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
新鄉，稅警總團指揮部
明亮寬大的作戰室坐落在城南的寺廟裡，忙碌的參謀們不時將最新的雙方動態更新到作戰地圖上，通信室的傳信兵更是以一分鐘一趟的速度進進出出。
在地圖旁，沈復興看着重慶突然發來的電報，冷冷一笑後遞給老王：“日寇求和了，北面的諾門罕戰役要結束了。”
老王看着電報上簡短的介紹，又看了看沈復興的表情，細細一想：“這是關東軍要南下？還是暫時停戰，日寇繼續北上？”
“都不是！”沈復興點起一支菸，眼神冰冷：“北面的援助要斷了，原本給我們的援助就是要拖住日寇，現在他們打贏了，說不定哪天就能籤個和平協議出來。”
“這不能夠吧？”老王瞪大了眼睛，這兩家和平？開什麼玩笑。
沈復興吐出一口菸圈，他的視線已經看到了即將燃燒到全世界的戰火。
這時候，張緒拿來了安南的電報：“廖耀湘來電，德軍已經打到了華沙，波蘭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沈復興沒什麼驚訝的表情，只是看了一眼便反問：“有沒有詳細的戰報？”
張緒搖頭：“法軍沒有按照約定從馬奇諾發起進攻，他們的戰報也是從其他渠道從華沙傳出來的。”
“他們不是盟友嗎？”老王反問，宣戰了卻不打？他不能理解。
“確實奇怪，根據公使金問泗從荷蘭傳回的信息，西線的戰鬥，好像被叫停了。”張緒轉身，從桌上的一堆文件裡找出一份通報遞了過去。
沈復興掐滅菸頭，接過文件：“薩爾攻勢？突進8公里，然後被叫停？波蘭還是要完蛋。”
老王側身看了一下內容，搖了搖頭：“這也太不負責了吧？波蘭都在保衛首都了，作爲已經宣戰的盟友，爲什麼不能趁機進攻柏林？”
“或許，他們在等莫斯科的反應？”沈復興笑了笑，將文件放到一邊，來到地圖前：“不過，這倒給了我一個提醒，不能光指望戴安瀾的部隊，拉我，我想調整一下這次濮陽作戰的策略。”
幾名參謀與老王一起上前，跟在沈復興的身後。
“你說啊，這小鬼子最擅長的戰術是什麼？”沈復興將第110師團的位置從北面向下挪在了濮陽北側，扭頭問向衆人。
張緒立馬搶着回答：“是迂迴包抄，還有圍點打援！”
其他人頓時泄氣，好不容易領導願意交流，你特麼一個人全給答完了？
沈復興點頭：“哪個更難對付？”
衆人再次開始思考，老王想了想，似乎有了答案但看着其他人卻選擇了閉嘴。
“圍點打援！”
這時候，一道聲音從旁響起，赫然是抱着書本準備離開的許知遠。
衆人紛紛循聲看去，卻是都沒見過。
老王在沈復興耳邊嘀咕了一下：“就是那個前線回來，被你說得了什麼PTSD的傢伙，最近老是來指揮部找人教他識字。”
沈復興向他招手：“你等下，叫什麼？”
“許知遠。”
他的聲音很低，似乎並不是在回答沈復興的命令，而是在回答給自己聽。
沈復興覺得很有趣，示意老王將他帶過來。
看着懷抱《左傳》的許知遠，沈復興繼續問道：“爲什麼是圍點打援？”
許知遠看似雙眼無神，但眼眸深處卻似乎有什麼在燃燒：“機動性，小鬼子腿短車少，行軍速度不比我們更快，每次打起來，總是能跑掉的。”
聽出對方話裡有話，沈復興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似乎是得到了肯定，許知遠稍稍提起精神：“我們國家太大，您之前說【存地失人，存人失地】，這個道理適用於小鬼子，比起沒有機動的迂迴包抄，蹲在那裡打阻擊效果最好，傷亡最少。”
說完，許知遠恢復了一些清明，但還是本能地抱着《左傳》回去準備繼續學習。
西南聯大，他的腦海現在已經被這個西南聯大佔據了全部。
“等等！你就去那個房間讀書，這裡有不少大學生，不懂隨時看問。”沈復興指着通信室邊上堆放雜物的房間，讓他過去。“謝謝！”
許知遠竟然也沒有拒絕，而是茫然地轉身，直接走進了那雜物間。
這時候，沈復興看向衆人：“我覺得，你們是不是也該去基層鍛鍊鍛鍊啊？”
眼前的12個參謀有一半是前年的黃埔畢業生，還有一半是原本就在稅警總團的參謀，但就連這樣的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雖然沈復興不是說張緒，但他還是臉紅到不行。
竟然讓一名前線退下來的連長搶了先？
老王點頭：“確實，該動一動了，我建議輪換吧，每個團調上來一名前線指揮官，至少2年連長以上的，鍛鍊半年再換！”
“可以！”沈復興立馬同意：“不過今天，我們還是要把戰術定下來，濮陽現在已經是豫北的漩渦，南線與北線的補給不足，不太可能發動大規模進攻。”
“我想以濮陽爲核心，吸引日寇源源不斷來救，然後不斷絞殺他們的有生力量。”
說着，沈復興在濮陽地上畫了一個圈，外面有第27師團、第110師團，第7旅團，第8旅團，第10旅團還有僞軍。
衆人表情頓時開始變得古怪，其他戰區躲日寇還來不及。
就他們稅警總團，好像沒有日寇一天渾身都不自在。
現在更誇張，什麼叫通過打圍點打援，殲滅日寇有生力量。
以往都是日寇圍點打援，企圖殲滅我軍主力。
這沈總團長這麼每每出人意料？
“這能行嗎？”
“沈總團長，部隊戰鬥力是有很大提升，按照我們的測算，一個支隊的野戰戰力相當於日寇乙種師團，火力方面甚至有時候還會佔優勢，但這個傷亡怕是”
“防守與巷戰師強項沒錯，但圍點打援，也有很大可能被日寇包圍。”
看着參謀們七嘴八舌的討論，沈復興終於點了點頭。
這時候，正開着門學習的許知遠插了一句嘴：“在防守上，我們一個連可以打至少2箇中隊，馬頰河戰役，我部死傷近200人，斃傷日寇超過300，如果不是彈藥不夠，沒有3箇中隊不可能通過我們連的戰壕！”
說完，許知遠似乎嫌外面討論太吵，竟然起身關上房門。
作戰室頓時靜悄悄的，參謀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只有沈復興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你們那，真該送你們都去下基層。”
老王給衆人使了個眼色：“好了，你們是忘了日寇給我們稅警總團起的另外一個稱號了？”
【支那の鐵壁】
衆參謀羞愧低頭，他們是被最近進攻戰的戰報看迷糊了，忘了全國最能守的部隊就是自己。
沈復興拍了拍手：“好了，還是研究一下，圍點打援吧。”
張緒突然想到了什麼，指着濮陽說道：“調集其他炮兵來濮陽助陣可以讓治安團負責後勤，只要南線穩住就不怕！”
老王也是眼睛一亮，大家其實也在擔心後勤運輸的問題，現在整個豫北豫南都在搶收，田野裡都是忙碌的百姓，這時候除了治安團，幾乎沒有空下來的人。
沈復興眯起眼睛，經張緒的提醒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給我召集各縣豪強、商人，既然要打，那就打痛小鬼子，到時候用兵的地方多了，得找專業的人來做。”
年輕的參謀們聞言，一個個垂頭喪氣，到頭來，沒他們什麼事情。
但沈復興的話明顯沒說完，他指着在場的12人：“你們現在還有一項最重要的任務，給我好好做一份作戰計劃，我要在濮陽圍點打援，小鬼子來一支部隊，我就要吃一支部隊。”
“他們不是喜歡這樣消耗我們嗎？這次輪到我們了！”
攻守易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