉上,許久,他才輕嘆了一句:“天下太平嘍……這日子過的也清閒了……”
謝贇伸手接過蕭時的茶,一瞬蹙眉,他擡眼,一陣清風拂面,菊香四溢,他輕閉眉目,末了睜開眼,就瞧見天空幾許南飛的大雁。
這樣的日子,北方已是冬季了吧,這一年也算是太平了,下一年呢?以後呢?
北方的遊牧民族不會選擇冬季開戰,那麼來年的春季呢?
謝贇微微勾脣,大雍短短半年間就可恢復國力,又何不趁着這個時候,攻西涼,踏平祁連呢?
難道這朝中便沒有一個和他想的一樣的人?
謝贇放下茶杯,擡眼望了一眼蕭時。見蕭時神情從容而自然,蕭時爲當世大儒,又爲大雍純臣,是不會主張殺伐的,他輕嘆了一口氣,放下茶杯。
如此國力恢復,西涼將值冬季,此時不伐更待何時?
——
這座城關過了,再往北走,便是青圖草原,青圖草原再往西北,便是西涼三大勢力所在的其中一個勢力,班爾拉部落,班爾拉部落裡的傑出領袖是一名十八歲的女子,名喚嵐安將軍,西涼除去王都祁連以外,草原分三大勢力,兩名女將軍,僅一位男性首領。
顧九望着遠遠的城關,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離開小鎮,一路往北,直至看到大片的草原。
她知道過了這城關便是青圖草原,青圖,不歸大雍,也不歸屬於西涼,那裡的男子是低賤的馬奴或者牧羊人,女子,多以皮肉買賣爲生,那是一個遊走在文明與落後之間的民族。
天空中突然傳來幾許大雁的聲音,她擡頭一看,風掀起她的裙襬,微微勾脣,再過數日,這裡再也看不見大雁了吧。
她想繼續走,到城關上去瞧瞧,俯瞰草原當是一個很美的景象。
她瘸着腿,一路走,還一路的留心,有沒有可以食用的野草,這些草都是阿娣嫂教她識別的。
沒待她走到城關的時候,籃子裡就被填的滿滿的。
還未走到城關就瞧見許多穿着大雍戰袍的士兵,他們或交談,或自行飲用兩口酒,看到顧九走來,目光落下一震,又走開了些。
顧九沒半個月會休息一日,她每天都會練習周子謙所授的入門十式,腿瘸了便是很難矯正這個她知道,但是不在意了,走的時候自己注意點,將姿勢方正,若是穿上長安的廣袖長裙便也瞧不出什麼,只是這胡人所穿的衣裳窄袖,短襖,下身都是馬褲或者短裙露出膝蓋和小腿,穿這種衣服,她的瘸腿便看着比較明顯。
顧九難免聽到有士兵的嗔笑或者戲謔聲。
軍營裡難免會這樣,不過她不害怕,從早上出門她就一直往這邊趕路,她說過要來看看青圖草原,羊肉店裡的年輕屠戶跟她說過,站在城關上可以遠遠的就看見青圖的牧民趕着成羣的羊羣,他們不靠近城關,但城關上可以看到羊羣的身影;還有西方天際的落日,美麗的不似在人間。
顧九從城關底下的石砌摟道上城關,顧九初次發現瘸腿上樓很不容易,她一手提着籃子,一手撐着樓道的扶手上了城關。
她就站在城關上,有士兵從她身後而過,卻沒有人管她,城關的風很大,她披着一件自制的斗篷。
高高的城關上,她望着一望無垠的草原,頓覺生命的渺小與脆弱。
孔子登高,於川上,覺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文人也多登高之作。
她站了許久,直至午後過了,才從懷中摸出一個體溫捂着還是溫熱的饅頭來。
“中原人?”身旁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
她微怔了一下,並沒有擡首,而是慢條斯理的吃着饅頭。
咬了幾口,才感覺到身旁的人還在,並未因她的不理會而離開,她這才點點頭。
“來城關看什麼?”顯然來人因她理會,便繼續問了起來。
顧九聽他的聲音像是二十多歲的樣子。
她沒有擡頭,胡亂的吃完一整個饅頭,才說道:“看日落。”
來人小駭了一下,這才望向女子的側臉,他能看到的皮膚很白,卻顯得很乾燥,只是側臉卻能看出是一個美人。
許久來人才說道:“城關的日落看完,你便要抹黑回家,或許回到鎮子上,子時都過了。”
“無妨。”顧九淡淡道,依舊保持着話不多說的樣子。
她不在乎是否天黑,是否回到鎮子已經很晚了,她只想看一眼草原城關上的日落,如是而已。
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只要是爲了自己喜歡的,從不計較後果。
許久,她望着草原,輕嘆了一句:“牧羊的人呢……”爲什麼一個都沒有?羊肉店的屠戶不是說了,城關上望去,遠遠的青圖草原上,會有成羣的牧羊人?爲什麼,一個都沒有?連羊羣都沒有見到?
顧九一開口,身旁的守城士兵震了一下。
的確,爲何沒有一個牧羊人?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昨天?他不記得有沒有了?
他爲何沒有注意到?不過,這倒是讓他上心了。
來人喚阿羽,一個守城的士兵,二十歲,死過一個妻子,本是祖籍晉陽,卻隨着祖父從妻子死後,一直在這裡守城關。
落日的餘暉漸漸的褪散的時候,顧九纔想着離開,她轉身就被燈籠的光影刺了一下。
那男子舉着燈籠遞,沒有料到自己的燈籠舉得太高了些,傷了她的眼。
男人放下燈籠,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天還沒有全黑,不過是他擔心她要走夜路。
顧九這纔打量起這個男人來,墨潑似的濃眉,修目,高挺的鼻樑,堅毅的下巴,同北地男子一樣,有些帶着塵垢的面。
“你拿着吧,夜路不好走。”阿羽說道,聲音沙啞。
北地的風沙大,顧九知道他的嗓子是被風吹成這樣了的。
顧九接過他遞來的燈籠,笑道了聲謝。
那一笑阿羽塵垢滿面的臉上抹上一抹薄薄的紅暈。
“不謝不謝。”他撓撓頭,尷尬道。
“小九。”顧九提着燈籠和籃子轉身離去。
阿羽這才意識到,方纔她是在告訴他,她的名字了。
他望着顧九,轉身下了樓梯,心中頗有些惴惴不安,忽地他上前數步,追了上去,在樓道里喚了一聲:“我們……能做朋友嗎?”
顧九步間一滯,心中有些好笑,沒有回頭,下了城關。
她會來還燈籠的,你說呢?
之後,顧九又開始賣油條、油餅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十月末她都沒有再往城關那邊去了,那燈籠一直擱在家裡,也沒有機會送去。主要的原因還是,最近鎮子裡來的外來人不多,她的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不僅是她,還有這鎮子上的其他人,她不得不將起牀的時間放到更早,將收攤子的時間放的更遲些。
可是,生意依舊如此,每日進三十來個銅板,沒有再多,路上沒有再見到外來的商旅,本鎮上的人買她的油餅油條的也依舊是那麼幾個老顧客。
爲此她不得不將價錢調整到一文錢一個油條一個油餅,沒有辦法,爲了生存,不然這個冬天,她過不了。
過冬前她撿了許多的柴,還花錢買了一些碳,家裡的面和米都儲備了一些,可是她還是得賺錢,這些東西遠遠不夠,若是來年草原的夏季來得晚,直到明年的五月草原上都不可能有野菜。她還要賺錢買幾隻羊,這個年夜,就算一個人過,也要過好……
十月末了,草原已經落了一場雪了,顧九爲了節約炭火,只是保持着爐子裡有溫度,並沒有往裡頭加碳。
“剩下的面全炸了。”
顧九等了許久,街道上沒有一個人靠攏,將將要收攤的時候,竟聽到這一句話。
她錯愕了一瞬,沒有立即動,她垂眼,過了一會兒,見來人還站在她的攤子前,她才往爐子裡放了幾塊碳,讓爐火燒的更旺些。
她將剩下的面,捏成餅,來人嘩嘩的從錢袋裡倒出許多的銅錢來,顧九揉着面的手一抖,心裡默默算了一下,少說有二三十文吧……
顧客給了錢,她便開始加快速度的炸起來。
剩下的面做了十六個油餅子,她用紙包好,遞與那人。
擡眼,才認出這個已在她攤位前站了許久的男子。
“阿羽。”她聲音沙啞的喚了下,到不是因爲什麼情緒,只是因爲天氣太冷,她吹了許久的冷風。
“我站了這麼久你才知道是我。”那人接過熱乎乎的油餅子,憨厚的笑道。
“我從鎮南走過來,瞧着看着有幾分眼熟,走近一看,還真是你。”他繼而再道,已經開始啃起了餅子,他邊吃邊將幾個油餅遞與顧九,“你也吃。”
顧九哪裡肯接過他遞來的餅子。
“很好吃,你站這麼久了,不餓嗎?”阿羽說道,“快吃吧,這麼多,我又吃不完。”
顧九拿起面板上的三十文錢,遞與阿羽,她知道一個守門的士兵一個月都只有那麼點錢,這麼多她哪裡受得起。
阿羽愣了一下,見她如此,他莫名來了火。
“你這是做什麼?”
聲音沙啞的男子,尤其是這種高個頭,說話總是很有威懾力,連顧九都駭了一跳。
“不要……”
還不待顧九說完,那人忙說道:“我買你的東西,怎麼可以不要?”
感覺到周圍有人看着,顧九臉莫名一紅,圍了圍巾,將火爐關上,將鍋裡的油全倒進了罐子裡,又將那紙包的餅子遞與那人,收下那人將將放在面板上的錢,道了句:“我回去了。”
果然她方說完那人便追了上去。
那人的大手正欲落在顧九的車上,顧九啞聲道了句:“不用。”
那人停住了手,末了,只聽顧九再說了句:“你若是覺得早,可以在這裡等着,我將燈籠還你。”
阿羽怔了一瞬,半晌他瞧了一眼顧九,竟是離開了。
十一月。
這日顧九進鎮,突然覺得往來的人多了些,她正欣喜自己的餅子生意興許會好一點的時候,正聽得有人在說。
“城關附近十多個村子裡的人都牽走了。”
“是啊,感覺是要打仗了,就是沒有聽到什麼風聲。”
顧九驚了一瞬,餅子一丟進去,熱油燙了她的手,當即起了熱泡子,她駭了一跳,攤子前站着的一個牽着孩子又抱着一個孩子的婦人也駭了一跳。
要打仗了嗎?
原來屬於她的寧靜日子,永遠是這麼短……太短了些……
她不會走的,就算是戰爭殃及了這裡她也不會走的。
的確,就在長安城九月末的時候,的確發生了幾件重大的事情。
一是,璃王借懲治姚氏一族之手,又將當年顧家被抄的銀兩也查了個水落石出。
姚元長常年賄賂當年江南巡撫,得了顧家財產的一小部分,江南巡撫邢大人與幾個江南的高官全被罷官,罪不至死,罪行最大的邢書沁也只是罷官沒收全部財產罷了。
江南安撫使趙勰在顧氏被抄之後才上任,故,沒有受到什麼牽連。
再就是幾件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稟德十年,九月三十日,長安城裡以慕長安爲首的幾個將軍,聯名秘密上書夜帝,請求攻打西涼三部。
慕長安等,言如今國力充足,短短一年,大雍各行各業都振興,而且今春的糧食,兩湖至江南一帶更是所產頗豐,還有收復的蜀地亦是收穫不少,如今糧草充足,何不趁着西涼將入冬之季,糧食緊缺的時候,攻打西涼?
夜帝是守成君主,不思殺伐,將這摺子給駁回去了。
夜帝曾一夢,夢到自己被人取代,四月的時候還派太子去解決了,這世上他唯一剩下的弟弟臨安王卿夜閔,也就是孤洵的親生父親。
安穩了數月之後,他又頻頻開始反覆做那個夢,從皇位高處墜落下來,落入無盡的黑暗,一身明黃的衣袍滿是血。
夜帝不堪忍受,便微服去了白馬寺。
白馬寺的主持是與江南凡羽大師其名的高僧溯雪。
禪房內二人對坐,夜帝頻頻問起夢中事,溯雪靜默後,方開口道:“聖上若是能將往塵放下,自是一身輕鬆,順其自然吧……”
夜帝微微皺眉,隱隱間覺得有些不妙,他眸子微眯,又問起攻打西涼一事。
“阿彌陀佛,聖上仁厚能爲天下百姓着想,貧僧替天下黎民謝過聖上。”
說完溯雪跪地深叩一首。
夜帝從白馬寺裡出來,頗覺得自己什麼也沒有問到,頓感心中愈加煩悶。
夜帝近身侍衛,問了句,聖上是否回宮。
夜帝瞥了一眼天際的流雲,這皇城天下只有在位者才能理解其中艱辛!
他一甩衣袖,上了馬車,對那侍衛道:“去城中最大的客棧!”
馬車中夜帝撐着腦袋,似是睡着了,忽地他又夢到,他從皇位高處墜落下來,落入無盡的黑暗,一身明黃的衣袍滿是血——
“轟”的一聲夜帝的頭磕到車壁上,醒來,滿頭的冷汗。
“混賬!”車內卿夜闕一聲怒吼!
連趕車的侍衛也嚇了一跳,朝那生事的人吼了一句:“你怎麼看路的?”
“施主恕罪,貧僧不是故意的!”
那僧人個子高大,看身形並不像中原人士,可是斗笠下竟有一張極妖冶的容顏,正是他,方纔驚了夜帝的馬。
那僧人似是薰醉之態,似乎將將喝了酒,一下便趴在了馬車的車板上。
吐出一口酒,繼而再道了一句:“貧僧真的不是故意的!”
夜帝忍無可忍一掀開車簾,就要將那男人一腳踹下去。
低頭卻瞧見那人妖冶的臉,那人斗笠已落在地上,此刻露出喝完酒後泛紅的臉。
卿夜闕這一腳還真有些踢不下去的感受,他腳動了動,縮回來,正要遣侍衛將這人遣走,就聽那僧人笑道:“施主你夢魘纏身,一年內家宅將易主——”
卿夜闕身子震了一震,偏頭凝着那僧人。
他凝了一眼一旁的侍衛道:“弄上來!”
那侍衛一聽忙將那高大的僧人弄進車內,費了一身力,這僧人的個子太高大了些。
“你會解夢?”夜帝輕聲問道,眼眸眯起,又道,“你知我做的什麼夢?”
“哈哈哈……”那瘋癲僧人大笑,“那老不死的師父該教的我都學了,不該教的我也偷着學了,這世上我還有什麼不會?,連逆天改命我都會!”
夜帝聽罷,身子一震,眉頭微蹙,正深思着是否是一時糊塗,弄了個瘋癲僧人上車,正思考着要將此人踹下車去,就聽他說道:“施主家宅一年內將要易主!啊哈哈……還是施主的親兄弟,啊哈哈……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那僧人妖嬈的臉上是睥睨衆生的狂野,他大笑不止。還好夜帝的私車華麗隔音,外頭人並聽不到什麼。
夜帝聞此,身子猛地一動,上前一步,握住那人的衣領,吼道:“你說什麼?……”
青年咬牙,似是要將這個人碎屍萬段。
“我說的是事實,一年,一年你就會從高位下來。”僧人妖冶的眉目一瞬清明,繼而再道:“不過,我可以改命。”
改命?
連夜帝都駭了一跳,凝着那張魅惑衆生的臉,夜帝的眼眸瞬間被吸了進去,忽地他甩開手中那人大吼了一句:
“妖僧——”
“哈哈哈哈……”那人笑了數聲,從車板上坐起,成打坐的形式,他勾脣一笑道:“信,或者不信,命運如此,看你是否想要一年後被人拉下高位——”
他邊說,手指邊算着,一下子將夜帝的生平還有命格都報了出來。
“你命中註定要有此一劫,就在這一年後,你就會被拉下高位,夢魘相困,只不過是前奏罷了。”
夜帝聽他說出命格和他的生辰八字後,不得不信了,這妖僧所說確實如此。
那容顏絕美的僧人微微勾起脣角,再道:“我可以改命——”
“溯雪不願意告訴你的,我都可以告訴你。”他繼而再勾脣道。
夜帝擡頭再望向這人,不禁從將信將疑變成深信了。
“溯雪算什麼,溯雪和凡羽與我同輩,我十歲隨我師父去過西方極樂,三年前回來,佛家洗禮的地方,或者道家名山我都去過,學問不在宮閭樊籠間,啊哈哈,你們不會懂的……”
僧人說道從車板上站起,素手挑開車簾,正欲跳下車。
“且慢。”
身後,夜帝突然開口道。
那僧人微勾脣角,改命於這人而言絕非壞事。
“如何改?”
“施主,稍候。”
短短的從白馬寺到長安春香苑的距離,那僧人便完成了逆天改命之舉。
夜帝無疑是覺得不可思議的。
僧人將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勾脣道:“聖上那遠征西涼的摺子,還是準了吧,這也在改命後的命運之中。”
寒風入車,夜帝衝破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車上已沒有了那僧人的身影。
夜帝回宮後的數日再也沒有被夢魘纏身的跡象,神清氣爽,因此路遇“妖僧”的不安感漸漸被喜悅所代替。
——
與此同時,江南萬安寺裡,一片竹葉落在一青衫僧人面前,面前的碗裡,清水盪出數圈漣漪,僧人猛地睜開美目。
慌亂間他掐指一算,眉目微蹙。
夜風啊夜風,你可得多努力幾年了。
凡羽,搖頭輕笑,他凡羽一生所算無差,這一次,算是要被人輕笑了。
青衫僧人不甚在意的閉目,只是他內心不禁沉了片刻,會是誰?
——
亟待慕長安與丞相謝贇聯合朝中數位一品大臣,再次秘密呈上攻打西涼的奏摺的時候,沒有料到夜帝竟然允了。
謝贇與慕長安站在內閣前,等候着夜帝的秘密召見。
夜帝的轉變於謝贇與慕長安來說是十分難得的,不料夜帝能下定決心,痛定思痛的將西涼人完全趕走。
這一次說什麼也要將他們打到漠北,甚至趕到天上以北去,要告訴他們頻頻作亂不是中原無人!
“聖上喚你們進去。”安雨翎望着內閣外候着的兩個人輕聲說道。
兩人相視一望,相繼隨着安雨翎進殿。
丞相與慕長安如今是知心知己,慕長安本礙着慕家與謝家的關係,一直同丞相併無多大往來,如今卻爲謝贇所感動。上書數月無果,秘密聯繫了朝中數個大臣也沒人敢出面,正當他氣餒,言大雍的男兒都是膽小如鼠,懼怕強者欺凌弱者之輩的時候,不料最終還能得大雍謝相的幫助,讓他怎能不感動?
再慕長安看來,夜帝能答應攻打西涼,多半是看着謝贇的面子。
謝贇卻不是這麼認爲,但是他卻是欣賞慕長安的有勇有謀,慕氏能出此後生,也是大雍之福。
二人跪地拜見夜帝:“吾皇萬歲。”
“內閣之中無需多禮。”夜帝輕聲道,又摸着下巴望向慕長安道,“慕長安你胸懷天下,目光長遠,此次遠征西涼之事就交與你全權負責。”
“是聖上。”慕長安義不容辭,只是……他眉頭微蹙,抱拳再道,“其實那摺子並不是臣一個人的主意……”
------題外話------
忍兩章,快見面了,撫摸親們。
我今天大忙了一天,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