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就突然下起了雨,而且雨勢越來越大,眼瞅着就變成了傾盆大雨之勢。纔剛剛接班的公共租界日裔巡捕平田三郎看着窗外的瓢潑大雨很是氣惱,和公共巡捕房裡其他那些日裔巡捕不同,平田三郎是真的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尤其是每次夜班都能弄到的額外收入,更是令平田三郎恨不能一直值夜班。
“平田,現在時間還早,說不定等咱們兩個巡街的時候,雨或許就已經能停下來了。”和平田三郎同一班值夜的清水小次郎看到同伴正望着窗外的雨勢,便已經明白平田三郎心裡想的是什麼。家中頗有田產的清水小次郎不在乎夜班裡的這份額外收入,可他知道平田三郎還有四個弟弟妹妹需要贍養,如果不是平田三郎每個月都能寄回家中一筆錢,他那久病的母親可能早就一命嗚呼。
平田三郎和清水小次郎不是同鄉,但他倆卻是同一年兵,也是同一年從憲兵轉爲公共租界的巡捕。或許是平田三郎的心中祈求起了作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雨勢漸漸弱了下來,披着雨衣的平田三郎便迫不及待離開捕房,作爲同伴的清水小次郎只好跟了上去。平田三郎兩人巡街的路線幾乎是固定的,但是每次走過第四個街口的時候,平田三郎總是會鑽進街邊的那個巷子裡等一會,等待不遠處那家賭場裡出來的賭客。
公租界裡魚龍混雜,雖說上海基本處於日軍控制中,但是在公共租界裡,還是會有很多人不給日軍面子,此刻距離平田三郎兩人二十幾米遠的那家賭場便是其中之一。上海幫派林立,其中青幫算得上是最大的幫派組織,平田三郎此刻盯着的那家賭場便是青幫的產業。平田三郎和清水小次郎並不是沒有腦子的人,所以他們並沒有針對那家賭場,而是在賭場外等待獵物的出現。
十幾分鍾之後,平田三郎罵罵咧咧的從巷子裡出來,跟在他身後的清水小次郎卻在憋着笑。兩人躲在巷子裡等了十幾分鍾,卻一個人都沒有等來,清水小次郎是無所謂,可平田三郎卻惱火更甚。惱火之餘的平田三郎拿了巷子裡的一隻竹筐發泄,卻不想竹筐裡裝着幾塊石頭,大力踢踹竹筐的平田三郎差點斷了腳趾,所以清水小次郎此刻纔會有如此的表情。
“好了,我不笑了,我保證不會再笑了。”或許是因爲憋的太難受,走出巷子不遠,清水小次郎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走在前面的平田三郎便停下腳步回身看着一臉通紅的清水小次郎。見好友這次是真的發火了,清水小次郎急忙一邊對着平田三郎擺手,一邊強行忍着笑意,向面如鍋底的平田三郎連連保證。
平田三郎和清水小次郎兩人雖說家境不同,可兩人一起搭班巡街已經一年多,雖說兩人間的關係算不上密友,但交情還是有的。見清水小次郎已經向自己服軟,心中惱火的平田三郎也不好發作,只好悶不做聲的回身繼續巡街,只是行進的速度卻比往常快了幾分。兩人轉過賭場所在的街道,才順着街邊走出不遠,一直低頭想着心事的平田三郎就被身側的清水小次郎伸手拉住。
“別說話,我瞧着好像有些不大對勁。”耳邊傳來清水小次郎可以壓低的聲音,同時肩側轉來一股推力,措不及防之下,平田三郎被清水小次郎大力推去街邊。順着清水小次郎目視的方向看過去,濛濛雨夜中,兩人正前方的街邊赫然是停着一輛黑色轎車,而那黑色轎車裡似乎還坐着一個人。平田三郎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錶,藉助從身後路燈隱隱發出的光亮,平田三郎終於能確定此刻的時間------剛過子夜零時。
確定了準確時間的平田三郎隨即擡頭看向前方的那輛黑色轎車,心中想的也跟身邊蹲着的清水小次郎一般無二,的確是有些不大對勁。現在已經是子夜時分,往常這個時候,這條街裡早已經沒有了行人。而且這條街裡多數是住宅,很少會有人把轎車停下街邊,子夜時分停在街邊的轎車裡還坐着一個人,只要不是傻子都應該能看得出不對勁。
怎麼辦?早已經有了默契的清水小次郎扭頭看向平田三郎,心中稍加思索,平田三郎已經把腰間的*抽了出來。見平田三郎已經把手槍抽了出來,清水小次郎也跟着掏出自己的配槍來,兩人對視一眼,便手持*順着街邊朝前面的那輛黑色轎車快速移動過去。只是兩人才移動出去幾米,一直盯着那輛轎車的清水小次郎就被平田三郎伸手拉住,不等清水小次郎扭頭,就被平田三郎護在了身後。
從平田三郎的肩頭望過去,只見離着那輛轎車不遠的圍牆牆頭上突兀的出現了一個黑影,連續兩個大包從牆內落出來,牆頭上的那個黑影也跟着從前牆頭滑落出來。“站住,再動,我可就開槍了。”沒等清水小次郎反應過來,平田三郎就已經舉着*衝了上去,稍後反應過來的清水小次郎也跟着衝上去,並用手種的*指着轎車裡的那人。
被平田三郎用槍指着的黑影不敢亂動,只是按照平田三郎的意思雙手高舉,在平田三郎的示意下,清水小次郎離開那輛轎車,走上前去把黑影腳邊的兩個大包依次打開。只看了一眼,清水小次郎的呼吸便急促起來,“三郎,全都是錢,是錢。”大喜過望的清水小次郎不由得回身衝着平田三郎低聲喝道,從大包裡收回的右手中還攥着滿滿一把鈔票。
平田三郎也被清水小次郎手中的那把鈔票給驚呆了,如果這兩個大包裡裝的都是鈔票,那可就是好大的一筆財富啊。就在平田三郎恍神之時,已經不再是焦點的牆頭上又出現了一道黑影,“噗”的一聲輕響,牆頭上突兀的迸發出一團槍焰,用錢指着先前那個黑影的平田三郎應聲向後倒下。槍焰出現的太過突兀,平田三郎的倒下也很突然,清水小次郎都還沒有醒過味來,就被接着出現的那點流星迎頭擊倒在地上。
全身黑色打扮的陸遠從圍牆內翻出,和上海地下黨派來的兩人先把平田三郎兩人的屍體扔進圍牆,然後拎着大包驅車離去。被平田三郎兩人湊巧遇上的陸遠他們,這已經是今晚洗劫的第三家,這輛黑色轎車的後備箱裡,也早已經堆着幾個同樣的大包,包裡自然裝的是金銀細軟和各色鈔票。凌晨2點,拎着大包的陸遠從第四家漢奸的家中翻出,此刻轎車裡幾乎沒有空閒的地方。
轎車一路疾馳,很快返回陸遠的住所,讓睡眼惺忪的廚娘去睡覺之後,陸遠隨後先把上海地下黨的兩個人親自送去客房休息,然後才親手把那些大包都搬去了自己的書房。從四戶漢奸家中抄沒來的浮財裝了滿滿當當的7個大包,陸遠獨自清點到了天色發白,才堪堪把其中的各色鈔票、大洋和金條點算清楚,至於混雜其中的金銀首飾,陸遠卻只是把它們堆成一堆。
接到電話的許還山卡着飯點趕來跟陸遠見面,享受過豐盛的西式早餐之後,陸遠把許還山和那兩個上海地下黨的人讓進自己的書房裡。“按照咱們事先說好的,昨晚的這些收穫,你們佔三成。我馬上要去外地了,所以大洋和法幣,我全都要了。這些美元英鎊都留給你們,另外還有一些日元和法郎,至於這些金銀首飾,我就不給你們了,誰知道這些東西上面有沒有留下暗記。”
陸遠很是大方的把一堆外幣推給許還山三人,另外還有幾根金條和幾個樣式簡單的金鎦子。“另外就是,昨晚我還殺了兩個租界的日裔巡捕,他們用的配槍是*。雖說*的威力不怎麼樣,但這種槍卻還是不怕遇上啞火和卡殼,我想你們應該用得上。”說着話,陸遠又拿出昨晚從平田三郎兩人身上繳獲來的兩支*放在桌子上,和一些零散子彈一起推給許還山。
陸遠射殺租界巡捕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許還山聽了並沒有顯得緊張和不信,反倒是伸手拿起桌上的*在手中耍了個槍花。待許還山把桌上的鈔票和手槍都收好之後,嘴裡咬着香菸的陸遠這才從腳下的一個大包裡,拿出厚厚一摞文件資料遞給許還山。“這是昨晚上,湊巧拿到的東西,我還沒有仔細看過,不過你們應該會幹感興趣。”
許還山伸手接過那些文件資料,只打開匆匆看了兩份,許還山的臉色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隨即就帶着自己的人和東西匆匆離開。“看來是我猜對了”目送許還山等人離開,陸遠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然後又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