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被九兒陰了

這小子,是吃慣了山珍海味,今日看到了酸菜蘿蔔,覺得新鮮了嗎?

顧九有些好笑的揚起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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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請三兒進屋喝杯茶嗎?”卿沂故意冷着臉說道,他故作老成卻忘了自己竟然在旁人面前自稱“三兒”,以往他只在他溫潤的兄長面前才如此自稱的。

這時候衆人臉上都是神情各異。

玄達眉頭抖了抖,他有沒有聽錯?他飛揚跋扈的小主子竟然對一個女人這麼客氣?

玄達握着懷裡的寶刀咬牙切齒……絲毫不覺得自己用怨恨的眼神盯着一個女子有失禮儀……

就連於思賢同陰寡月都不解地皺眉……

三皇子這麼來一句,倒是把顧九弄得尷尬不已。

“怎麼會……三皇子請進吧。”顧九淺淡又輕柔地說道,沒有刻意的討好之意,她臉上帶着淺淡的笑容,領着三皇子等人朝正堂走去。

衛箕和寧遠相視一望,忙朝廚房走去。

寡月走在後頭,頓時生出一股媳婦被小毛孩拐走的錯覺來……

於思賢上前一攬寡月,很是同情愧疚地凝視一眼寡月後,同他朝正堂走去。

寧遠提着熱茶壺從廚房裡出來,卻沒想到那三皇子不要喝沏得茶,非要嚐嚐煮茶的味道……

尋常人家粗糙的煮茶,用得茶葉都比較味大,也不知這皇子爺喝不喝得習慣。

顧九搖頭,聽卿沂的,煮茶就煮茶唄。

卿沂盤腿坐在正堂偏殿的茶榻上,看着顧九伸出白皙的小手抄一把茶葉末,扔進火爐上煮着的沸水之中……

他的目光哪裡落在那茶葉上,全盯着顧九白皙的手腕,還有那微露出來的血玉手鐲……

原來姐姐的手這麼好看啊……

比那些宮女的手好看多了……

她要是我親姐多好,或者是我親嫂子就好了……

三兒鼻頭一酸,眼睛眨巴了數下,有個孃親姐姐疼愛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吧……那靳先生可真是幸福了,天天有人給他煮茶。

顧九將煮好的茶用竹瓢舀起,這時候於思賢和寡月也坐到了茶榻上。

女子手中的竹瓢很熟稔的劃過一個個瓷杯。

顧九放下手中的竹瓢,給他們將新茶奉上。

熱茶的清香襲來,卿沂心裡暖暖的,雙目微紅,似是想起了哥哥還住在皇宮裡的時候,那天他久在冷宮的母妃也來看他了……

他雖然面上厭惡他的母妃,可是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喜歡和酸澀……

這姐姐讓他想到同長姐母親般的溫暖……

顧九給他們幾人奉上茶後,又去一旁的櫃子裡,取來一個捧盒。

打開捧盒,是各式各樣的糕點果子……

“這茶粗,配着這些粗果子正好。”顧九笑道還將那糕點果子夾了一些到卿沂手邊的茶點盤子裡頭。

卿沂一瞬間低垂下頭,捧起熱燙的茶兀自的就要喝。

顧九攔下他,笑道:“這還燙着呢,怎地同你靳先生一樣,拿着茶不冷會兒便大喝起來……”

這一說兩人都紅了臉……

連紅小臉的樣子都是如出一轍,這走出去還以爲這兩人是一個娘養的。

顧九暗笑,等茶涼了,才讓卿沂喝,先讓他吃了點果子。

“你來找你靳先生宮裡有人知道嗎?”等卿沂用了茶,顧九才柔聲詢問這一屋子人的疑惑。

卿沂咬着喜餅,停下來,冷聲道:“我自己出來的,沒人知道。”

如此衆人一訝,顧九同寡月相視一望,於思賢更是“無地自容”的低下頭去。

對於此刻的氛圍卿沂眉頭一皺,將手中未吃完的喜餅大咬了一口道:“我想靳先生了,宮裡頭太無聊了。”

再到宮裡頭待下去他就快要瘋掉了!成天不是這個宮女想要爬上他的牀,就是皇后那頭又要送什麼女官來!他除了繁重的學業還要成提防着這個,或者防備着那個……

“……”三皇子這麼一說,讓寡月不置可否,而且人家三皇子可是一進門就說他想他了……

顧九走上前,在茶榻前微躬着身子,笑着同卿沂道:“三皇子天潢貴胄,若想你靳先生了,只消要於大人來傳話,讓靳南衣進宮去見你啊……”

卿沂一皺眉頭道:“靳學士如今是朝中三品了,要我一個皇子隨便接見三品以上重臣?……”

顧九駭了一下,聽出這三皇子不高興了,有些手足無措的直起身子,微微後退了一小步。

寡月擡起眉眼,用眼神安撫了一下顧九,凝着卿沂柔聲道:“三皇子若是想見臣,臣日後可以進宮去見三皇子的……”

“只是,我貿然出宮太過危險了對嗎?”卿沂眉頭一挑,將寡月的話說完,“本皇子又不是什麼小孩子了?況且還有達達在!”

站在一旁的玄達摸了摸鼻子,不是在宮裡頭成天嘲笑他嗎?怎麼到了宮外這麼褒獎他了?如何聽着有種若是真遇到賊人他玄達以一當百都可以的錯覺呢……

卿沂這麼一說衆人都沉默了,沒辦法他爹是皇上,他們惹不起啊!

一室安靜了許久,氣氛有些壓抑,一個藍色的身影動了動上前來道:“爺,我和寧遠去做飯了。”

衛箕擦了把冷汗鼓起勇氣才說道,寧遠也連連點頭。

站在一旁的小易也長吁一口氣道:“爺,我去給您熬藥……”

小易這麼一說倒是讓卿沂臉上的神情變了些兒,出於禮儀不禁問道:“先生好些沒?”

稱呼由方纔生硬的“學士”變成了“先生”,衆人明顯得感受到氣氛緩和了不少。

“謝三皇子掛念,南衣的身體好很多了。”寡月柔聲答道。

小易、衛箕和寧遠,擦了一把汗後退下了,這是府上來得第一位貴客。也倒是希望這貴客能給他們主子帶來好運,而不是什麼麻煩……

三人退下去做飯,廚房裡頭忙得火燒火燎的,正堂裡頭卻是氣氛詭異……

顧九着實是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了,不就是個小屁孩與兩個大男孩嗎?有必要弄得這麼“陰森森”的嗎?

三皇子既然想出來找寡月玩,就要他好好玩一場了,再把他送回去就是了!

“咳咳……南衣,要不陪三皇子玩竹牌吧……”顧九微紅着臉提議。

聞此寡月眉頭一挑,隨即長眉抖了兩下,連於思賢一口茶水入腹也沒給噴出來。

顧九瞅着陰寡月和於思賢兩人的表情,心裡冒起小火……

她有教壞小孩子嗎?他們爲何用這種眼神望着她?她說的是竹牌不是骨牌!

“竹牌?是什麼好玩的嗎?”

卿沂卻是饒有興致的問道。

“就是大雍,一些文人的玩法,在很多有客棧裡頭都有玩的……”顧九故意賣關子的說道。

“咦,有這種遊戲,本皇子竟然不知道?好姐姐,你快教教我……”三皇子的目光全被顧九吸引了去,壓根不知道自己一句“好姐姐”讓在場的人,臉上的神情起了多大的變化。

玄達只差沒有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寡月的臉色也變得陰沉難看,倒是於思賢張大了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九眸光一閃,上前沉聲道:“三皇子,要玩可以,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卿沂不喜別人同他講條件,聽得顧九這麼一說神色頓改,雖然心裡頭覺得顧九不該是那樣的人,可到底是年輕氣盛,直言道:“你是要賞賜嗎?”

顧九暗自撫額,搖搖頭笑道:“不是,民女只要三皇子玩得開開心心的,然後……聽話乖巧的回去……”

卿沂臉上的神情起了變化,沒有料到顧九說的要求是這個。

他心知自己這樣貿然出宮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困擾……

“嗯……”他輕聲應了一聲,算是給顧九一個答覆。他不會讓他們爲難的……

“那一會兒,吃了飯就同三皇子玩那竹牌……”

衛箕將家裡備得菜全做了,雞也宰了,顧九也去幫忙。

寡月和於思賢在正堂裡同三皇子聊着一些學業上的事情。

等蕭大哥將大木桌擺上,椅子都擺放好,衛箕先將小火爐擺在桌子正中,一大鍋雞湯端上來後,就是數十盤子將做出來的菜。

等衆人都就坐了,玄達上前去正拿出懷裡的一根銀針來,卻被三皇子猛踹了一腳,冷聲道:“坐下,吃!”

這麼多人若想害他,都不想活了?還用得上達達來驗菜?

玄達跛着腿坐到主子一旁的座位上。

應三皇子的要求,顧九坐到他手邊上給他夾菜。

雞腿什麼的都給他夾了過去,卿沂同只小饞貓似的吃的津津有味……

顧九就納悶了,這菜真比御膳房的廚子做得還好吃嗎?顧九想起了一段隔得較遠的記憶,御膳房廚子的手藝她不是沒嘗過的,在太子大婚的時候,那些宮中的菜式也是嘗過的,後來在前些日子冬日祭的時候也嘗過御膳房的廚子烤的肉……

想着顧九又給三皇子找雞脯肉……

這一來,坐在顧九左邊的那隻心裡不是滋味了……

這三皇子一來,九兒都不管他了,給那小毛孩夾菜,倒把他晾在一邊了。

寡月低頭默默扒飯,只盼着這三皇子能早些離開……

顧九哪裡會真忘了他啊,給三皇子夾了菜回頭就將一大塊雞肉夾到寡月碗裡頭……

顧九累得滿頭大汗,其實她不喜歡給別人夾菜,以前她也從未做過這種伺候人的事,可是誰叫她到了這裡身邊都是些奇葩的另類……討着邀寵似的要她夾菜……

寡月被冷不丁的丟了一塊大雞肉,心裡砰砰跳了數下,臉一紅,心道:他家九兒怎麼會忘了他呢……

卿沂眼尖,立馬瞟了過去,雖說他碗裡頭的是帶着雞腿骨的雞大腿肉,可那靳先生碗裡的……不是他這根雞大腿上面的那塊肉嗎?

很明顯這是一塊雞大腿剁成了兩截,這根帶着腿骨的給了他,而那滿是肉的給了靳先生!

“姐姐,你偏心!”三皇子嘟囔了一句,默默扒飯……

欺負他是養尊處優的皇子,不認得雞腿肉嗎?

他敢篤定靳大人碗裡的那塊和他這根雞腿是長在一處的,只不過被剁成了兩塊……

顧九似乎沒有聽清楚,只知道方纔三皇子似乎是出了聲的,回頭望過去,瞧見三皇子正吃得津津有味便沒有多在意。

顧九哪裡知道三皇子如此逆天,連雞腿肉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她不是有心要將雞腿剁成兩塊的,只是這鍋子太小,不好煮啊……這裡頭的雞肉都是剁成一小塊的……

如此搞了兩回……

卿沂表示忍無可忍……

將雞腿骨部分夾給他,雞腿上的大肉給靳南衣就算了;竟然將雞翅尖夾給他,將雞翅中夾給靳南衣?

欺負他是皇子對雞的“構造”不清楚、不在意嗎?

坐在三皇子右側的玄達一眼就看出自家主子在想些什麼,心道:主子吃了那麼多雞,還在乎少吃那麼幾塊嗎?

卿沂偏過頭,冷目掃了玄達一眼:你懂什麼?

玄達頭一低,默默扒飯……

剛一撂下碗筷,卿沂就拽着顧九的袖子道:“姐姐,我們玩竹牌吧……”

卿沂這麼一說,顧九也放下筷子。

見三皇子都撂了碗筷,其他人如何敢繼續吃下去,都擱下手中的筷子。

顧九凝着一旁寡月的,寡月嘆了口氣同衛箕道:“撤了換茶吧。”

衛箕、寧遠和小易趕緊動身麻利的收拾。

杯盤碗筷被撤走,佈置好桌子換上茶水。

小易將那竹牌取來,這裡人都識字,還好說,可是這竹牌是文人們的玩意,也不是識字便能玩的……

小易給大夥講解這竹牌怎麼玩的,其實也不難,就是由莊家發牌,每人每一輪兩張竹牌,每張竹牌上有一個句子,無論是作詩還是作詞,都要將這兩句話銜接起來,答不上來的要喝酒……

小易揚了揚手中厚厚的一摞竹牌道:“四時風景,從江南煙雨,到漠北風雪,這句子都在裡頭,是前些日子我無聊同寧遠抄上去的,你們確定要玩嗎?”

衛箕打了一下小易的頭,道:“三皇子都發話了,你還賣關子!”

比起先前的拘束,這會兒都放開了許多……

卿沂心裡愉悅,大笑道:“那都坐下一起玩吧!”

小易道:“三皇子,這竹牌是小的削的,就由小的來做莊家,來給你們發牌吧……”

卿沂想了想,反正自己沒玩過,跟着他們先混一盤便答應了……

顧九瞥着小易自信滿滿的樣子道:“小易,你確定要當莊家,這若是有人不會,你又答不上來,那你可是也要飲兩杯酒的……”

“九姑娘,正因是如此,莊家這累活才輪到小易了唄!”小易一說大夥兒都笑了起來。

顧九倒不覺得喝酒是累活,她還想多喝上兩口呢,不由的搖頭淺笑。

“發牌發牌!”衛箕督促了一聲。

這一套竹牌,也本是等着過年的時候大夥拿出來熱鬧熱鬧,卻沒等上過年,就先派上用場了。

小易麻利的將手中的竹牌搓了一下,再按照順序發了出去。

顧九拿起自己的竹牌一看,見一張竹牌的句子是:小山重疊金明滅。

另一張是:照花前後鏡。

顧九一訝,不會這麼運氣好吧!如此心裡已經有了底了。

再看卿沂,皺着小眉頭瞧着自己手中的竹牌。

他是第一個,衆人自然都先望向他。

卿沂將手中的竹牌攤開放到桌子上,衆人瞧了過去。見一張是:

一夜吹添玉數竿。

另一張是:半脫錦衣猶半著。

衛箕明瞭表面意思,紅着臉一拍小易的肩膀,道:“好小子是抄得豔詩嗎?”

對此卿沂一聽也紅了臉,可是他是皇子,怎能就此服輸呢?況且還是當着漂亮姐姐的面……

“咳咳……”他假意咳嗽了兩聲,拉回衆人的思緒道:“東風弄巧補殘山,一夜吹添玉數竿。半脫錦衣猶半著,籜龍未信怯春寒。”

卿沂話音將落,小易等人連忙鼓掌,連玄達都放下寶刀鼓起掌來。

“來,看我的。”顧九將自己的竹牌攤在桌面上,讓衆人都瞧清楚些兒,“聽着:‘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好啊!……”一聽完,小易、於思賢等人都歡呼一聲。

卿沂也摸着下巴道:“都到華胥樓主的妹妹好才學也果真是好才學……”

顧九衝他擠擠眼,又用胳膊肘戳寡月,寡月連桌上發給他的竹牌都沒打開看呢……

顧九伸出手去翻他的竹牌,將將翻開卻聽見小易大聲喚了一句:“原來是咱家爺的運氣最好!”

聽小易這麼一說卿沂也遠遠地瞟了過去,原來是一張有字的,一張畫了牡丹的……

竹牌裡頭畫了牡丹的牌只有一張,牡丹是花中帝可以決定過牌。

寡月正準備說:過牌。

卻見顧九拿起他的另一張牌。

“這張有句子,三個字:天不老。小易,你什麼意思哦?”

顧九大笑道。

小易撓撓頭道:“爺,小易解釋不了,不過,估摸着九姑娘不想要你‘過牌’,不如你就做一首意思意思……”

做一首意思意思?

聽着顧九和於思賢都大笑起來,要陰寡月做一首“意思意思”貌似是很難啊!

卿沂也跟着附和:“靳先生就用這一句做一首吧。”說着還不忘伸手把那張“牡丹牌”摸過來,放在一旁的案盤裡頭。

寡月瞅着卿沂的“小動作”,臉一沉。

看了一眼另一張牌的三個字,低垂下眉眼,末了,沉聲道:“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短短數句,衆人除了震撼便是沉默……

末了,倒是於思賢開口道:“到我攤牌了……”纔將衆人的思緒拉了回去。

顧九笑着望向於思賢的同時,餘光卻依舊停留在素衣的少年身上。

天不老,情難絕。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他的心裡,究竟有多麼複雜又糾結着……

命運,機遇,讓這麼一個少年無法安之若素的活着……

如此玩了四五輪才停下。

三皇子自然是捨不得就這麼離開,好說歹說糾結了許久才聽話回宮。

於思賢和寡月將卿沂安全送到宮門口才離開。

卿沂本想着去城南打聽一下消息的計劃都泡湯了,不過他今日玩得十分開心,這是在宮裡不能體會到的自在愉悅!真希望以後還有這樣的機會!

於思賢同寡月駕着車從宮裡回來。

於思賢想先將寡月送回東城,哪裡知道,在半路就聽到出了大事!

車行至牡丹臺前,春香苑還沒走過,就聽到傳得沸沸揚揚的!

翰林院葉大學士入獄了?

怎麼好好的,毫無徵兆的舊部入獄了?

春香苑前聚集了很多文人,自少十幾年前葉大學士也是金榜題名的榜眼出身,最終勤奮刻苦,官至大學士……早些年,是多少寒門學子的榜樣啊……

可是怎麼就一夕之間鋃鐺入獄了?

“到底是爲什麼啊?”幾個學子議論着。

“不清楚,現在很多大人都猜測是同‘狸門之事’有關。”一個學子說道。

狸門之事?

一個翰林大學士扯到了狸門之事?

況且葉如筠其人一無個高官家門撐腰,那可是真正一步一步爬到翰林大學士的位置的,這樣的人會和狸門之事有關許多人都不信。

春香苑前有幾個騎着快馬而來的人。

“打聽到消息了!”那人一吼,無數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有大臣揭發,當年葉如筠是冒名頂替參加科舉,證據確鑿被捕入獄!”

什麼?衆人大駭。

停靠路邊的馬車上,陰寡月更是一震。

“當然不止這些,還傳葉如筠有收庶吉士的銀兩,貪污受賄,依國法論處!”那黑衣男子說道。

“那貪了多少啊?”有人問道。

那黑衣人愣了下又道:“不清楚,聽說貪的不多。”他頓了下又道,“即便是貪得不多也是貪,這官場就是這樣,無人檢舉還好,有人檢舉便是你倒黴!”

確實貪得不多,就連官府如今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即便是說葉如筠頂替和他同鄉的一個秀才的名字參加科舉也拿不出確拙的證據來,再說後頭的會試和殿試都是他自己考的啊。

寡月和於思賢聽了一會兒後就離開了。

官海沉浮,多數人都是選擇明則保身。

到了第二日的時候,傳來消息,說是葉大學士家裡的人都入獄了,包括宮裡做了太子良娣的那一位……

這個時候有心人也不難看出,這葉家被端,是有心之舉了。

官場就是這樣,想爭對你,不怕找不出你的破綻來,即便是兩百兩的小銀子也是貪了。

葉如筠和葉如昀一字之差,翻出兩人同鄉、同村,權貴要說他冒名頂替,就算是被冤枉的也怕是翻不了案了。

這個時候的長安,只要是和葉如筠認得的都說不熟,趕緊劃清了關係!

就連那些本來葉家得勢時從鄉下來長安的遠親,都趕緊改名換姓!

聰明的從這一前一後的謠言裡就能瞧出端倪,前頭傳出太子因太子妃殘害皇家子嗣一事要廢妃,後頭葉家就被端了!

翰林大學士一案,與晉侯府脫不了干係!

雖心裡有底,知道一定是晉侯差人彈劾的,但都不敢出聲,得罪了晉候,葉家就是最新鮮的下場……

這一族人都入獄,冒名頂替雖罪不至死,但是一晃這都“欺君”十幾年了,便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了……興許一個龍顏大怒,都給斬了!

今日早朝夜帝就提了這事,竟然沒有一個替大學士說話的……

葉如筠好歹也是當朝二品……

夜帝不是不無惋惜的,這葉如筠好歹跟了他十幾年了,就這麼被晉侯一鍋端了,他想着痛惜,也不好發作!

老臣們聽說謝相這幾日回鄉去了,若是謝相在這事也可以緩緩。

說來說去,幾個老臣也只是嘆這葉家時運不濟,命不好……

這晉侯誰敢得罪啊,況且上頭還有太子妃……

就算是說着案子證據不足,貪污之銀兩還構不成三族連坐,可是也沒人敢上前去說啊!

老臣們都默默地聽着刑部尚書的定案。

如此看來這葉如筠入獄是定了的,不過等着三審下來,也怕是翻不了案了。

當刑部尚書唸完後,刑部侍郎別韞清有本啓奏。

別韞清之性情也萬不會貿然上前去爲葉氏一安解圍。

“聖上,葉氏一案證據還待補充,不妨先進入三審,再定其罪行。”別韞清低垂着頭說道,他聲音清冷、淺淡,讓人聽不清情緒。

夜帝愣了一瞬,正想問大臣們的意見。卻聽得一旁的安雨翎說道:“聖上,葉如筠大學士之位是保不住了,這一案證據不足,雖朝中無人非議,但民間也不妨有人因證據不足生事,這葉大學士也終究官至朝中二品,算是朝中命官……”

安雨翎說到這裡便停下。

夜帝想了像,覺得有理,頷首道:“不管如何葉如筠鬧出這麼大的事來,翰林大學士他是當不得了,至於此案便交由刑部處理吧!”

葉家被端掉似在衆人意料之中,現在朝中何人敢得罪了郎氏,前頭被收拾的人還不夠多嗎?現在璃王那頭的老臣都不敢明裡同郎氏相鬥了。

葉良娣因一己之私慾,情緒不受控制而得罪了郎凌霄,也算是葉家倒黴。

現在看來這葉良娣也是一個心比天高,卻無謀劃的女人。至家族命運於不顧,還自不量力想要同郎家做對,太子豈會因她一個小小的良娣廢了太子妃?

太子需要晉候的朝中勢力,這朝堂之上又有多少人明裡暗裡效忠着晉候?

所以着葉氏一族入獄,衆人雖說是感嘆,卻也絲毫不覺得冤枉……只能說有如此心無城府的族女在宮中,衰敗是遲早的事情……

在午時的鐘聲快敲響的時候,吏部尚書上前問道:“聖上,葉如筠入獄,這翰林無首,恐是不妥,不知聖上可有合適人選暫代大學士一職?”

朝中的大臣們都望向夜帝。

夜帝摸着下巴,這下來一人,當然要一人補上去。

“不妨從翰林現有三品學士中擇取。”夜帝摸着下巴說道。

“是,聖上,不知聖上可有提議人選。”吏部侍郎說道。

夜帝眉頭一皺,他若是知曉現有翰林學士的底細,早就說了,他若是想要派可用之人,說出名姓,又恐防這些如狼似虎的老臣們暗查底細……

卿夜闕目光落在太傅蕭時身上,謝贇不再,便是將一切“疑難雜症”交與蕭時此人……

“蕭太傅。”夜帝喚了一聲。

“臣在。”蕭時從容冷靜地走上前去。

“蕭大夫有何提議?”卿夜闕摸着下巴說道。

蕭時做沉思狀,細想了下,道:“臣覺得從翰林現有二品學士中選自是最好,只是……”

“只是什麼?”卿夜闕坐正了身子問道。

“臣覺得不妨由翰林中人自己做主來選……”

“哦,太傅什麼意思,說來聽聽。”

自己做主選官?

夜帝眯起眼睛聽着倒是不錯。

“臣覺得,翰林院庶吉士至學士以下的官員都可以參與選舉……每人寫下自己心中所選的學士的名字……”太傅解釋道。

“這倒是不錯,只不過……”安雨翎把玩着手中的拂塵笑道,“若是依據太傅此法,臣覺得不妨即日開選,若是時日過了,那些威逼利誘的行徑都出來了……”

安雨翎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前頭的太傅還有太子、璃王和幾個一品老臣都有聽到。

不可否認安雨翎說得有理,若是消息放出去,這爲了當上大學士都互相討好,威逼利誘着要別人選他,這事可以想到……

“既然如此這事就交與雨翎和太傅主持,傳令下去,所有翰林院庶吉士(包括庶吉士)以上者,午時三刻正中門集合。”

“是。”安雨翎低頭道。

·

午時散朝,午時二刻的時候,匆匆茫茫扒完飯的寡月就到了正中門,同十來個翰林三品學士站在一處。

隨後司禮監總管事安雨翎隨着太傅蕭時走來,身後跟着一大排的宮人女官。

那些應召入宮的翰林五品以下的人都來了,有些庶吉士是第一次進皇宮,雖說還不知道到底是何事,但都恭恭敬敬地站整齊。

“稟德十四年翰林院掌院學士大選……”安雨翎唸完手中的聖詔,妖嬈的目一瞥衆人。

這一念完,就有人小聲交頭接耳起來。

安雨翎妖嬈的目一掃衆人,帶着笑意冷聲道:“都懂了?懂了就寫下你們心中的人選,不要交頭接耳!”

安雨翎如此一說衆人都怯生生地低下頭去,再不敢進行一個眼神交流……

宮人上前呈上筆墨紙。

安雨翎督促了一聲後,就要宮人們收紙。

有些沒想好的,看着別人都交卷了,也趕緊寫了。

其實翰林院十來個學士的名姓,並不是每一個都記得那麼清楚……

一面屏風樣的東西搬上前來,一個女官執筆站在屏風前,那十多個翰林學士的名字已經寫在了屏風上。

“靳南衣。”一個宮人拿起第一張紙條唸到。

女官在靳南衣的名字下劃上一筆。

“靳南衣……”

“蘇秋白。”

“靳南衣……”

“趙全。”

“靳南衣……”

“靳……”

“……”

靳南衣竟然高達一百八十八票,比僅次於他的人多了一半的數目!

連統計的宮人都不敢相信懸殊如此之大!

是不是哪裡出錯了?

剛纔也沒有交頭接耳啊?他們寫下名字的時候,所有的宮人都認真盯着,不准他們有眼神的交流……

只是這樣的結果,弄得比預謀更像預謀……

太傅蕭時瞅着這結果也是頗爲意外啊。

寡月低着頭,還是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衆望所歸”……

所爲的謠言,洞悉全局,他從葉良娣小產乃太子妃的謠言,到夜風來信要他上任,還有九兒的慫恿……

寡月頓時感覺自己被顧九給陰了……

這謠言也定是九兒弄出來得無疑……

沒想到這兩人給他布了這麼大的局……

說實在的寡月也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多人選他。

其實有一部份人不過是那幾個翰林學士裡頭就只知道靳南衣,這名字不寫又怕降罪,便把靳南衣寫上去了。

但是大部分一心想選他的人,都是因爲與靳南衣這個人有過接觸。

“這麼多人選靳南衣,咱家倒是想知道理由呢。”安雨翎妖冶一笑,一掃衆人道。

這時有人搶着道:“靳學士爲人謙和友好,對我們從來不擺架子,這樣的人做掌院大人,我們有什麼不滿的?”

“靳學士每次都是最早去的,集部的編纂本自他升官以後就不是他的事了,可是他平時一有時間便去藏經閣忙着編纂,他爲人謙和,做事極其認真,我想他爲掌院大學士,一定能讓翰林院發展得更好的!”

“……”

這時候衆人都議論起來。

確實,同身居高位的人比較起來,靳南衣也的確做得夠好了。

他不因身份地位而待人,他待人謙和有禮,也許有些人覺得他不易親近,可是接觸過後,纔會愕然發現,他不只是一個冷漠的存在,他需要你真誠的接觸……

時日一長,你會愕然發現,有時候看着他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滿頭苦幹,就能感受到,他對生命的熱忱……

人格的魅力,是在相處之間,慢慢地感受到的。

寡月從來沒有感受到一種名爲“尊敬”的東西的存在,此刻這東西卻包圍着他……

感動不是沒有的。

低垂下頭的一瞬,氤氳了眉眼……

有些東西,仿若前半生希冀過,不得……

而之後的時日裡,沒有想到還會有人關注到他,以崇敬欽慕的眼神……

他本以爲他曾是路邊的草,看到了人人都想踩上兩腳。

直至遇見了顧九,他才成了天上的月……

尊崇來得太猛烈,讓他一瞬間有些適應不過來。

當一名公公站到他面前,給他宣讀了結果後,他被那公公拉着走到太傅面前纔回過神來……

“靳南衣,衆人選你爲掌院學士,你可願接受?”太傅蕭時和藹地笑問着他。

許久……寡月才點點頭……

這是顧九的期許,也是夜風的期許,更是他曾經對自己的期許。

少年時候的夢想啊……

完成得並不輕易。

可是搖身一變,成了大雍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翰林掌院學士,俗稱大學士……

太傅將靳南衣的名字寫下,立馬回乾元殿請旨。

翰林院的人被宮人們領着出了宮,臨走的時候,於思賢上前來恭喜了幾句。

以後靳南衣就是翰林院掌院大學士了,以後進宮也是十分方便的,這可等於皇帝的“私人秘書”,什麼奏摺,什麼聖旨,都可以經掌院學士的手……

太傅蕭時隨着安雨翎去了乾元殿,將奏摺呈給了夜帝。

夜帝看了奏摺上的名字,眉頭皺了一下,沉默了一瞬,又聽得太傅說這靳南衣超過了第二名半數多的票……

許久,夜帝才點點頭道了聲:“嗯……”

安雨翎將明黃的空白聖旨遞上來後,夜帝纔開始動筆。

畢竟是任命朝中二品重臣,這手續也頗爲繁多。

不過這靳南衣,三天兩頭的就請病假,遞承辭的……

夜帝摸着下巴,想道,這樣也不錯,這樣也好與他方便,只是這靳南衣還不明是哪一邊的勢力。

夜帝寫完聖旨遞給太傅道:“那勞煩太傅拿去宣了吧。”

“是,聖上。”蕭時接過聖旨,凝了一眼夜帝后,行了禮朝乾元殿外走去。

寡月等令等候在正中門,見太傅手拿着聖旨朝他走來,便知這事是有着落了。

“恭喜靳大人了。”蕭時謙和道。

寡月拱手回禮。

“那靳大人接旨吧。”蕭時和藹一笑。

聞言,寡月撩起衣袍跪地。

靳南衣成爲翰林院掌院學士的消息很快在長安城內傳開了。

可是大雍最年輕的翰林掌院學士啊!

這一來,靳公府上賀禮的人絡繹不絕……

幾家歡樂幾家愁,這邊牆倒衆人推,唯恐避之不及;這邊一人高深升時候,衆人攀附。

寡月卻不在乎這個,回到家裡,將聖旨一拋,交與小易,小易看到那明黃的顏色心一震,接過來一瞧,手猛抖了一下……

天吶,這可是要當佛一樣供着的東西!

小易緊張得要死,可他主子卻好,是一身常服一換,斗笠一戴,跑去找他的小女人算賬去了……

------題外話------

寡月你是邀功、還是算賬?咳咳……

文中詩詞出處:一首楊萬里、一首溫庭筠、一首張生。二卿頭疼今天作詩無力……

求大家支持,明天來寫一段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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