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志聽出二哥的口氣不對,他站起身,對着懷志大聲說道:“二哥,我孃親沒做錯事,你不能吼我娘!”
懷志愣了愣,看向冬兒的目光中,有了一點慚愧。
冬兒沒看他,只逗着懷裡的嘯成,緩緩說道:“我知道這件事……,那是因爲在北地種植洋芋,用洋芋加工粉絲、粉條,是我的主意,粉條也是我第一個做出來的。”
這下子,不但懷志驚訝,連若雲也驚詫不已。
懷志更是想起母親對楊姨娘的諸多評價,無一不是徒有其表、欺世盜名之類。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對楊姨娘的能力有所懷疑,雖然家裡很多管事都對楊姨娘欽佩有加,懷志卻懷疑,怎麼看,楊姨娘和尋常女子沒多少區別,不過比別人多出府幾次,實在不像有大作爲的人。
可是,在北地經營這麼大面積的土地,且不說那粉絲等物,就說北地這篇疆域,基本上囊括了三個州府,就因爲利用荒地種植洋芋,竟然沒有逃難的百姓。在帝國遍地饑民的狀況下,北地、甚至北地周邊地區,現在是帝國生存環境最好的地方。
這麼大的手筆,難道真的出自楊姨娘這個女子手中?懷志擡眼,瞄了瞄冬兒。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母親所說的話就是假的,如果不是母親有意詆譭楊姨娘,那就是母親不明事理的。
這個認知讓懷志很沮喪。
冬兒自然不會和懷志較真,她說道:“這位是行志的舅母,一會兒和咱們一起參加晚宴,給咱們接風洗塵。”
妮子笑一笑,就要下地。
懷志連忙躬身道:“原來是楊掌事家的嬸嬸,您安坐。晚輩剛纔多有唐突,望您多多見諒。”
妮子笑道:“是六爺的二公子吧,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呢。”巧雲過來伺候她穿鞋,妮子剛要避開,被巧雲一個眼色止住。
妮子知道,這是巧雲給她長面子,也就順從的穿鞋下地,對着懷志略略屈膝,拿過一方硯臺,“第一次見二公子,不知道二公子喜歡什麼,就準備了這個硯臺,希望能用得到。”
懷志連忙謝過,“多謝楊嬸嬸,正巧我之前用的硯臺磕破了,嬸嬸的這個硯臺剛好用得上。”
炕上一衆的女人孩子,懷志就不好再到炕上坐。正在謙讓間,宋婆婆過來回話,前院的晚宴就要開始,請姨奶奶、舅奶奶和一衆小主子們過去。
…………
設置晚宴的廳堂很寬敞,隔着不遠不近的一小段距離,就設有一個燭臺、九支蠟燭。這麼多的照明點掩映之下,把結構粗獷的欄杆、桌椅、帳幔照的竟然有了些輝煌的感覺。
這次的晚宴就沒了男女不同席的說法。上首主位做的是張謙和冬兒,張謙和冬兒身邊是若雲等幾個孩子。
左右首下來,分別是卓先生、廉伯、二黑夫婦,另外還有幾個管事,說是管事,其實就是掌管各地買賣和情報網的下屬,再下來就是蔣六等人。
這時正是隆冬,又正值災荒年間,宴席上的菜品倒也不是很多,卻做的精緻味美。席間的酒也是多年珍藏的,很是醇厚。
張謙和冬兒長途跋涉,終於來到自己的地頭上,心情自然很好。卓先生等人得知張謙再次入獄,一顆心也是提着的。現在張謙和家小安然無恙,張謙又實實在在的過來主持大局,北域之地就可以大展拳腳,圖謀更大的發展。所以,卓先生等人也是高興。
一頓飯吃下來,大家夥兒推杯換盞,熱熱鬧鬧很是盡興。好在在場的人都有節制,雖然氣氛熱烈,但宴席結尾時,沒有酩酊大醉的人。接風宴圓滿結束。
若雲和懷志沒太在意宴席的形式,冬兒卻敏銳的感覺到,卓先生這次籌辦的接風宴席,不同尋常。只看各人的落座方式,張謙已經不再和一衆手下圍坐,而是高高在上的坐在主位上。
冬兒暗地裡思量,難道這個接風宴,已經有了某種暗示?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而且,除了接風那天,其他時候的張謙和卓先生和往常沒有區別,冬兒也就不再關注這些事情。
…………
二黑跟着張謙的時候,就掌管了一部分情報網。現在他做着北地的生意,有卓先生在這裡協助,北地的探子也由二黑整理調配。有二黑的眼線在北地暗中運作,張謙等人的安全自然沒問題。
眼看就是年底,張謙計劃在這個農莊修整十天,然後啓程,趕在年前到達北域。
張謙在這裡歇腳,說是修整,其實很多事情都要他和下屬商量、決斷,每天忙個不停。連明遠也帶人遠路過來,一方面和張謙商量撒在帝國的人手怎麼撤回來,另一方面接應張謙回北域。
冬兒過去一直都是幫着張謙做生意,對於北域的軍事、政事少有參與。這次又是長途跋涉過來的,着實辛苦,更是懶得參合張謙、卓先生等人的事情。每天只是和妮子聊家常,或者去外面走走。
繼二黑帶着懷志和行志去了一趟臨近縣城,觀看縣府衙門發放救災米糧、澱粉和洋芋渣之後。冬兒選了一戶乾淨整潔的農戶,領着三個孩子,去那個農戶家,在農戶家吃了一頓災民午飯。
冬兒知道土豆渣熬成的糊糊是什麼味道,也想象得到幾個孩子一貫養尊處優,一定吃不下那個糊糊和雜麪洋芋渣的餅子。所以,那家農婦盛飯的時候,冬兒讓她給幾個孩子少少的盛一些。
聽到這個和藹貴婦的叮囑,農婦很是鬆了一口氣,原來人家夫人知道咱們的吃食粗糙。這樣就好,從這家貴人進了她家門,說要在她家叨擾一頓荒年日常吃的飯食,她就心裡不安。這可是楊爺的客人,若是貴客吃她們的午飯吃的惱了,那可怎生是好?
現在有了夫人的話,她心裡踏實了,每個碗裡的糊糊只蓋住個碗底,至於餅子,那是放在一個笸籮裡的,吃多少拿多少,不用她費心。
農夫兩口子執意不上桌。冬兒也不勉強,她帶着自家三個孩子,和農戶家的三個孩子一起,坐在炕桌旁。